绕树蝴蝶飞

左悠楠来看高敏儿，把她吓了一跳。高敏儿很憔悴，整个人了无生气。高敏儿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失恋了？那还不如不恋爱，不恋爱的高敏儿多有活力，多有魅力。这个男生简直是没长眼睛，高敏儿不是钻石也是珍珠。货真价实的才女，一般人还真入不了不了高敏儿的法眼。不懂珍惜，真是个大傻瓜。左悠楠气不打一处来，“敏儿，快告诉我，让你失恋的人是谁？我要跟他拼命，不，让他丢命。先让他爱上我，再狠狠甩了他，这招更高明。”
    “说不定是我自作多情单相思呢？人家不搭理我，不是他的错。拼什么命？你什么时候变成拼命三郎了？人啊，还是要学会独自长大。相信我，我会振作的。”高敏儿能说出是云飞扬吗？肯定不能啊，所以，所有苦水只有往自己肚子里咽。
    “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最可怕，容易陷进去，一旦失败，就以为到了世界末日。所以，高敏儿你别装坚强了。看你这个样子，傻子都知道你失恋了。那我请你吃饭？你估计没胃口吧？陪你一起骂人？可是你从来不骂人的。怎么办？给你讲故事？你从来都不听我讲的，总说我前言不搭后语。重新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刚刚受过伤，现在肯定对男人没好感，还是不要往伤口上撒盐了吧？”左悠楠束手无策，只能一个劲给高敏儿赔笑。
    高敏儿手机响了，把没辙的左悠楠解救了。是唐天宇打来的，想请高敏儿去吃饭。“去，去，一起去。人多闹一闹，分散一下注意力。你就不这么难过了。”左悠楠听见了，一个劲催促答应。
    “那你呢？一起去吧！大家也算是老朋友了，或者咱们把云飞扬也叫上吧？好久没见他了。”高敏儿装作无意提起。
    “好啊，那么吃完饭，再去K歌？”左悠楠继续建议，总之不能留时间给高敏儿乱想。
    “不，去打游戏，那种大型的电动游戏。比如什么赛车，反恐的之类的，我要找点刺激。”高敏儿才不要去K歌，免得听到情歌了，岂不触景生情伤心？她现在需要找点刺激，恐怕只有那些大型游戏才能够给她不一样的刺激吧？！
    “这个主意好，人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不过你不是游戏盲吗？从来都不打游戏的吗？人，还真是会变啊。也对，K歌万一遇到情歌，你情何以堪？”左悠楠举双手赞成，“我来给云飞扬打电话，要不，你打？不打？也是，应该我打，到时候见到唐天宇才能全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赖着要去，还非要约上云飞扬，理由成立。”左悠楠有时候是没心没肺的，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天下人都可以负她，她好像没负过天下人。虽然好多人没跟她成为情侣，但是都成了朋友，那边云飞扬也答应要去。
    女人出门不能蓬头垢面，洗完脸画个小妆，再出发。果真，画完妆就一扫颓废之气了。“嗯，不错，没想到高敏儿小姐，不素面朝天时，也很耐看嘛。而且还看不出画了妆，高明。”左悠楠一副欣赏加崇拜的样子，一看就是在逗高敏儿。
    “拜托，抹点BB霜，改善一下脸色就算化妆？你这个大模特也忒夸张了吧？我这个脸色这么差，怎么敢出去见人？想当初我们花样年华时，青春就写在脸上，哪里需要这些玩意？不过，说真的，亏得你是国外名模，一般人都不注意，否则跟你上街都害怕被偷拍。”高敏儿来了兴致。
    “你没觉得我从来不化妆吗？就是为了不要激发别人的联想，素颜美女，我当之无愧，我说自己是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左悠楠为了逗高敏儿开心，故意吹捧自己。
    “你绝对天下第一！不过，想想也真是可怕，我已经没有素面朝天的勇气了。看来，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们的青春终将逝去啊。”高敏儿心生感慨。
    “你瞎感慨什么啊？我们正是轻熟的年龄，自有韵味的。还有，你不知道如今化妆是对别人的尊重吗？别说我们这个年龄了？人家日本女人从小就要学习化妆，说是有姣好的面庞才能优雅地面对一切。对了，你是不也应该描一描眼线？贴对假睫毛吧？这样你的小眼睛还能扑闪扑闪的。”左悠楠不喜欢高敏儿的感慨言辞，妄自菲薄从来不存在左悠楠的字典。
    “我戴眼镜的，贴假睫毛？如果不小心粘到了眼镜上，岂不要贻笑大方？人家大眼睛的人，贴上假睫毛才好看，像我这种眼睛，就别胡捣鼓了吧？”高敏儿不敢想象自己那个假假的样子，立刻否定了左悠楠的建议。
    “随你，永远都是自己有理。不过，我还得给唐天宇打个电话，万一他定的是双人桌，我和云飞扬坐哪里？”左悠楠从来不爱和高敏儿争执，高敏儿总有自己一套“弯理邪说”。
    到了唐天宇等的地方，云飞扬比她们到的也早，没办法，女人就应该被等。高敏儿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左悠楠更不可能抱歉了。
    “气色不错，果真都是美女啊！本来只约一个，没想到还搭了一个，这顿饭，太赚了。”唐天宇从来不会放过能调侃的机会。
    “呵呵，别嫌我们来蹭饭。谁让我恰好在高敏儿哪呢？高敏儿又不会见色忘友。”左悠楠接招的速度很快。
    “有你和云飞扬来捧场，求之不得。来点菜！”唐天宇没有受到打扰的不快，如果真是高敏儿一人来，他还真会有点放不开呢。
    “那就好，我们的美丽有没亮瞎你的眼呢？”左悠楠继续调侃，主要是为了逗高敏儿开心，不过左悠楠觉得和唐天宇一起很有趣，有些话自然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哎呀！哎呀！我的眼睛，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快，快，谁来扶着我？”唐天宇立刻对左悠楠的问题作出身体反应，假装是在黑暗中摸索。
    高敏儿忍不住笑了，她越来越来喜欢唐天宇这个朋友，有他在，快乐就在。云飞扬给了唐天宇一拳，把唐天宇拉回现实。刚开始，云飞扬看到唐天宇耍宝也乐了，他估计的没错，左悠楠才是唐天宇对的人。可是高敏儿能为唐天宇露出了笑容，他又心里酸酸的。
    他们四个坐定后，云飞扬似乎是对高面儿随口一问，“最近还好吧？”。高敏儿忽然有想哭的冲动，她连这句话都等了很久吗？高敏儿不敢直视云飞扬的眼睛，赶紧低头，“当然好，会有什么不好呢。”高敏儿只能不动声色了。云飞扬发现高敏儿对他的态度，可是毫无温柔，高敏儿终究对他是要冷酷到底的。
    “哦，那就好！”云飞扬在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转着手中的高脚杯。本来，刚听到左悠楠说唐天宇请客，高敏儿要来，他还是充满了期待。可是，见面后，却又是这样隔膜。
    “高敏儿，来一起点菜，我都不知道你爱吃啥，我这个准男友太不靠谱了。”唐天宇好像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只是热心地向高敏儿推荐这里的招牌菜。
    听到唐天宇以“准男友”自居，高敏儿也没生气。为什么她以前老觉得唐天宇说话口无遮拦，没正行？为什么她当时就不懂这是唐天宇的唐氏幽默？所以在以前，高敏儿爱在心里瞎计较，爱跟人家急眼。如今，高敏儿真觉得，没什么不妥。既然却之不恭，不如欣然接受。心情反而变得轻松，是的，唐天宇是有本事让气氛变得轻松惬意的。
    左悠楠看着身边的三个人，她心里乐开了花。高敏儿一扫阴霾，唐天宇逗比搞笑，云飞扬离她这么近。左悠楠说的是真的，即使云飞扬选了高敏儿，她也会真心祝福的，虽然心里也会难受。大学四年，毕业六年，高敏儿是她生命中不能或缺的人；云飞扬，虽然离她还是那么遥远，可是左悠楠已不比从前那样放不下。不管她承不承认，即使曾经她是那么心动，那么渴望，如今一切也已烟消云散；何况，云飞扬都未曾在她这停留过，或许高敏儿接地气的活泼能改变云飞扬的高高在上。可是，云飞扬会对高敏儿动心动情吗？
    唐天宇卖力地活跃气氛，大家边吃边聊，很是开心。只有云飞扬说的最少，不过，他一向话少倒也不奇怪。而云飞扬曾经说给高敏儿的那段长长的话别人又没听到过，谁能和他计较和追究呢？
    高敏儿觉得自己这几年一直有点压力山大，固步自封，都忘了自己也是个爱笑爱闹的人了。唐天宇好像唤醒了她的沉睡，对啊，做真实的自己多好，轻松生活多好！
    吃完饭，依高敏儿的意思，大家来到了电玩城，高敏儿对游戏的呆萌一面暴露无遗，唐天宇和左悠楠差点被她逗翻，云飞扬也是含笑不语。左悠楠以前只当高敏儿是仅有的少见的不懂呆萌不会卖萌的人。偶尔单独和异性在一起，高敏儿因不知如何反应，整个人才有些呆萌样子。没想到游戏时，高敏儿自动启动呆萌模式。自己又浑然不知，大家就更觉得她好玩了。
    云飞扬看到高敏儿兴致很高，不由也开心了起来，掺和到其他三人中，四个人各种闹腾。或许他们谁都不要爱上谁，谁和谁都不要成双入对，才是最好的状态，这样就不会有两个人隔离开其他两个人，四个人永远是一个整体，难得的整体。四个人或许都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可是，爱情从来都不会听谁的安排，而人又不得不受它的差遣，再美好的愿望也抵不过爱情的残忍布局。
    这个自称与游戏绝缘的高敏儿玩起游戏来，居然是特别投入、特别认真。玩的不好，也不气馁。没办法，或许高敏儿骨子里还是有些争强好胜的性格和坚持不懈的韧劲，不过没有不肯服输的倔强，所以有些时候打不赢就跑，比如在感情的来回挣据中。刚开始，唐天宇和左悠楠还在旁边不断指点，后来他们两个互相挑战，把高敏儿丢在了一边。只有云飞扬不离不弃，始终站在高敏儿身边，偶尔为她焦急一下，多数时候，都由着高敏儿不明规则地胡乱闯入和置之死地，他只是静静地陪着那里，心里已是满满的幸福。每次高敏儿游戏死翘翘地时候，她都会咬紧牙关，一副即使牺牲也要壮烈的样子。然后，下一次或许她还是在同一地方跌倒，高敏儿笑一笑，继续横冲直撞。是的，只管开心就好，输赢对高敏儿没有任何意义。云飞扬虽然没想到高敏儿游戏水平这样菜鸟，但是看着高敏儿专注的样子，反而觉得比游戏本身还要好玩。
    高敏儿虽然也想好好玩，赢上几局。可是越想玩好，越是失败。高敏儿只能感叹游戏绝度没有文字可控度好，加上唐天宇和左悠楠不在身边，云飞扬虽然不大说话，可是近在身旁，给她很强的压迫感，甚至令人窒息，以致错的越多。趁云飞扬离开的一小会，高敏儿赶紧摸摸心脏，喘口气。她原来是很不在意云飞扬的，更别说惧他了。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气他就气他，想吼他就吼他，各种不理不睬，各种任性，如今她的这份任性哪去了？爱情会令人变的脆弱和害怕失去吧？可是，她又拥有什么？害怕失去什么？还是想要小心翼翼地验证什么？丢了自己，还不能确认与对方的感情是否有可能，是否有发展……
    其实，高敏儿后来的些许拘谨，云飞扬也有感到。比如，大家都在的时候，高敏儿特别放得开，玩得很high。可是，唐天宇和左悠楠一离开，剩下他和高敏儿时，高敏儿明显的不自在，好像身体都变得很僵直。在高敏儿身边，他不是那个霸道总裁，他也不是高冷男，他就是个陪伴所爱的人。依他对高敏儿的了解，高敏儿的这份不自然，根本就是没必要的啊。无论是呆萌的高敏儿，有才情的高敏儿，机敏的高敏儿，还是任性的高敏儿，他都喜欢。那个当初跟他耍横，和他斗嘴，敢于直面他这个人的高敏儿虽然不肯面对自己的情感，虽然也有点无情，但是不会这样无措。可这个心塞的高敏儿，他实在搞不懂，他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高敏儿的这一反应。这样下去，高敏儿肯定更会选择逃避，会离他越来越远，谁喜欢和一个带给自己压力的、总觉紧张的人在一起？高敏儿不是老说她喜欢简单快乐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爱一个真的好难啊！离得远，怕看不清；离得近，一样伤神。怎么能找到刺猬的距离呢？可是，找到了又怎样，相爱相拥还能顾及别的吗？
    云飞扬借口为高敏儿买饮料，暂时离开了一会，他不想高敏儿像缩成一团的小刺猬，可怜巴巴的。云飞扬买回的饮料是高敏儿喜欢的牌子和口味，她想：“云飞扬还是了解我的，也是记得的；不过一瓶饮料也不能说明什么，高敏儿，你太容易对号入座了吧？”高敏儿觉得自己动不动就要把一切和云飞扬联系起来，不禁对自己无语。如果她老是这样放不开，不能做自己，就算云飞扬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她又有什么快乐可言？还是也已经是一份迟到的幸福？原来她也会遭遇左悠楠第一次见云飞扬时的滑铁卢，一样的拘谨和不自然。或许当时放得开，可以随便任性，还是因为不在乎对方吧。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就患得患失，还想那样回到原点是不可能了。或许她应该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自己觉得快窒息，是不是对方太强大，所以根本不适合？这份爱到底要不要坚持一下？到底要不要确认一下？到底要不要为了爱而迷失自己或是改变自己？
    当唐天宇和左悠楠比赛完毕回归四人模式时，都感觉云飞扬和高敏儿有点怪，虽然说不上了是哪里怪，哪里出了问题。唐天宇怪自己太大意了，光忙着自己玩了个不亦乐乎，却让高敏儿和冰雕云飞扬在一起了。先别说是否给了云飞扬机会，就是高敏儿的那份不自在就够唐天宇懊悔的了。左悠楠也觉得自己不够意思，她明明知道高敏儿就是个游戏白痴，又不善与异性接触，碰到高冷的云飞扬，估计得别扭死了。左悠楠居然还丢开了她，如今高敏儿觉得索然无味就再正常不过了。云飞扬更是心如刀绞，高敏儿的这种样子，还不如他不出现呢。高敏儿看到大家的关切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很差劲，好好的气氛都被她给搞砸了。也不敢再说想离开一段时间平复自己，如果说出来，会不会天翻地覆？
    以前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云飞扬，总觉得自己是言之凿凿，什么好友男友的身份，什么不是一个阶层，似乎都是云飞扬的错；其实，是她对自己太没信心，对云飞扬也没信心，对她和云飞扬的感情没看好过。如今，外在的鸿沟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障碍才出现，她才是问题的根源。到底是因为没爱过，还是因为守着自己一个人的青春太自恋？或是青春太仓促，而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被爱或许容易些，就是接受与否。会爱这门课，高敏儿在青春里没修过。高中时的优越感败于云飞扬的优秀，大学里的落差在于左悠楠的洒脱，上班后的失落负于唐天宇的温暖。高敏儿原来以为是她一个人的青春，现在才发现，还有这三个人以不同方式陪着她一起经历，一起成长。所以说，海明威说的是对的，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