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樱桃

3 画册


王尺素出了周六的办公室,心中还有那么一点郁闷,可再下节课又是她的课,只好抱着教科书慢慢走到文学院。到了文学院,这节课起码还有20分钟下课,也就是她的课还有大半个小时。于是,便沿着楼梯缓缓走着,登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天台的风总比地面上大一些,吹起她烫了一年多早已不太卷的发,吹起她今天穿的一条枣红色长裙。
    王尺素站在天台出口处望了望远方,正巧能看到远处的操场。操场上此刻正有一队人在踢足球,男生们踢得火热,女生们呐喊得热情。
    仔细一听操场上呐喊的内容:刘老师,加油,刘老师,加油。
    接着,就看见在操场的人头攒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运球。
    那是不一样的刘觅,与王尺素平时见到的大不相同。阳光,活力,白色的运动衫,奔跑在绿茵场中,翻滚的足球四处滚动,却都没能逃过那双灵巧的腿。然后,只见他纵身一跃,飞起一脚,足球高速地打着漩,作抛物线落入球门。而对方的守门人本想跳起来以身拦球,结果却连球都没碰到。
    一阵高呼声响起,刘觅被队友围住,继而又被队友抬起来庆祝。
    刘觅很少在王尺素跟前笑,但此刻,刘觅却笑得异常开心。王尺素楞楞地看着,不自觉嘴角勾了勾,这样细小的情绪,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尽管向周六抱怨刘觅这不好那不妙,但其实打心底一点也不讨厌他。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吱啦”一声。王尺素回神,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天台上,一个少年正爬到了天台的栏杆上坐着,双脚向着外面,悬空着,就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下楼去,看得王尺素心头一紧。
    她赶忙跑过去,发现在少年旁边的地上,一本撕成两半的画本随意地被丢弃在那里。王尺素捡起来,随手翻了翻,竟整本都用彩铅画着同一个女孩,女孩不同的发型,不同的姿态,不同的表情,都被画得惟妙惟肖。王尺素认得那画中的女孩,是她教的一个班上的同学,名叫白雅。
    坐在天台上的男生发现了身后的王尺素,转过头来。
    王尺素这才认出来,原来这也是她的学生,名叫付一然。
    付一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文采特别好,写点散文啊诗词什么的,连王尺素都自叹不如。不曾想,他画也画得这样好。
    王尺素见他一直这样坐在那里,便道:“付一然,你在上面做什么,多危险呀,赶紧下来。”
    付一然看了王尺素好一阵,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王老师,你说这世界上除了父母,还会有人真的爱你吗?”
    王尺素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同学间有传言说付一然在追白雅,看来是真的。
    她想了想,笑道:“当然有了,你的朋友,你的亲人,未来,还有你的妻子和孩子,他们都是真心爱你的。”
    付一然一听,竟冷笑道:“那假如连父母都不爱你呢?”
    王尺素又是一怔:“哪里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没有的事,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
    付一然看了看王尺素,没再说什么,把头转向远方。
    王尺素咬咬牙,干脆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付一然回头愣住。
    王尺素道:“孩子,人生在世,烦恼总是有的,别想不开。”
    付一然一笑,还是没说话。
    王尺素有些恼了:“来,你给我下来。”说着,一使劲,将付一然拽了下来。
    她弯腰捡起画册,递给付一然,道:“画画得这么好,改天也给老师画一幅吧。”
    付一然看了看被撕的画册,又看了看王尺素,仍旧没说什么。
    此时,却听校园里下课铃声响起。再度上课时,便是王尺素上课了。
    王尺素长吁一口气,道:“走吧,去教室,你总不能连我的课都要逃吧。”
    上课后,王尺素一边讲课,一边在付一然的位置周围晃,默默地观察这个少年。
    付一然全程都低着头,也不抬头来看老师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王尺素蓦然瞟到坐在另一方的白雅,白雅正抬头看着她,十分认真地倾听她讲课。
    白雅长得的确漂亮,白净的皮肤,捶腰的乌发,再加上精致的五官和曼妙的身材,的确是这个年纪很多男生心目中的理想女友。
    自那以后,王尺素对付一然格外关注,上课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下课了,故意跟着付一然走上一段和他说说话。这么年轻的生命,可不能白白的没了,既然被她王尺素遇见了,就要尽力去开导他。
    有一次在回教师小区时,碰到了白雅。王尺素就趁机问了问有关她和付一然的事。白雅告诉她,他们之间压根没什么事,就是前一两周时,付一然写了首情诗向她表白,她婉言拒绝了。这一点和王尺素猜想的差不多。
    可白雅还告诉她,付一然其实是个可怜人。他父母离异后,又各自组成了家庭,徒留一个付一然,一直由奶奶养大。
    王尺素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在天台上他会问出“假如连父母都不爱你”这样的话来。王尺素听了这些,对付一然又多了层怜悯,真真是母性大发啊,连她自己也如是觉得。
    王尺素因为要研究付一然的事,最近很少追着刘觅问问题。这一点,刘觅相当满意。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人,他们出现时的时间和姿态不对,便会招来不一样的影响和待遇。
    但在一个地方上班,住一个院子,总归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下课和往常一样沿着梧桐大道往教室宿舍走,正巧王尺素和一个女学生也走在前面,他们的谈话内容全数传到了刘觅这里。刘觅听了听,心头冷哼一声,也没在意,各自走各自的,没打算追上去打招呼。
    白雅要去图书馆,走到半路便和王尺素分了路。王尺素在和白雅做“拜拜”时,发现了刘觅正走在后面。她立马又热脸去贴了刘觅的冷屁股。
    “刘老师,真巧,又遇见了。”
    刘觅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王尺素找不到话题,两人便这样十分诡异而安静地并行着。她偶尔偷偷瞟他一两眼,纯粹出于对美色的眷恋。
    走了一会儿后,出得学校大门,再走了几分钟,便到了教师一院。一到门口就分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王尺素刚转身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王尺素。”
    她诧异回头:“啊?”
    刘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说了句:“别以为自己是心灵导师,人格扭曲的应该接受专业治疗。”
    “嗯?”王尺素眨巴着眼睛,退后几步走到刘觅跟前,“人格扭曲?”
    刘觅道:“不要自以为是救世主,可以解救所有人。那个男同学,你救不了的。”
    王尺素惊讶问:“嗯?你知道什么吗。”
    刘觅懒得和她讲:“我什么也不知道。”说完潇洒地转身走开。
    王尺素看着走进楼道的刘觅,直感觉莫名其妙。
    她不明白刘觅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是一心想开导付一然,仍旧对付一然倾注了比其他学生更多的关怀。而在她所教授的其他学生,都以为是因为付一然的文采好,才得到了他们新来的王老师的特别关注。
    白雅这学期报了文化宫里的钢琴班,周末上课。从西大到文化宫,坐西大门口的302公交,经过13个站就能到达,大约30分钟的车程。
    周六一大早,白雅便出了学校,一身雪纺素白过膝连衣裙,上身罩了件鹅黄色镂空针织衫,乌发飘飘,裙摆摇摇,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等302路。
    没一会儿302路就到了,她上车在座位的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等所有人都上完了车,公交司机关上车门驾车而去。
    王尺素这个周六也起了个大早,她挎着一只黑色皮革大包包,刚走到公交站台,却眼睁睁看着302路公交扬长而去。她起先也追了追,公交师傅在后视镜里看到她,却压根没理她,开着车子毫无迟疑地离开了。
    王尺素也没恼,反正302路公交比较多,下一趟很快就会来。结果下一趟302果然在没过两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看来这两趟公交车师傅时间没商量好,一前一后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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