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勺号漂流记

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服。”
  他发现，黑猫小姐的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柠檬很庆幸他把那块金币缝在内裤靠近肚脐眼儿的地方。可他又担心他昏迷的时候他的宝贝被搜去，就悄悄伸手摸了摸。黑猫小姐明察秋毫，一指说：  “那儿有什么？拿出来！”
  小柠檬不敢不依，用颤抖的手撕开线，取出金币。见他拿着金币犹豫，黑猫小姐哼了一声，一把夺过去。
  小柠檬悲从心起，忍不住哭起来。
  黑猫小姐厌恶地说：“真没出息！一块钱，值得么？”
  她这么一说，小柠檬哭得更厉害了。他可怜妈妈也可怜自己。按爸爸的说法，小孩子出门，带五块银元足够了，小柠檬自己也认为是这样。是妈妈攥着那个金币，追着他要塞进他衣袋的。那上面留着妈妈的体温，充满妈妈的爱。他又用自己的体温把妈妈的体温保存下来。那可是一块金币。没有谁像小柠檬这样懂得它的实际价值。一块金币是一百块银元；一块银元是一百个铜板。他帮人家推车上大桥，一趟才给两个铜板。就算没有耍赖皮不给的，他也要跑五千趟才挣得来一块金币！那么陡的坡，那么沉重的
车，五千趟要跑一年，流的汗会汇成大河！他一边哭一边叫：
  “值得！值得！就值得！”  黑猫小姐瞪圆了双眼，咬牙切齿地说：
  “再叫唤，我宰了你！”
  大概是觉得宰了也比心疼好，小柠檬继续大哭大闹。黑猫小姐烦透了，掏出那块金币往小柠檬身上一摔，气呼呼地说：
  “还给你，小气鬼！”
  小柠檬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他慌慌张张从网眼儿里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块金币，立即揣进怀里。
  黑猫小姐又瞥了吊铺上的小蓝包袱一眼，撇撇嘴，没好气地提起小柠檬，转身走出去。
  底舱很快就安静下来，甲板上却乱成一团。俘虏和舱里搬上来的东西都胡乱堆放在甲板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小柠檬被黑猫小姐随手一掷，正压在鳄鱼船长身上。他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几次想翻滚下去，都没能成功，因为他的两条腿被后来掷到他身上的赖唧唧先生压得紧紧的。他只好道歉说：
  “对不起，船长先生！您不觉得太重吧？”
  鳄鱼船长面朝甲板趴着。他听出是小柠檬的声音非常高兴，拼命扭过头来说：  “喂，小柠檬，赶快打一炮！”
  小柠檬怔了一下，为难地说：“我不……不行！”
  鳄鱼船长低声说：“没事儿！咱们的人都带着微型防毒器哪，你尽管放！”
  小柠檬说：“我不是……不是那意思……”
  船长先生明白了。他焦急地说：“是没有，对不对？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没‘吓得要死’？你瞧瞧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正在把火炮的苫布和空木箱堆在一起，往上倒汽油，准备放火烧船！杀人越货，不留活口，这是海盗的规矩。他们马上就要跑过来，用尖刀刺进咱们心窝！”
  一开始，小柠檬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打昏了；到后来，他心疼他的那块金币，心疼和害怕是两回事。现在呢，他只是担心。他清楚地看见，黑猫小姐在海盗群中走来走去，有时候走到他近旁。那个女海盗嫌他的包袱不值钱，不肯要；她喜欢金币，却又由于讨厌哭声放弃了。这会儿她看见别人弄到那么多好东西，不后悔才怪
！她肯定要来找他，要回去金币。“她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准是在找我呢！”
  小柠檬在这种心情下，也确实顾不上看看别的海盗在忙些什么。  鳄鱼船长深知小柠檬毒气弹的威力，把救船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小柠檬身上。他也知道小柠檬的炮只有在“吓得要死”的情况下才能打响，所以这时就拼命吓唬他。他罗列了一大篇海盗令人发指的罪行，什么把人倒挂在桅杆上啊，什么用刀在俘虏身上拉一个大口子从舷边系进水里，以血腥气招引鲨鱼，从中取乐啊，等等，等等。
  偏偏小柠檬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鳄鱼船长大发脾气：
  “你怎么还不吓得要死？这事关‘漏勺号’和全船人的生命！我现在以船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刻给我打一炮！注意：预备——放！”
  小柠檬拼命想“打一炮”，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鳄鱼船长火冒三丈，一边大声重复他的命令，一边用大尾巴“啪啪”地使劲拍打甲板。
  一个海盗头子模样的猎豹走过来，狠狠踢了鳄鱼船长一脚：
  “你再胡闹，我现在就倒上汽油，把你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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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熟人好办事”
四  “熟人好办事”
  在那一边，看见情况不妙，躺在甲板上的双头猎犬大副也翻滚起来。猎豹先生迈着矫健的步子走过去，面色阴沉地说：
  “没听见我对那头鳄鱼说的话吗？你胡闹，也一样！”
  可是他躬身看了一眼，忽然大叫起来：
  “不，不！你不一样！——我的天哪，您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猎豹先生急忙解开网袋口，把双头猎犬大副放出，搀扶起来。
  “我亲爱的卫队长先生，您怎么混到这份儿上啦？”看见双头猎犬那一副狼狈相，猎豹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您那么讨人喜欢，该不会是让国王先生炒了鱿鱼，另谋生路了吧？”
  大副先生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回答：
  “正像您说的那样，威尔斯先生，是陛下给了我一个临时任务，来一趟苦差！”
  在猎豹先生接近鳄鱼船长时，小柠檬发现，这位猎豹先生虽然动作灵敏，年龄却已经很大。不过，一直大模大样、对谁都不理不睬的大副先生，居然对一个老海盗的嘲弄报以笑脸，还是让小柠檬觉得十分奇怪。
  猎豹先生转身，用宏亮的声音说：  “弟兄们，好像发生了一点儿误会！”
  他显然也受到海盗们的尊敬，甲板上立刻安静下来。猎豹先生继续说：
  “这位是国王的现任卫队长吉利先生，我的好朋友，现在是这条船的头头儿。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船上的朋友？”
  甲板上立刻响起一片乱哄哄的回答声：
  “那还用说？”
  “没问题！”
  “……”
  随着回答，海盗们纷纷行动起来，把俘虏全部放开。
  在危急的关头，作为一船之长，鳄鱼先生忧心如焚。及至看到老朋友相逢那一幕，船上大概也没第二个像他那样欣喜若狂。从大网袋里一解放出来，他就直奔猎豹威尔斯先生，向他表示感激之情。双头猎犬大副向猎豹先生介绍说：
  “这是我们船长鳄鱼先生。”又向船长介绍说：
  “这位是我的前辈，国王陛下的前卫队长威尔斯先生！”
  鳄鱼船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问大副：
  “您的意思是……这位是国王卫队的前任队长？”
  双头猎犬大副说：“我讲得还不够明白吗？再没有哪个卫队长像威尔斯先生干得那样长久，也没有哪个卫队长像威尔斯先生干得那样出色了！”  猎豹先生知道双头猎犬的回答并没有解决这位船长的疑问，就微笑着解释说：
  “退休金太少啦！为了全家老小糊口，只好搞个营业执照，做点儿小买卖。”
  鳄鱼船长还是不太明白：“您是指……这个‘买卖’？”
  猎豹先生哈哈大笑：“直说了吧，就是当海盗！”
  “干这个也要营业执照？”
  “当然啦！不然不就乱了套？”
  说着，威尔斯先生从黑色的紧身上衣袋子里掏出一个塑料卡片，递给鳄鱼船长。
  那张带花纹的精致卡片上，印着清晰的黑字：
  个体营业执照
  经营范围：本王国领土四周两万海里区域内。
  经营项目：海盗业。
  经营规则：依照国际海盗惯例。
  执照人猎豹威尔斯（二寸免冠照片）
  批准单位大象国国王（签字）
  双头猎犬大副从鳄鱼船长手里拿过营业执照看了看，笑起来：
  “还真是陛下的亲笔签字！老头子还有这营生呢，连我都不知道……弄这么个玩意儿，得花不少钱吧？”  “一万块金币。”老猎豹说，“这还不算，每次回海岸的时候，要当场交纳百分之九十的税。你瞧，这年头儿，没本儿的生意也不好做呀！”
  站在一旁的大猩猩抱怨说：“他们狠着哪！有一回我出海营业，忘了把手表摘下来，结果回港的时候，他们硬让我为自己的手表交付百分之九十的税，我干脆把表送给他们了！”
  凑上来看热闹的蝰蛇先生摇头叹息：“干什么也不容易啊！”
  鳄鱼船长问猎豹先生：“你们谁跟谁都没关系？”
  威尔斯先生说：“是啊，要不怎么叫个体户？最大的舢板也不过是一家子。不过，为了对付你们这样的大船，大家也会临时组织起来，免得吃亏。可使用的还是各自的小艇。你们可以打开探照灯看一看！”
  鳄鱼船长下令打开探照灯，向四周照射。随着一道雪亮光柱的移动，连患夜盲症的鹦鹉先生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轮船的四周布满小舢板，
看上去密密麻麻。最大的也不过有五、六个座位，小的甚至是洗衣用的大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