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暗夜·血幽灵

第36章


  我有些庆幸没能亲口拒绝他,好像即便是我到了他跟前也会不顾一切答应一样,放下一切顾虑,一切理智。
  可是紧接着母亲告诉我王后安排了茜茜随军去陪锡兰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个消息让我感受到的惶恐是那个奥特帕莫族女人远不能比的,那天,我有种感觉,似乎永远失去了锡兰。
  然而心底里我又得了一丝安慰,因为那意味着王会顾及着茜茜和锡兰的关系而不会那么轻易地背弃兰尼里家,黑林堡的事情不会在父亲这里上演。
  【波澜】
  【1】
  锡兰走后两个月,王后派来的两个嬷嬷已经怠于监管我的动向,常常会借拉肚子、走不动什么的理由不跟我出门,但情势远算不上好转。
  ……
  “埃碧银小姐,你不喜欢蜜瓜吗?”
  “我喜欢,但刚才你已经递了那么多葡萄、蜜柚给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消消食?”
  “……”我笑笑:“不用了,我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要去趟厕所。”
  近来,王后总会让她的小表弟狄捺米出席宴会,虽说跟姑娘们套近乎是所有男人的通病,但那个瘦猴子骑士似乎是授意于王后,特别关照我呢,总是给我斟酒递菜。
  我已经不想再面对这个男人了,纵欲过度的瘦削身材,总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身体每一部分都可以不规矩地占姑娘们的便宜,关键是今天闹腾的沸沸扬扬的消息是他和王后身边的侍女发生了关系,那到底是谁给了他脸刚才还说只喜欢小女子我的。
  ……!
  铂妮说以王室的一贯做派,要是有天那瘦猴子去王那里求婚,一点都不稀奇,并且以瘦猴子高贵的身份和眼下的情势,王巴不得他早点开口呢。所以未免坐实了这个猜测,我得尽快离开王室的视线。
  “父亲,如果允许,我想回临海镇。”
  宴会后我一溜烟跑到希尔加的办公室,希尔加并不惊讶,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样子看向我,双手搭在我的肩头:“也好,你的小酒馆还营业着,咱们之间的约定继续。”
  他轻轻地拍了我的脑袋,转过身坐在桌前开始办公。
  我原以为他会与我多说些,这么简洁的回复与我想象中的对白出入太多,无所适从地站在旁边看了他片刻。希尔加抬头冲我微笑了下,随即专注于他手头的那摞账单,羽毛笔飞速地勾画着。
  一旁侍立的少年助手小心翼翼地将公文整齐地摆放在希尔加的左手边,然后不徐不疾地将半空了的酒杯斟满,双手奉起递给他。
  紫红色的酒液折射着瑰丽的光斑,对比着希尔加半白了的短发。
  “贝褚礼,把那些加急的公文先拿过来。”
  “是的,老爷。”
  贝褚礼的动作一丝不苟,看希尔加的眼神里有种藏不住的崇拜,甚至是依恋。老实说,我是有些吃味的。
  他把希尔加当作父亲,大家都知道。
  贝褚礼是五岁时被希尔加从奴隶市场连同二十多个男孩子买回的,希尔加将他们送到店里做生意,但后来只有贝褚礼不用接客,只是在店里打杂,再后来甚至都不去妓.院了。所以,他基本上是在兰尼堡养大的,希尔加还让他学习写字、练剑,供他上好的衣食,也难怪大家怀疑贝褚礼是希尔加在外面的私生子。
  从小,我总能看到贝褚礼在希尔加附近,好像他是希尔加的小尾巴。令人憋屈的是,父亲的这条小尾巴还是个美少年,性格举止算来是比较讨喜的那种,兰尼堡大部分人都喜欢他。自然了,要不是美少年,希尔加也不会把他买回来吧。
  我站在王城大道上向宫殿看去,夹道的椰树伸展着苍绿的大叶子,来往的路人和王城卫兵泾渭分明地分隔着大道南北两方。
  炎热依旧的气候,士兵身上的铠甲被烈日镀上了一层白光,盯着看似乎能灼瞎人的眼睛。
  【2】
  五月的气候,季雨不停。
  远方锡兰麾下的王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大量席卷而来的战利品遥迢千里运回各港口,楼芦蒂斯进入了空前鼎盛的时期。
  临海镇越见富庶,埃碧酒馆客流云集,门可罗雀的光景早已不复,三教九流的男人因为美酒和美人挤满了这里。
  那是锡兰出征六年后,两方之间音信全无。
  当然我是不会写信给他的,至于他,我总想着是王城的人截了他给我的书信,又或者他和茜茜过得很好,好到他的全世界只有茜茜,不久前王后是这样告诉母亲锡兰信里的内容的,听说茜茜已经怀孕四个月了,等他们回来要正式完婚,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希尔加的密探早已从前线撤回,消息的真假我也不便执着,退到流言的身后,单纯地听说他们的好坏,无可避免的失落。
  “埃碧银,你都二十三了还不嫁人,难道不缺男人不寂寞吗?”
  性感的嗓音,二楼栏杆上倚着的尚未卸甲就钻进了这温柔乡的年轻男人侧脸瞧了瞧我,又转头去看满屋的杯盏觥筹。他端着一杯酒,金褐色的头发耷拉着两侧脸颊,除了额头上的那条深痕,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着一道道细小的伤疤,碎胡子和伤疤总是最得埃碧酒馆的姑娘们欢心的,让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多了分沧桑成熟,这样俊美又不惜命的男人总是泛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就算是不给钱,也能在这里抱得美人入怀。
  “谁告诉你我缺男人了?”我笑了笑,身后两个姑娘路过时在他的屁股上拍了几下,调笑着走开了,我挑眉冲他说:“来这里的男人都是缺女人,不是吗?”
  “在这里的女人总是温柔又带刺。”他汩了口酒,摇摇头叹道:“这可是王城至上美酒的所在,别处的没法比,因为这酒会有更多的男人缺女人。”
  我哧了声:“你是在强调你只是来喝酒的吗?”
  “不不不,我只是说,酒和女人总是让人欲罢不能,而在你这里,男人们总是分不清到底是爱女人多一些,还是爱酒多一些。”他怪笑了会,转身离开了,我目送着他站在楼梯口停了下来,又听他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埃碧银,对了对了……”他冲我笑笑:“我应该在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告诉你,这个名字很好听。”
  “……”
  我皱眉看着他,笑了偏过头去不作理会。
  “小姐,你的匕首不锋利了吗?”
  男人说完,我才着急地去看他,但他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我转过身伏在栏杆上向下探看找寻他,片刻他已经走到一楼门口,混迹在成堆的男人之间。
  我惊讶地看着他,男人只是笑。
  “……”
  他晃了晃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和一枚金币放在门口的花架上,对着我欠了欠身,唇形好似在说:“谢谢你的招待。”
  “……”
  他低头又抬头,俯仰之间换了副面貌,我震惊了。他不再是金色的头发,但那双美丽得像星辰的眼睛自去布鲁克斯的那夜后我从未再见过。
  他是那个男人!
  他勾起嘴角笑着转身踏出了埃碧酒馆,我匆忙地追到门口,满目却只有行人攒动的夜市,他早已消失不见。
  【海明城的女巫】
  【1】
  我拿着寒光颤颤的匕首把玩着,自布鲁克斯之行后这东西我从未示于人前,回忆着六年前的一幕幕,自然萌生了诸多疑问,毕竟我从未向他透露过我的名字,那时人前人后化名莉安瑟,而不是埃碧银。
  几天后男人没能如期赴约,整整三个月,再未见过他在埃碧酒馆露面,手下的线人也不曾见过这号人物,似乎他人间蒸发了。
  未多久授意于父亲赶往海明城挑选店址,三年战火三年瘟疫洗劫过的城市,建设复苏不过数月又经历一场洪水,如今我站在山丘之上向下探看,不见昔年水稻勃发,只有满目疮痍的房舍田地正被如注的暴雨击打。
  贱价做卖的土地抵不过被诅咒的城市传闻,城市经历的一切让富商们望而却步,城门口陆陆续续地出来背着行囊远走的城民,码头的船只笼罩着黑影摇曳在海波之上,满载着背井离乡之人新生的期望。
  而就在行人头顶的石墙上,一边吊着三个死去的男人和两个少年,他们褴褛的衣衫被暴雨浸湿,脖子上挂着“盗贼”的牌子,另一边则孤零零地吊着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只看她令人胆寒的眼神便足够让你相信她是女巫,远不用守城人畏惧地向你介绍她已经水米不进半月却还没死,倒是这另一边抓住的窃贼不过一晚就死透了。
  她双手交合地吊在那里,阴狠如隼地睥睨着来往的人,而她的脖子似乎是被人刺穿过,血痕触目惊心。
  “是她吸走了他们的生命,这个恶毒的女巫,魔鬼的信徒。”守城人恶狠狠地瞪着女人,时不时地将手里的长棍上举去敲打女人□□的脚踝,转过头他捂了捂胸前刻有奇异图腾的吊坠,喃喃数语似乎在祷告什么,之后对迷惑的我和长仆解释道:“她的喉骨被打断了,舌头也拔掉了,这样她就说不出话。”
  我紧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女人,联想着发生在她身上惨无人道的事情:“她犯了什么罪?”
  守城人偏偏头看向她:“人们在圣殿里发现她对着一个死婴施展巫术,后来洪水就来了,大家相信是她召唤了魔鬼,才带来了这数月的暴雨。”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看向女人,无法将这屠戮城池的天灾和那虚弱的阶下囚联系起来,片刻思忖后不过觉得又是这无知的人们在无法作为的灾难面前用来排解恐惧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把戏,而女巫往往就是信手而来的俎上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