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的冬日阳光

你知道江南的阮老先生吗？咱苏总一直想拍他那部《无垢之城》,上周刚好老先生来Ｓ市,苏总费了好大劲儿才敲定下来的版权。”
  看阮栀呆愣着,她又说:“咱华宇在Ｓ市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公司了,那老先生面子还真大得不得了,又傲气。听说苏总一句重话不敢说,完全是求来的。”
  “哦。”阮栀反应并没有很强烈。
  “咱部门也得做做准备,投资商还没敲定呢。有些细节也还得和老先生谈谈。”吴曼温婉的笑容带了些难以掩藏的期待,“说不定啊,咱们还能有缘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老先生。”
  “是嘛。”阮栀胡乱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对吴曼说,“那可得好好准备,你快去忙吧。”
  阮成荣,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阮氏,到了他这一代可算是空前鼎盛。他一副字画千金难求,更是有名的文学剧作家。
  如今他已有七八十岁,长子阮昊天转行从商,也正如日中天。
  他曾经还有一个女儿阮玉梅,二十多年前是天后级的歌星,后来嫁了Ｈ市高官,阮成荣不同意,与她断绝了关系。
  阮玉梅病逝之时才三十三岁,之后过了不到两年,那位高官也下马了。
  这些往事,如今会提及的人已经不多。
  阮栀整理着手边的资料,意识有些恍惚。
  ☆、第十一章
  和秦越封的小日子一直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中度过，公司也忙了很长一阵子没消停了。
  这天阮栀在茶水间里泡着咖啡，吴曼过来叫她：“栀栀快去准备准备，咱跟刘经理见客户。”
  见客户？来市场部这么久，她还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和客户扯上半毛钱关系。
  看着吴曼的背影，阮栀有些悲愤。悠闲的小日子到头了，陪吃饭陪喝酒什么的，太讨厌。
  阮栀刚收拾好吴曼拿过来的文件，就被她急匆匆拉走了。刘经理也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头顶还是油亮油亮的。
  “阮栀来公司也挺久了，一直没机会带你，今天这个机会不错，一会去见阮老先生和秦总，多跟着学学。”刘经理在路上说。
  “嗯，好。”虽然应了，阮栀心里还是不太晴朗。
  最初来市场部就是个意外，她一向对这些生意洽谈没兴趣，默默无闻地做个办公室小员工就好。
  况且，见那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她都不太想。
  年逾七十的阮先生，应该老眼昏花了吧。
  寰岛酒店的富丽堂皇阮栀是第一次见识到。地上抛釉砖的拼花图案精致典雅，走过旋转门，正对着中间的欧式四角小圆桌，上面只供着一个大大的陶瓷花瓶，造型大气的红色花朵一直垂下瓶口。二三层的栏杆围在大厅上方，六个角都立着巍峨的琉璃柱子。
  但现在东张西望的显然不太合时宜，阮栀只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跟着刘经理到一个包房前停下，一路踏过的都是羊绒地毯，软绵绵的像是走在云上。
  刘经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进来。”
  阮栀跟着他和吴曼进去，微有些忐忑。
  秦越封就坐在正中的沙发上，目光懒懒地看了他们一眼。苏总在一边，招呼他们过去。屋里还有其他几个人，除了凌楠,阮栀都不认识。
  “来，小刘，这是爵易的秦总,我们这次唯一的投资商。”苏总示意他们过去，又向众人说道，“这是我们华宇市场部的刘经理，后面两位都是他的助理。”
  阮栀有些意外,这次的剧作她也很看好,但是秦越封既然会做唯一的投资,以他那绝不吃亏的性格,想必这次合作的反响还会远在她想象之外。他那模样看起来就是势在必得。
  刘经理向秦越封问了好，阮栀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礼貌温和的样子。
  再看秦越封，点了点头当是问候，雷打不动地坐在那儿，表情冷漠疏离。
  刘经理没胆子也没空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被苏总叫过去交代事情了。
  阮栀找了个角落和吴曼一起坐下，偷瞄了秦越封一眼，却见他的目光正锁在自己身上，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她再也挪不开眼睛了。阮栀看着他，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表情。
  其他人忙着闲聊，没人敢去招惹生人勿近的秦越封，自然也就没人发现这两人互送秋波。当然除了凌楠,偶尔贼笑着瞥一眼。
  听到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阮栀只觉得眼睛都酸了。她调整了下自己，才看过去。
  头发雪白老先生穿一袭灰色中国长袍，看得出是极好的缎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圆黑框眼镜。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扶着他走进来。
  老人拄着拐杖，步子很慢。
  阮栀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众人身后。有些事情明知躲不过，她还是不希望那么快。
  众人向阮老先生问好，寒暄了一番，就纷纷入席了。
  十来个人的圆桌，秦越封却很不低调地落座在她旁边。
  几道目光齐齐射过来，让阮栀有些受不住，秦越封倒是气定神闲，仿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坐，啊，大家都坐，随便坐。”刘经理笑着打圆场。
  众人都是听说这位秦总手段了得，脾气却古怪莫测，也便没有多想。
  这人刚坐下，阮栀原先奇怪的预感就应验了。
  右手已经被紧紧握住，她怕别人看见，不敢动作，任由他握着。
  他摩挲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却让阮栀的心无比柔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她却抓不住。不知怎么的，就回握了他。
  她的回应让秦越封很受用，她看到他的表情微有动容。
  直到开始用餐，这人才捏了下她手心，慢慢放开。
  真是幼稚。她心中有些无奈,有些甜蜜。
  阮成荣身边的小伙子一直给他夹菜,大家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那边,没人看阮栀。
  她努力忽略掉阮成荣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淡定地吃着饭。
  其实阮栀最不喜欢这种酒席,大家你一杯我一杯,互相敬酒阿谀奉承一番,不知道是吃饭呢还是比谁说得好听,到最后谁也吃不饱。
  “家翁年岁已高,我代他喝。”只见阮成荣身边的小伙子站起来,笑着看向那苏总,又问阮成荣,“祖父,您有话要说吗？”
  阮成荣摆摆手,脸上的皱纹也没见稍动。
  “那苏总,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阮公子伸手碰了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这是我孙儿,阮轻黎,该谈的之前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还有事,你就跟他说。”阮成荣看了苏总一眼,继续吃饭。他这是拒绝交谈的意思。
  果然架子大。
  “好好。”苏总只能赔笑,“阮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啊。”
  “过奖。”阮轻黎笑了笑,“轻黎不才,不过蒙家族荫蔽。秦总才是年轻有为。”
  苏总又呵呵笑了,转而看向秦越封。
  他倒是一副事不关己,偶尔要阮栀给他夹个菜，倒个酒，就差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擦嘴了。
  “秦总,这次真的承蒙您照顾。”苏总举着酒杯看向他。
  秦越封站起,让阮栀给他斟了一小杯:“我从不做亏本生意,谈不上照顾,苏总应当不会让我失望。”
  “我们华宇定会全力以赴,秦总放心。”苏总重重点头。
  “秦总,轻黎也敬您一杯。”阮轻黎毕竟年纪尚青,看起来应该比阮栀还小一点,再装得老成,也不能完全掩饰激动的目光,“不瞒您说,家父也从商,轻黎却一直对您敬佩之至,今日能见到您本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阮公子客气。”秦越封的语气此时好了许多,竟向阮轻黎笑了笑,让阮轻黎受宠若惊。
  坐下之后秦越封捏住她的手,包进他的手心。
  阮栀微微笑了。她知道,他一直知道。只要在他身边,她就不会慌。
  离席的时候,秦越封对刘经理说:“多谢,助理很好用。”
  刘经理呵呵笑着:“秦总满意,那是她的福气。”
  阮栀越听越觉得不对,这话说的……跟那什么似的。
  她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瞪了秦越封一眼,却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目光。
  阮栀心里有些小别扭,再不看他。
  低着头正要出门,却有人叫住阮栀。
  是阮轻黎。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家翁有请,还请阮小姐行个方便。”
  “稍等。”阮栀心中是明白的,果然,是躲不过。
  跟着大家走到电梯门口,阮栀跟刘经理说有东西落下,让他们先走不必等她,就转身回之前的包间了。
  阮成荣坐在沙发上,拐杖倚在一边，而阮轻黎恭敬地站在他背后。两人在她推门的那一刻,目光都看过来。
  “没有见过我吧？”阮成荣叹了口气,看向她,“坐。”
  阮栀不知该说什么,依旧没有开口。
  “你母亲脾气太倔,离了家到死也没回过。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就算她恨我一辈子,我都要把她锁在家里。”阮成荣缓缓道,“那你呢,孩子？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阮栀低着头说,“可她不是您女儿。”
  “你也怪我？”阮成荣柱起拐杖站起来,“昊天虽是长子,玉梅性格却最像我。我一直表面上对她严格,不令辞色,她要背着我做什么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却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年她要去歌坛闯荡,我虽看不上那种地方,还是由她去了,我也以为她对佟嘉良只是一时迷恋……”
  “我跟她说,出了阮家的门就别想再回来,我只是让她能够想清楚,没想到,她真的一走就再不回来……”
  “丫头,我找了你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