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安的诺言

颖安不在的日子，林政永才又深深地体会到那种思念煎熬的滋味。他感到自己生活中已经难以离开她了。随着她离开的时间越长，他对她的思念愈发强烈。以前每天能和她见面，他都激动不已，现在离别了这么多天，他更是觉得自己爱她爱得强烈。在休息的时间，他总爱在曾经和她经常散步的地方一个人四处漫游，以填补心中那种难以控制的虚无感。想起她那可爱的面容，他都禁不住在那里发愣，沉浸在和她在一起时的往事回忆中。
    当他稍微冷静下来时，他感到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简直是梦幻一般。
    “她居然爱上我了！”每每想到这儿，他都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又隐隐有种不踏实感。她这么好的人，竟然就这么直接地爱上了他这样一个穷光蛋，那是他几个月前做梦也想不到的。在他的眼里，颖安，她比他之前接触到的每一个女孩，都要优秀得多，无论是杨金秀，还是黄青柳、瞿玉兰，都难以替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对于杨金秀，他以前都是把她当成神一样地仰望，只有现在，他完全走出她的光环所笼罩的圈子，重新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她，才发现她其实除了漂亮之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以前维系着他对她的眷念的因素，无非是他以为她仍然爱着他，现在既然这个因素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只是短暂的阵痛之后，他对她的情感逐渐淡漠，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现在，和金秀关系的彻底结束，对他来说不仅不再是伤痛，反而是庆幸的事了。
    如果不是金秀无情地背叛他，说不定他就永远也不会遇上颖安了。
    遇到颖安，这个如同她的英文名字一样的天使一般美丽的女孩，注定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幸运了。
    就这样，一个天气很热，但内心很冷的春节，很快就过去了。颖安离开快有十天了，林政永每天早上，当他跑步来到海印桥上时，自己一个人望着东方的日出，他就会想起和从前和颖安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他经常晚上梦见到她，梦醒时，他常会在半夜呆坐在那里，回味和嗟叹不已。
    有时候冷静下来一想，他也觉得奇怪，以前和金秀交往时，他对她的思念也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他知道，除了颖安，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了。
    作为公司行政人员，他春节只放了两天假，正月初三起就被要求上班了。由于办公室里的事不多，加上店里的人春节要轮休，所以他们被安排着到店里帮手。他主动要求到烟酒柜台帮忙。
    正是因为节日的原因，这里的工作量比平时大了好多。他有时候和小琴，有时候和那个新来的替代颖安的女孩一起上班。在这里，他才深切地体会到颖安平时的工作压力和辛劳。尤其是对付那些挑剔的顾客，不光有耐心，还得有体力。
    小琴年纪虽然比他们小，但却是个有见地的女孩。她对颖安十分尊敬和钦佩，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如果颖安姐在就好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四，他被要求重回办公室上班。好几天没有见面的阿仪也来上班了。只是，别人在低头忙着，她则是不停地走出外面接打电话。
    中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她忽然把林政永叫到一边。“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他有些发愣，本能地问道，“有什么事，能不能先告诉我。”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着急，“也没什么事，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一听是帮忙，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忙。”
    可当他问她具体是帮什么忙时，她却不肯说。
    “一下子说不清楚，我们先去吃饭，到时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他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走。
    他们没有到别处，就在附近的一家还有点档次的餐厅。她让他随便点菜吃，他却只点了两个菜。然后她又多点了两个菜。
    “是这样，我想请你跟我到深圳去一趟。”开始吃饭，她才开始说明。
    “深圳？”他有些惊讶，“要去多久？”
    “我们开车去。明天上午去，晚上回。”
    “就我们两个？”
    “对。”
    他有些犹豫了，于是再问，“是公事，还是私事？”
    话一说出口，他就立即觉得自己问得有点过分了。
    “是我个人的私事。”她也察觉到了他的担心，“不过你放心，我等会跟吴总和赖姐说一声，你不用担心考勤的事。”
    他有些后悔刚才没先问清楚就那么干脆地答应她。他想到了颖安，又想到了阿仪对他的知遇之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答应她。“如果明天晚上就能回，我就去。”
    她看着他，忽然之间就笑了起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要你去卖命打架，也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是想叫你陪我去会几个老同学。”
    “老同学？”他更是疑惑了，“你们同学聚会，要我去干什么？”
    “我说出来你可别吃惊。既然这样，我就干脆说了吧，我要你临时充当一下我的男朋友！”
    这话一说出来，林政永岂止是吃惊，简直是骇然了。他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不行，这个我干不了。”
    任她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松口。
    “唉！”她长叹一声，头伏到桌子上，“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连你也不愿意帮我！”
    这倒引起了林政永的恻隐之心。他沉思了一会儿，就试探性地说，“好吧，我答应你，我去。不过，要约法三章。”
    她猛地抬起头来，“说，约法三十章都行。”
    他又想了想，才慢吞吞地说道，“第一，我不喝酒；第二，不能让公司的人知道；第三，明天晚上一定要回广州。”
    “好，我答应你。”她接着当他的面打电话给吴总和赖姐，代他请两天假。
    他以为这样，回去休息一个下午，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了，但过了一会儿才知道还没那么简单。她带他到一家高档商场买一套西装，领带，把他打扮得焕然一新。
    “没必要这样吧”他有些不安。
    “没事，就这样挺好，挺帅气的。”她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满意地说。
    “明天上午10点钟，我来接你。”她把他送回他的住处后，告别时对他说道。
    第二天上午，她开着那辆簇新的红色小车，来到他的宿舍附近。林政永早已装扮一新守在马路边。她看着他，满意地笑了，“挺不错的。”
    她带着他在市区左拐右拐，不一会儿就上了高速公路。
    “有钱真好啊。”他羡慕地看着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在老练地操控着小车，在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车流中自如地穿梭，不禁在心中感叹。
    她一边开车，一边和他说了等会儿聚会的注意事项。昨天的时候她已经对他说过大概意思了，就是她们几个高中时的女同学都是很好的朋友，约定今年要各自带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起聚会一下。按她自己说的，这个约定还是她首先提出来的，“无非就是显摆。”
    按阿仪说的，她原来还是有个男朋友的，但是去年出国了，两人的关系现在不太明朗。他不愿意回国，她也不愿意出国陪他，两人一直僵持着。而她那些高中时的同学，却偏偏在这几天嚷嚷着要她履行诺言，带男朋友去聚会。为了不让自己下了来台，她只能找来林政永充当她的“男朋友”，硬着头皮去赴约了。
    “我那几个女同学，平时嘻嘻哈哈的，看男人就看长相帅不帅，也谈不出什么来。你这样子就能唬住她们了。就是不知道她们的男朋友怎么样。但是这没关系，我来对付他们。不过……这回你好歹也要冒充个大学生吧，不要在他们面前出丑就行。”
    “那我少说话行吗？”他问。
    她不禁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也不能装哑巴啊。其实，你知识面和说话水平也不算差啊，也不要太自卑了。到时随机应变就行了，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尽管她不停地鼓励和面授机宜，但林政永心中还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车子进入深圳市区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当她把车子停稳下车以后，林政永才发现这是个宾馆的停车场。
    “我们先去吃午饭，然后开房间休息一下，聚会要到傍晚才开始呢。”她说。
    “开房间？这……”他大吃一惊。
    “开两个房间，你一个，我一个，休息一下。”她补充说。
    他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他别无他法，只有听从的份了。
    他不知道这个下午她睡着了没有，反正他是睡不着。他在那间设施挺好的客房里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想着晚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思考着自己的应对方法。聊天方面他倒不用太担心，他毕竟也不是那种孤陋寡闻的人。他担心的是礼仪方面。听阿仪说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出身家境很好的人家，他这个乡巴佬，应该用什么方式和她们说话，这才是让他头疼的事。
    下午的时候，阿仪来敲他的门。“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在坐着出租车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阿仪对他说，“你别紧张，要自然点，带点微笑，要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嘛。哦，对了，如果等会儿他们问起你哪个大学毕业，你就说和我大学校友，武汉大学的，这样我就好帮你说话了。”
    “武汉？”他一下想起了弟弟，弟弟现在所读的大学，不就在武汉吗？前几天他还刚刚收到弟弟的来信，说已经回到家陪父母过年了……
    “喂，你听没听我说话呀？”阿仪的话把他思想从别的地方又拉了回来。
    “在听呢。”林政永点头。
    在一个一座漂亮的商业大厦前，阿仪和他下车。她打量了一下他，过来帮他整了整衣服和领带，“行，就这气势，一定能把他们镇住。”
    他器宇轩昂，跟着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的她，进入大厦里的一家餐厅。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孩，还有三个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的年轻男子，站在餐厅前欢迎他们。
    “阿仪，先介绍一下帅哥哥认识一下。”其中一个女孩嘻嘻哈哈地打趣。随即是一片附和声。
    “这是你们阿永哥，我们外地来的，你们可不要欺负我们哦。”阿仪一副大姐的风范。
    “当然当然，你们远道而来，我们一定得好好侍候。”接着大家都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簇拥着进入早已准备好的包间。看到大家并没有多么注意到他，林政永松了一口气。
    饮料，酒，点心，菜，水果，食物很快就摆满了一桌。一番拘谨客套的寒暄过后，四个女孩就成了当然的主角，她们叽叽喳喳地谈论起女孩子间的各种话题来。他们四个男的，只有陪笑的份，不时插几句话。看到这种局面，林政永身心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没人特别注意到他，他竟然有点不自在了，于是，他开始和其他三个男士聊天。
    想不到正处在女孩聊天圈核心地位的阿仪，在应付她的三位姐妹的话题轰炸的同时，却还能十分警觉地注意到他们男士们的谈话。当其中一位戴眼镜的男士问到林政永是哪所大学毕业时，没等他林政永回答，阿仪赶紧插话说，“他以前是我大学同学。”
    她这个举动反而弄巧成拙，那位眼镜男正是武汉人。于是，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话题聊到了关于武汉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
    阿仪一看大事不妙，赶紧过来帮他解围。她是个聪明人，不露痕迹地很快就把这个话题转移开了。
    接着他们要喝酒，林政永记得自己的约法三章，想拒绝。但三位男士力劝他喝。他向阿仪投去求助的目光，阿仪却无可奈何地说，“喝一点吧，人家这么热情。”
    酒一开禁，就不能只喝一点了。林政永被迫一杯一杯地喝了好多葡萄酒。到最后，几位女士也喝了起来。
    林政永有种预感，大概今晚他是回不了广州了。阿仪都喝酒了，肯定是开不了车的了。他心里虽有不满，但想到明天才是正月初六，明天中午能赶回广州迎接颖安，也没什么。于是他索性放下心来，畅快地享受这难得的美酒佳肴。
    时政大事，娱乐新闻，流行时尚，体育足球，各种话题轮番议论过后，林政永在其中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纰漏。当话题最后转移到音乐上时，他居然成了主角。有好事的一个男士居然从外面跟餐厅借了一把吉他来给他。当林政永在众人瞩目中弹起伴奏，让这些青春快要逝去的人们带着醉意，跟着他一起哼唱那些怀旧的校园歌曲时，阿仪的脸笑得象一朵花。
    “对不起，林政永，今晚我就失信一次，回不了广州了。你看，我也喝了酒，开不了车。我们还是在深圳住一晚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宴会散后，他们打出租车回宾馆，在车上，目光迷离的阿仪对他说。
    “没关系。”林政永大度地回答。
    “我原来还担心你，却想不到最后你竟然表现得这么出色，我那些姐妹们简直羡慕死了。”她说着，嘻嘻地笑了起来。
    “他们其实也不怎么样。”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不自觉地说起了大话来。
    “就是嘛，我刚开始也说过了的，你只要自信就没问题。嗯，那么有机会我们再跟他们来一次好不好？”
    林政永听了这话，一下激灵起来，酒也醒了三分。“别别，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她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回到酒店客房，她帮他打开房间门，“好好睡觉，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我们回广州。”
    说着她打开灯，把他推进房间，然后帮他把门关上。紧接着就听到对面她的房门快速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林政永微微一笑，“这样挺好。”
    也许是酒喝多的原因，他很快就睡着了。半夜醒起，却辗转难眠。他又想起了颖安。等明天，不，现在是凌晨了，应该是今天中午回到广州，应该就能见到她了吧。这十几天，她一路颠簸，是不是瘦了？见到他，她一定会高兴的吧。他甚至想像起她面带笑容扑到他怀抱中的情景。顿时，幸福激动的心情充斥心间。
    “她多美啊！”这个世界上，在他的心目中，再也不会有谁的美比得上她了。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那么聪明，那么上进，简直就是仙女一般，却那么爱他这么一个穷小子。
    “Angela,Agela……”他默默地念着她的英文名字，不断地想着他和她交往的各种片断。不知不觉地，才在困顿中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