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意,水无情

第202章


    夜浮生此刻提起此事,无非想让我给他一个解释,给他一个答案。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说至最后,不由深叹一息。稍适,又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望你能对今日之事严加保密。”
    夜浮生静默片刻,方微微颔首,“好!”沉重和一丝犹若千斤重的怅惘,随之喷薄而出。
    今日,与夜浮生公然相会于“千醉楼”,其实是一招险棋。若父皇知晓后,一切能按我所计划的行事,那自然最好,可万一……想着,心不由紧紧得揪在了一起。
    踯躅片刻,我探手入怀,掏出了父皇赠给我的那块莹润、洁白的龙纹玉佩,“这是父皇赠我的。倘若有意外,就出示此玉佩,他们应该……”
    说实话,倘若父皇真下决心,要除掉夜浮生,这块玉佩究竟能有多大的效用,我一点底都没有。只是,除此之外,我已经别无他法了。
    夜浮生一怔,双眉立刻拧成了团。稍适,他抬起那双黑如墨玉般的眼眸,狐疑地望着我,“龙纹佩?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
    细细摩挲着手中冰凉、光滑的玉佩,惆怅地轻叹道,“它,于我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暂交与你,只是希望它能在意外之时,保你性命!”
    “云儿,……”夜浮生温暖的大掌一把握住了我持有玉佩的手。他那双仿似墨玉般的眼眸中,烟雾缭绕,气雾氛氲。
    紧固、和暖的含握,让我平增了几分怅惘。心,越发沉重。
    我缓缓抽出手,抬首,深深地望着夜浮生,郑重地说道,“好好保重。如果有事,就派人来找我!”说话间,垂下眼眸,徐徐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举步之时,我蓦地想起了“长生”。犹豫片刻,终于启口说道,“倘若真得事出危急,你也可将‘长生’之事,告知父皇。”说罢,便一提气,纵身离去了。
    
                  
第五十九章 巧言智对议储君
    回到蓝昔园,心境难宁,无法入睡。辗转反辙多时,反而更加清醒,故而索性披衣起身。
    夜阑人静,庭院深深。
    皓月当空,明辉流泻。
    依旧繁茂的树木,在如水的清光下,似蒙霜覆雪般,泛起一层寒薄的光泽。园中香甜的桂花香,从虚掩的窗户处,随风而入,盈满一室。
    我在凉亭中的躺椅上坐下后,闭目静思今日的一切。一副副图画,一句句话语,在脑海闪现,在耳畔萦绕。但,最令我难以忘怀的,便是夜浮生在“千醉楼”外的低婉、凄凄话语和蓝诺那双凝满忧郁和伤痛的眼神。
    扪心自问,在真相大白的今日,我还恨夜浮生吗?沉心静想,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伤我至深,但的确事出有因,情之所迫。于今,虽依旧如鱼刺在喉,但想想我和他曾经走过的漫漫长路,想想他为了我俩的情感所做出的牺牲,我还是可以谅解他的,只是……
    蓝诺待我深情厚意,曾经,在我生命最晦暗的那段日子里,在我以为爱人背信弃义之时,是他细心呵护了我,是他带我走出了情感的低谷。也是他,多次将我从敌人刀下挽救回来。而今,我若选择和夜浮生重拾旧情,虽然顺乎心意,符合情势,但那样对蓝诺却实在太……
    说实话,对于此事最终如何解决,我颇为迷茫。但,无论如何,眼下绝非处理此事的最佳时机。因为储位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稍有差池,不论我、蓝诺,还是夜浮生,都将命丧黄泉。所以,现下只能将这感情的纠葛,搁置一边。第二日一早,刚起床,正在梳洗,便听到了宫人尖细、高昂的声音。
    “皇上驾到~”
    正端坐镜前的我,不由长吁口气。看来,一切进行顺利,只是不知夜浮生现在……
    一串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在房外的长廊里,赫然而起,扰了我正盘旋、焦灼的心绪。稍一愣,我连忙起身,屈膝施礼道,“儿臣蓝昔见过父皇!”
    转瞬,一只簇新的玄色皂靴,便踏进了房门。
    父皇素来,举止庄重、沉缓今日却如此急匆匆,想来他必是气得不轻。
    “出去!你们全出去!”威严的声音,暗隐几分汹汹怒意。
    我低垂着头,沉默以待,静等父皇叱责。
    “说!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近乎咆哮的声音,宣泄了父皇内心一直强压的愤怒。
    我微启眼帘,偷瞄了眼父皇。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那双湛蓝似大海般的双眸,燃起了熊熊怒火。
    “我和夜浮生,在‘千醉楼’一同用了顿饭。”波澜不惊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父皇咬着牙,气呼呼地反问我,“用饭?”说着,他胸膛急剧起伏,似心海暄腾,难以压抑般。好半晌,他方强压下心中的涛天骇浪,一字一顿地沉声问道,“那朕问你,新摩城大小用饭之处,不下千家,你为何偏偏选择影响最大的‘千醉楼’?再有,夜浮生,虽然是你表亲,但他薄情寡义,休了你,你为何还不知廉……”
    我愤恨地抬起双眸,冷冷地怒视着父皇。
    冰火相撞,滋滋烈火融化于寒冰冷霜之中,一道道流光在那晶蓝似宝石般的眼眸中掠过。
    父皇止了话头,静静地瞅着我,似探询,似揣测,股股暗潮在那蓝色的漩涡中悄然涌动。
    我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踱向父皇。到得近前,仰目逼视着父皇,冷声说道,“父皇,有父皇的立场和想法,蓝昔理解。不过,请父皇莫要颠倒黑白!”
    父皇波光一转,定定地凝望着我,丝丝缕缕的震惊,攸地在那两汪蓝色湖泊间划过。然,转瞬,它们便湮没在了那深不见底的碧潭深处。取而代之的,竟是股股凛人的杀气。
    对视间,我猛地想起了父皇在整个计划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想到了他手中无比巨大的权力。略一权衡,心意不由一转。
    轻叹一息后,我缓缓屈膝,在父皇身前跪了下来,“父皇待蓝昔,恩重如山,蓝昔感激之至。”说话间,我俯首叩头,向父皇恭敬地行了三个礼。
    “这是何意?”父皇方才盈满一胸的滔天怒意,已经烟消云散。他微微倾身,扶起我。
    我抬眸,望着父皇满目的疑惑,缓缓说道,“只是蓝昔虽生于帝王之家,却长于草莽之间,无论从学识,还是从能力而言,都绝无法担当大任。况,还有一事,恐怕父皇并未知晓。”
    “小昔所言何事?”重重疑窦,在父皇碧蓝若镜湖般的眼眸中,不断冒起。
    喟然长叹一息后,我便将早已琢磨了不下百次的说辞向父皇娓娓道出。
    “这么多年来,蓝诺哥哥其实一直是在帮我打理秋煞门。”刻意加重的语气,坚定不已的眼神,让父皇不得不信。虽然,于他而言,此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父皇敛了满目的惊诧,紧攒眉头,沉思半晌,方一脸凝重地说道,“事关重大,口说无凭。”
    我瞅了瞅依然心存犹疑的父皇后,徐徐走向床榻,取出了昨夜便已经备好的雪龙剑。“这是秋煞门掌门之信物——雪龙剑!”我双手捧着银白色的雪龙剑,郑重地递给了父皇。
    父皇一把接过长剑,开始仔仔细细地察看那把雪龙剑。从剑鞘到剑柄,从花纹到色泽,他都极仔细极认真地观察一番后,方慢慢抬起头,“昨夜之事,便是为了引朕今日前来,以告知朕这一切吗?”平静的语气,淡淡的眼神,却暗藏了几分不悦。
    我摇了摇头,徐徐说道,“非也。”说话间,已经接过父皇递回的雪龙剑。
    将其搁置案几上之后,我慢慢走到了洞开的窗户前。
    秋日的晨间,虽然依旧金光灿烂,繁阴茂密,绿树葱茏,但细细看来,在那一片幽绿中间,已经点染了少许褐黄。它们,预示着繁华将尽,萧瑟的隆冬已经不远了。
    思虑片刻,我方转过身,拾起方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京城里近日流布大街小巷,关乎我和蓝诺哥哥的流言,想必父皇也耳闻了吧?”
    静默片刻,父皇才点点头,“不错。”稍适,他劝慰道,“流言蜚语,虽然恼人,但父皇相信此语必是无稽之谈。”
    我淡然一笑,摇了摇头,“俗语说:众口烁金。虽然明知是有人恶意中伤蓝昔和蓝诺哥哥,却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以辟谣。”说着,我走向父皇,迎着他那充满信任的目光,郑重地陈述道,“哥哥蓝诺,自幼聪慧过人。后来,在叔叔悉心教诲之下,成为一栋梁之才。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治国经邦,样样精通。倘若因此而毁了哥哥的声誉,坏了哥哥的前程,蓝昔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既便死,恐怕都难以洗清内心的愧疚。”言辞婉转,但其后之深意,想来父皇必然已经通晓。
    父皇沉吟半晌,方沉重地叹道,“朕明白了。”说着,他垂下头,思虑片刻,方一脸肃穆地问我,“只是你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后果?”我疑惑不解地望着父皇。
    “夜浮生,身份尴尬。明面儿上,算是族亲,但按照天启当朝的话来说,不过是个前朝余孽。你,贵为紫谰公主,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含情共饮,倘若传至天启朝野,无异于授之以功击我紫谰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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