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商Ⅱ-局里局外

第15章


我正翻着书,打店外进来一中年人,个不高,但一脸鬼精相,进来后东张西望了一番后朝我笑眯眯地问:“这店换人了啊?”我眼皮搭了一下说:“没换人,老板不在,我是看店的,你有什么事?”
“这样啊,我前两年来过,见的不是你,还以为换老板了呢。”来人操持着外地口音说,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浓浓的,像是亲戚。
“你这是来买货还是……”我微笑着说,回他一个微笑是因为对方太亲和了,不回不近人情。
“你这要货吗?”来人小声地问,声音有点鬼。这让我想不通,开门做生意,买卖都在阳光下,没这必要不是。我说当然要货,货源是我们的生存之本,不收货不等于即将关门?
听说我要货,来人一声不吭地转出店门去了,很快又再次返回到店中,手里拿着一件瓷笔筒。我接过来一看是件老货,大约是晚清民国时的人物粉彩笔筒,画工还挺不错的。但细一看,不对啊,底足很“湿”,一眼作旧的货。这种货在店里也有,只是高强说不能卖,全收在角落里,平日里权当是反面样本供我和老三学习。
“你这货哪来的?”我好奇地问,问得也有点傻,当时也确实不知情。
“我们自己做的,嘿嘿,以前你们老板在我手里拿过货,他认得我。”来人边说边鬼笑。他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是一位造假者,好听点叫做仿古的。他说高强要过货,我也知道店里有这种货,但是非卖品,一时就让我吃不准了,要不要通知高强。因为店里非卖品不等于高强不卖,这样说你们会懂的。见我还在犹豫不决,来人就说:“我这货没问题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新老,你就放心好了。”
“我都看出来了还做得真啊?”我回了一句。
“嘿嘿,你是吃这碗饭的,看出来不稀奇,看不出来才稀奇呢。”
“我只是看店的,我真不懂古玩。”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贬低他的造假技术,这样利于杀价,货就便宜。
“你看吧,这货行不?要不叫你老板过来看看?反正都是熟人,价格给你实惠。”来人说,这下脸上没了笑容,可能是让我给闹得有点不舒服。
说实话,我对这种货很不感兴趣,虽说是便宜,但到底是新货,坑人的生意。如果是我自己的店,毫不迟疑地叫来人走。但那天,我突然想和来人套套关系,因为长期以来我就很想知道仿古技术。人们都说,最高的仿者就是最好的鉴定大师。除了假的就是真的,高仿者得深知一切真品的器型、年代特征、用料、工艺等,这是门很深的学问,非一般人所能达到。
我一直想了解,苦于无门,这下是个机会。但不知如何开口问,想了一下,没有婉转一点、好一点、恰当一点的办法。于是,我就撒了个谎,说:“你有多少货?”
“不多了,还有二十来个笔筒和几对帽筒,你全要吗?全要给你便宜些。”这下,他脸上又有了笑容。理解他的笑,因为生意在望。
“是这样,货我可以要点,但是你得告诉我一些仿古的事。”我笑笑说。
“你又不造假,打听这个干什么?”来人愣了一下问。
“知道一点总有好处的,可以避免吃药收到假货呀,呵呵。”我笑了,因为我突然想到的这个理由很充分。
“这个不好说啊,环节很多,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他搪塞我说。听他这么一说,我想了想就说:“这样吧,我来问,你来回答,问到的你都得说,没问到的就不用说,可以不?”
他犹豫了一下说:“那行吧,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主要是卖货,做得少。”我说:“那我们就从这新瓷作旧去火光讲起吧,新瓷上的火光如何让你们给搞得像旧的一样?”
他搔了搔头,可能是在想要不要告诉我真话,或者是全部告诉我,搔了一下头才说:“去火光有好多种方法,有打磨的,有用药水泡的,有土埋的,还有烟熏的和复烧的,方法很多,看怎么用,用在什么器物上。”
“比如说这个。”我晃了晃手上的笔筒说。
“这个是药水泡的,你看这底,无釉的地方黑糊糊的就知道了。”他说。我看了看底,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无釉的地方全黑,黑得很是均匀。
“那你再说说去火光之后还要怎么做?”
“还得把胎底磨损,把口沿剥釉,做土锈再加一点陈旧,就差不多了。”
“仿古也够麻烦的呀,不容易,呵呵,继续说说……”
“今天不早了,下回再说一样的,说来话长,好多细节上的事我们以后慢慢说。”才说了几句,这家伙不肯说了,心思全在交易上。
“那行,其他方法我就不问了,这样吧,你再笼统地给我说说瓷器造假主要有哪些类型,这个总可以吧。”我哄着他说。
“这个可多了,好多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懂些皮毛。”
“那就挑你知道的说。”
“那好吧……刚才说的新瓷作旧算一种;还有真胚假底、假胚真底;真胚假彩,就是素身老胚后加的彩;修补作画也是种方法;还有就是磨口处理加釉等,一下说不完的,我知道的就这些。”他说着说着又不太耐烦了。
他不耐烦我就不能再逼着问了,转念一想,何不叫他看看那剑是否是仿的呢?想到这,我一阵激动,好像就要解开一个千古之谜似的!
我站起来,走近条几对售假者招招手说:“你过来。”等他走近后,我指着玻璃罩中的剑问他:“能不能看出这是老货还是新货?”
售假者看都没看就说:“这个我真看不出来,如果是瓷器我还能看看,这种金属的东西我又不会仿。”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不愿说,但他不开口我又不能撬开他的嘴,只能是由着他。我说:“仿古行业都相近吧?你应该知道一些的。”
他又摇了摇头。
我们正说着,高强从店外进来了,吓了我一大跳。我惊吓是因为我想请人验证剑的新老,这可是大忌!老实坦白,我当时很是害怕高强听到我们的说话或是看出了我的用意,后果不轻松。
高强走近我们,没说话,眼睛由上到下、又由下到上地扫了扫售假货者……还是没说话,脸沉着很是严肃。
“强哥,”我嚅嚅地喊了一句说,“他是卖新货的。”
“老板,你好,还认得我不?”售假货者谄媚地讨好高强说。
高强也不回答认识或不认识,只是冷冷地说:“我这里不卖新货,出去!”语气中透着冰块的寒气。这让我浑身不舒服,感觉自己身上没穿衣服。
“老板,你看……多少拿几个吧……”售假货者还不肯轻易放弃,努力说。
“出去!”高强提高了音量,而且还以手用力地指了指门口。
这下,售假货者没的选择,闷闷不乐地走出去了,走到门口与门边上站着的一女子一道挑着两个纸箱走了,留下内心不安的我独自面对高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与售假者是一伙的,蹲在同一战壕,共同对付的人是高强。他走了,留下我孤军奋战,莫名其妙的倾刻间想法。我不知高强乖戾而动怒的表情之下会爆发什么,会不会大力指责我?我担心自己一会有可能变成冰棍。
我用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高强,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可能是真的动怒了。他这样的表情我还能说什么,干脆老实点,闭上嘴巴。
“以后不允许与这类人接触,更不允许他们进到店中来!”高强对我说,“发现了就得及时赶出去,明白?”我点点头,目光依旧是怯怯的。都说做贼者心虚,那一刻我就虚得慌。
“我们不卖新货,记住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长点记性!”高强的语气很冷,说完取了剑就走了,不肯多与我说几句。这种不说比骂我更有杀伤力,潜下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想,去知趣识好歹识大体。
我懂!
从这一刻起,我是真懂了高强不卖低仿,懂得不算太迟。
前面提过,高强骨子里很注重亲情,这点是难能可贵的。在他眼里、心里,我毕竟还是他的亲妹夫,光凭这点,他就不会对我太见外,不像对外人那么去发力,狠而无情。
更何况,我只是和造假者多聊了几句,没买新货,又不知情,算不上什么大的过错。高强给我脸色看目的也是为了让我长记性。和风细雨击不到痛处。就像收货时吃药,花的钱越多,越冤大头,就越长知识。教训深刻啊,痛了,才眼罩子亮些,不痛不痒无济于事。
过了两天,高强对我说要给我买辆摩托车跑乡下收老货,这让我热血沸腾。打收小叶紫檀椅子那会起,我心里就有了摩托车的梦想,这回总是如愿以偿了。新车到手,如获至宝。我觉得为这辆新车该写点什么来表达一下心情,但想了几分钟又觉得没什么可写的。可能是事情隔得太久了,在我心里已经与摩托车这种交通工具陌生了,像离婚已久的夫妻,早没了情分。但我可以肯定,当年我是很兴奋的,是新婚般的兴奋,对那车的感情一点不弱于四轮的,可能还过些。
有车和没车干起活来可大不一样了。没车时,临时想下乡怕没车返城,有车了,随时可以动身,大不了回来迟些,不会流落在外睡觉。金窝银窝哪比得上自己的狗窝,这话没错吧。
车到手后,当天我就学会了,第二天就屁颠屁颠骑着下乡收货去了,很是得意,感觉自己这才像个有实力的铲地皮者。有装备就有底气,就像老蒋的王牌军一般,先不论战斗力多强,自我感觉良好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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