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孽缘

不看你的眉，不看你的眼。怕我看了你，忘了我是谁。
    ——by8435号
    这是我在这里呆的第400天，面前的窗户被细细密密的防盗网隔了两层，看到窗外的景色都是被条条杠杠隔开的。床头那个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8435号。
    听说住在这里的人都患了精神病，可是我知道，自己很清醒。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有一个少年，他说他会来带我走，带我离开一切不幸。可是这里的人都很友好，他们跟我一起玩拍手游戏，一起吃水果，一起去沙地堆城堡。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相信我说的，那个树下少年的故事。
    我记不清他的脸，我以前一定没有好好看过他的脸吧，否则怎么会记不得呢？
    隔壁床的那个大哥叫做根生，因为比我晚来一个月，所以他是8465号。刚进来的时候，每天都说他爸爸明天就要来接他了。我很疑惑，爸爸？那是什么？
    于是我问他，“8465，爸爸是什么？”
    大哥推开我，把我推到在床上，用他的嘴在我身上乱拱。“8465，你在做什么？”
    医生哥哥和护士姐姐很快就来把他拉走，可是他只是大叫，“8435号问我爸爸是什么，我只是告诉她爸爸是这样的人而已……啊！啊啊啊！放开我！”
    爸爸是会用嘴乱拱的人么？真不好玩。
    护士姐姐用好大的一个针管扎了根生哥一下，然后他就不闹了。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两个护士姐姐将他放在床上，听见她们小小声地说，“真是可怜，被自己生父性侵了十几年，终于逃出来却疯了。”
    哦，原来8465疯了。她们也常常说我疯了呢。
    我看着8465，笑了笑。
    在这里住的第一年，护士姐姐常常要脱掉我的裤子给我擦很多的药，她们说我的下身感染了病毒溃烂了，不能随便尿尿也不能坐太久。我问她们我为什么会这样，护士姐姐都不说。新来的那个护士小君说我是私生活糜烂染上了病。
    “糜烂是什么？”我歪了歪头，笑着问小君姐姐。
    “行了行了，别问了！”比较老的那个护士又抖了抖她手上的鞭子，我很害怕。当我不乖乖听话擦药或者打针的时候，她总用那粗粗的鞭子打我。
    我往后缩了缩，坐在自己的床上。
    转眼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脑海里关于别的事情渐渐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会不太记得隔壁床的大哥叫什么名字，有时候在轮椅上坐着坐着忘记自己要去哪里，有时候跟在护士姐姐身后去看一个大叔。
    他说他叫阿林，他叫我大小姐。
    “你叫错了，我是8435号。”我认真地告诉他我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8——4——3——5——，不要叫错了哦，不然护士姐姐会打你哦，痛痛哦。”
    那个叫阿林的人好像来了好多回，在我快要将他忘记时又来看看我，总说着要替我报仇之类的话。
    我不懂，觉得他总在我面前涕泗横流的样子好丑，实在是受不了了，放声大叫。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林好似受了很大打击一般突然摔倒在地上，我吓得停住，“你……？”
    他缓缓抬起头，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大小姐，一年半了，一年半了啊——”
    我惊恐地抓住桌角，寻找护士姐姐的踪影。
    “大小姐，你不认得我阿林，那许亦珏呢？许亦珏你总该记得吧？你可还记得，你是为什么进这精神病院来的？你可知道，若不是我阿林，你可还能保持一丝神智？你可知道，若没有我阿林，那天被拍下的视频早该漫天散布？！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走开——！滚！”头突然像被人钉钉子一般刺痛起来，我倒在地上用头去撞地板，又站起来往下摔。
    “头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什么——那些肮脏的恶心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在我嘴里——
    “大小姐！你快记起来呀！我是阿林！我是阿林啊！”
    阿林？阿林是谁？！谁说要来带我走——那人为什么从来看不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穿着黑色针织衫的背影是谁？到底是谁？！
    “救命啊……！”
    那个人答应了我一件事——他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啊啊啊——为什么——！”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头最后撞在了桌角，眼前漫天盖地的红，终于，不再痛，不再吵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黑色的。可再也没有人会来烦我了。
    我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呆着，看不到也听不到，心里那个影子日益放大。
    许亦珏？
    脑子里像乱丝一样的，突然跳出了一句话——
    【你有水喝吗？】
    记忆里，她看不清面前男子的容貌，只看到路灯下被柔和了的轮廓。这个穿着黑色针织衫的男子俯下身，声线温柔。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希儿？”
    而19岁的白希乔对21岁的许亦珏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有水喝吗？”
    那一年呵——
    那日之后，8435号瞎子，逢人便问，“你有水喝吗？”
    少年穿着黑色的针织衫的背影，成了白希乔一生想要抓紧的幻境。
    而其实那年她，什么承诺都还没来得及对她的小小少年索要呢——
    不看你的眉，不看你的眼。不看你也爱上你，忘了我是谁。
    －－－－－－题外话－－－－－－
    若是有没看懂番外的，应该是涉及了上一章被删掉的部分，大家留言评论吧~我会一一回复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