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冷感

    方有容思考了很久，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于一夜情对象心存残念其实是不应该的。所以那张字条，她没有带回家，直接撕碎了扔在酒店房间的马桶里用水冲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比如再见到汪璐的时候，她莫名的有些尴尬。
    大概是从来没什么秘密瞒着璐璐，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吧。
    不过幸好，汪璐没有发现她的任何异常，至少，方有容现在是这样判断的。
    “你和那个赵北辰有没有什么进展？”汪璐问她。
    方有容举着小勺在面前的蛋糕上划来划去，然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说道：“什么进展？他没有任何表示，我也不想要会错意。难得能交到个异性朋友，一下子就往恋爱的方向发展有些太可惜了。”
    汪璐瘪瘪嘴，觉得方有容是真的有些反常了。“你说真的？”
    方有容点点头。
    “想想你以前，我还以为不恋爱你会活不了呢，没想到，你也有看开的一天啊。”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方有容笑了一下，然后挖了一口蛋糕吃。这个蛋糕甜度刚好，不会太腻，也不会太淡。
    盛野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吧。
    方有容晃了神，居然会想起盛野了，简直不可思议。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赶快清醒过来。那不过就是一场梦罢了，她的人生还要继续前进，不能再傻傻地沉浸在美梦中了。
    下午的甜品店里，生意还算不错，她们俩坐在落地窗边，喝着下午茶，吃着点心，相当惬意。
    窗外繁华的路上，和悠闲的店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有容和汪璐同时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马路的对面，商场的外墙，工人们正在忙碌地将已经放了两个月的巨幅海报取下，换上新的广告。
    方有容和汪璐静静地看着，不一会儿，崭新的画报就出现在墙上。
    香水的新广告，画中的模特是现下最红的季妍。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举着那瓶昂贵的香水，好似不经意地微笑，却已经迷倒了一片男男女女。
    “季妍好漂亮啊。”方有容托着脑袋，喃喃说了一声。
    汪璐也看着那副画报，附和着方有容的赞叹。
    工人一个个撤走，那海报的右下角便显现出来。
    黑色的Helvetica字体，不会有人去看的角落里，写着“”。
    即使是隔了一条街，方有容也看的真切。
    “有容，那是你家盛野拍的照片哎。”
    自从知道方有容崇拜那个不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摄影师后，汪璐总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她家盛野”。
    方有容是习惯这样的调侃的，但是现在眉梢却还是不自觉跳了一下。
    方有容将头转了回来，不去看那副海报。又吃了一口蛋糕，这回觉得有些腻味了，她放下小勺，说：“嗯，拍的很好看。”
    她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刚刚在饰品店里买下的小小的水晶烟灰缸。她不吸烟，周围也没有朋友吸烟。只是在看到那个烟灰缸的瞬间，就很想要买下它，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方有容这几天的心情还算正常，大概是因为工作有些忙碌，她没有再想起叶子健，也没有想起盛野。
    Fiona依旧每天要她去买咖啡，一样的脱脂摩卡，一样的外加榛子酱又要多加浓缩咖啡的复杂点单，可是这几天，她却花了比平时还要久的时间。
    原因很简单，她每次排队的时候都在东张西望，就连点单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今天，又是一样。
    她按照往常的时间下楼，排着队，眼睛却在看着排队的人。
    赵北辰又没来。她叹了一口气，蔫蔫地拿出手机来玩。
    以前每周起码有两次可以在买咖啡的时候遇到赵北辰的，但是最近的几天，她都没有遇到。
    “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想法。”她对自己说。
    叹了一口气，迅速买完咖啡，就准备往回走。
    电梯口，金属门打开，来自各个楼层的白领们蜂拥而出，方有容站在走道口，远远地就看到了赵北辰。
    想要见到是一回事，真的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许是那天下午上了盛野的车开始，她就走上了一条歪路了。侥幸地想要走回头，走回那个分岔路口，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往另一条路上走。
    可是远远地，在看到赵北辰身后的金属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看到了盛野的身影。
    一定是幻觉！她轻轻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
    赵北辰迎着人群走过来，他再偏一下脑袋就可以看到方有容，可是方有容却临阵脱逃了。一转身，便走去了楼梯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端着两杯咖啡，脚踩10厘米的高跟鞋，站在那漫长的楼梯面前才恢复意识。
    到底为什么想要见到赵北辰，她没搞懂；现在到底又为什么跑到楼梯间，她也没搞懂。
    “可是现在再出去，就更加奇怪了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间的门。然后吸了吸鼻子，踏上台阶，慢慢朝着12楼爬去。
    “怎么喘着气？你爬楼梯上来的吗？”Fiona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挑着眉，又看回桌上的文件。
    “额，锻炼身体。”
    Fiona也没有多问就换了话题：“有容啊，刚刚印的这个第四张歪掉了，你去重新印一下，不然一会儿Katherine又要挑刺儿了。”是《Diana》的主编，为人挑剔，但是因为品味确实是一流，大家虽然嘴上会抱怨，却还是愿意尽心尽力地根据她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返工。
    方有容放下咖啡，转身便拿着样稿准备走去列印室。
    还没离开办公室，就听见Fiona说：“那个，我听Katherine说，今天盛野出差回来。”
    方有容停了脚步，问了一句：“哦？是吗？”
    “他应该会和我们签一个季度的合约，那样的话，你说不定可以经常看到他哟。”
    方有容看了一眼Fiona，Fiona顶着一张笑脸对着她，方有容突然对Fiona有些愧疚了。不过，她就算告诉Fiona自己和盛野睡过，Fiona多半也不会相信吧。
    她自己都不信。
    “嗯，那我去打印了。”方有容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办公室。
    她一边走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样稿，里面的模特穿着各种新款服饰，摆着夸张的造型，在摄影师的妙手之下，无声地诉说着连贯的故事。
    她们每个都很美，长手长脚，纤腰酥胸。她停下脚步，看了看身旁玻璃墙中自己的倒影，那样普通，放在人堆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有容？”
    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赵北辰举着一个工作卡对着她笑。
    “怎么了？”她努力用平时的语气问道。
    “我在咖啡屋前捡到了你的工作卡，刚问了Fiona，她说你去列印室了。”他上前一步，把方有容的工作卡塞到她手里。
    方有容低头说了声谢谢。
    正准备转身走，赵北辰却又开口找了话题。
    “我最近都被老大抓住，下楼买咖啡的时间都比平时晚了。”赵北辰手慌张地挠着脑袋，眼睛里带着讨好看着方有容。
    方有容笑道：“这样啊，怪不得最近都看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在躲着我呢。”
    “怎么会，我完全没有躲着你的理由啊，而且我也很喜欢你呀。”
    赵北辰讲完，两个人的脸都红了。方有容尴尬地撩头发，涨红了脸瞅着赵北辰，而赵北辰则咳嗽了两声，又补充道：“咳咳，我是说，作为朋友来说，你很健谈，又很活泼。所以，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他抓着脑袋，脸上是尴尬却又假装爽朗的笑。
    方有容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点点头，微笑着说：“当然，是朋友。”
    赵北辰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什么，却看见方有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淡淡地对他说：“你在这里这么久，你老大那里没问题吗？”
    赵北辰这才想起来刚把咖啡送回去就跑过来还工作卡了，如果被老大发现偷溜的话，回去肯定又要挨骂，便道别离开。
    走出去才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方有容说：“今晚的庆功宴你会去嘛？”
    方有容想了两秒才想起来今晚为了庆祝刚刚发刊的四月刊创下了销售记录，Katherine特地号召了全《Diana》的员工和参与协助的那些品牌、设计师、模特等等人物一起庆功。
    那么作为封面摄影师的盛野也会来嘛？
    她想起了那张她扔掉的纸条，上面写着的日期，好像就是今天。
    那是什么意思？
    当时她没有细想，只是想要早早从梦中醒来。现在想想，也许，他在说，他回来后会找她。
    她低头浅笑一声。
    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又想多了。
    赵北辰见她只是低头笑，并未回答，便轻轻唤了她一声，方有容这才抬头，说了一句：“我会去。”
    她看着赵北辰离开的背影，然后浅浅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