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汪精卫

第149章


    平时日本海军亦已有了行动。以上海及长江方面作为"警备区域"的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长谷川清中将,决定在上海制造藉口,发动战争,但第三舰队的主力在长江流域,汉口驻有陆战队2000人,需要集中到上海;同时长江上游的日侨撤退,亦须一段时间,因此,虽有行动,并不积极。
    这些情况在蒋委员长的参谋部门,看得很清楚,秘密拟定了一个瓮中捉鳖的作战计划;调集轮船,在江阴要塞附近的江面凿沉,一方面阻止敌舰由海入江;一方面隔断在江阴以西水域中的20多条日本军舰及2000海军陆战队,可以一鼓成擒。
    这个计划的拟订不难,付诸实施的技术问题却很复杂;尤其是为了保守秘密,只能在暗中调遗部署,更费时日。但正当海军部会同交通部著著进行,将次成功时,日本在汉口的2000海军陆战队,突然撤退;在长江的20多条日本兵舰,亦鼓棹东下,由8月7日至9日,前后3天之中,都通过了江阴要塞,集中在上海;陆战队而且强行登陆,并要求中国撤退在上海的保安队。浙沪的情势,立刻就很紧张了。
    隔了两天,中国交通部下令各轮船公司,尽速将航行中的海轮,驶入长江;接着海军破坏了江阴下游的各种航行标志,并开始阻塞江阴要塞江南的水道。日本海军固然无法再施故技,在下关江面炮轰南京;但参谋本部的拟订的瓮中捉鳖的计划,却也完全落空。
    这件事很奇怪!日本长江舰队的行动,发生得非常突兀。情报部门疑心消息已经走漏;但却无从设想,走漏的过程如何?及至"八一三"战争终于爆发;当天军方征用招商局轮船7艘;民营轮船16艘;海运舰艇及趸船28艘,在江阴下游的长山港江面,一律凿沉,成为长江的第一道封锁线。下行轮船只到镇江为止。属于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两条长江轮被封锁在南京江面,自然被接收了交给招商局运用。
    下一天发生了有名的"八一四"空战。这天上午中国空军从杭州笕桥机场起飞,以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为中心目标,展开空中攻击;下午,日本木更津联队轰炸机18架,从台湾新竹起飞,空袭笕桥机场。平时中国空军全部9个大队及4个直属中队,正全部转移至东南地区,决定部署于杭州、南京、南昌、广德各机场,担负支援上海作战及保卫首都的任务;当日机到达笕桥上空时,恰好担负驱逐任务的第四大队刚由周家口调防降落,得到警报,紧急升空,迎头痛击,打下6架之多,而四大队一无损失。中国空军有史以来第一次对敌作战,即创零比六的辉煌纪录;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一战成名,成为中外交誉的英雄。
    就在这天,外交部接到驻日武官的急电,日本已决定调派第三、第十一两个师团,编成"上海派遣军",起用预备役的松井石根为司令官。淞沪战事,必将扩大,恰正符合蒋委员长的算计。
    原来关于对日的战略,军事首脑部作过多次的秘密研讨。蒋委员长曾经说道:“日本要亡中国,不出蚕食鲸吞两个办法。中国不怕它鲸吞;却须留心它蚕食。"从九一八到七七,便是蚕食的态势,先割东北、次及华北;如果光是集中力量跟日军在华北周旋,倘或不胜,日军能够站住脚,下一步必是渡河而南,蚕食东南膏腴之地。这是始终处于被动挨打地位的下策;上策是要争取主动,牵着日军的鼻子,让他们在我们要打的地方打。
    因此,当芦沟桥事变爆发,蒋委员长决定应战,而日本海军为了争功,想对中国东南沿海有所行动时,陈诚就极力主张,在淞沪坚决抵抗,将日军吸引到东南来,鉴于日本外交官反复要求外交部长王宠惠,承认廿九军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与日军代表所签订的三次停火协定,越见得日本想将芦沟桥事变,作为地方事件,以便于蚕食;就越足以证明全面抗战的战略指导思想之正确。但不明军事原理,不知其中的奥妙;东南为中国的精华地带,战火蔓延,可能有许多人认为可惜。
    蒋委员长为了说明这些道理,并促使大家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决定第二天8月15日上午8时,在灵谷寺附近的一个特定地点,召集中央各部门首长会议。
    在事先,日本长江舰队先期逃出江阴封锁线这一点,疑云越来越重。有人谈到一段史实,南宋建炎年间,韩世忠屯京口,诱金兵深入,相持于黄天荡;他泊战舰于金山之下,又打造了许多巨型铁链,上系大钩;金兀术的船来一条、钩一条,硬生生把它拉沉,金兵大为所困。此见于正史;但据野史上说:有个姓王的福建人,夜谒金兀术献计,说黄天荡有条通海口的河道,名为老鹳河;湮淤已久。如果能打通这条河道,不愁不能脱困。金兀术大喜厚酬此人,照计而行,竟得北归。
    以古方今,可能也有样一个汉奸,出卖了国家的利益,先普通知日本,江阴水道即将封锁。既然如此,就要防备这个汉奸泄漏重要会议的时间、地点,勾引敌机来轰炸。因此,建议蒋委员长更改会议的时间、地点。于是蒋委员长决定会议时间提前到7点钟,并在1小时以内开完。
    第二天7点钟开会;散会未到8点,空袭警报大作,日本飞机准8点钟飞临南京上空,轰炸目标之一,就是那个特定的开会地点。
    这会是偶然的巧合吗?即使一个脑筋迟钝的人也都不会相信。于是戴雨农下令全面彻查,凡是知道这天上午8点钟在特定地点,有一个军政委员毕集,由蒋委员长亲自主持的重要会议的人,不管他是任何身分,都被监视或跟踪,毫无例外。
    当然,这不是说部长级以上的大员,对国家的忠贞有问题;而是中国的要人,只有忌讳的观念,并无保防的警觉。"这句话不能说,说了会得罪人",于是守口如瓶;"啊!啊!抱歉,我不能来。明天上午8点钟有个会,是委员长亲自主持,非到不可。这样,9点钟左右,等我从灵谷寺进城,顺路来看你好了。"这平淡无奇的几句话,说是会闯下天大的巨祸,是谁也会嗤之以鼻的事;因此,要人左右若有间谍埋伏,随时都能获得敌人所意想不到的珍贵情报。戴雨农所防的,就是这些人。
    由于黄秋岳兼管国防最高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的议事工作,当然亦为被监视的对象;每天有两个人分班看住,尤其是他的活动范围,更为注意的焦点。但经过一星期的跟踪,毫无可疑,每天上班、下班,除了家就是行政院;中午到国际联谊社吃饭,亦是独来独往,从未见他与任何形迹可疑的人接触。
    国际联谊社在新街口附近的香铺营,是跟中央党部、外交部、励志社有关的一个特种勤务单位;顾名思义,可知是为南京的外籍人士,提供一个便利休闲活动,促进中外友谊的公共场所;在朝野一致励行"新生活运动"之际,这里是唯一可开舞会的地方。不过,黄秋岳从没有来跳过舞;他只是中午来吃饭,因为国联谊社餐厅的价格公道,菜也还不坏。
    跟踪的人当然不能进餐厅,而须守候在外进门的大厅,一面设有舒适的沙发,等人或等座位,都在这里休息;另一面餐厅入口之处的壁上,设有一排挂钩,以便悬挂雨衣、帽子之类。跟踪黄秋岳的老张、小侯2人,每次都坐在挂钩对面的沙发上。
    这天负责跟踪的是小候,坐在挂钩对面的沙发上枯守,实在是很乏味的工作;闲得无聊,任何一个不寻常的现象,都能引其他的极大的兴趣。偶然一瞥之间,发现挂钩上两顶呢帽,式样、颜色、质料完全相同;而且有一种感觉;仿佛呢帽在跟他招呼:"喂!你认识我吧?"
    于是他走近了去看,走到一半便想起来了,"这不是黄秘书的帽子吗?"他这样在心中自语,接着便搜索记忆,十几天以来,他想不起黄秋岳戴过另一顶帽子;也没有不戴帽子的时候。
    这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了!他又想,夏天常见的帽子,分为两类,一类是草帽,又分软边、硬边两种,软边草帽叫"巴拿马草帽",由于宋子文常戴的缘故,正在风行;一种是由军盔演变而来的"拿破仑帽",有白、黄、灰各色,蒋委员长夏天如果着中山装,就常视服装的色调,戴不同颜色的"拿破仑帽"。至于呢帽,虽然跟法兰绒西服一样,夏天亦可穿戴,而毕竟不常见,何以黄秋岳每天必戴?只怕其中另有道理。
    转念到此,心头狂跳;立即作了一个决定,要看这同样的一顶呢帽的主人是谁?因此,等黄秋岳出了餐厅,拿了他的帽子往外走时;小侯一反亦步亦趋的惯例,坐在那里安然不动,视线不离那顶呢帽。也不知等了多少时候,终于看到有个人伸手去取那顶呢帽。此人个子不高,穿一身灰色西服;等他转身过来时,小侯判明了他的国籍,是日本人日本西服的式样,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尤其是束腰的皮带,系在肚起以下,更是日本西服的怪模样。
    这个收获太大了。但是,小侯很冷静,世上无巧不成书的事很多;还需要继续求证,因此,他声色不动,只用冷眼观察。
    第二天中午,黄秋岳仍旧戴着那顶呢帽到国际联谊社,进门脱帽,随手往钩上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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