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妖族,笔落梦生

第39章


桦磊语气平淡,转望着古树,皱眉。桑雪松一口气,朝他笑笑:“也无妨,这老树尚有气息,待我施力将它重植回去即可。”
  天转暗时,剑客仍没有出现,西北径也没动静,坐立不安者变成了两个。
  阿诺在路口翘首以盼。
  萧飞虽说不信妖,甘冒性命之危重回丛林,尚算英勇侠义,然桑雪与众凡人却无亲故,若受伤害,委实不值。
  顾铮阳想不得太多,绷紧神经坐在岩石上,紧紧攥住水玉,冬苓仿若安静躺在他手心,已不能为同伴担心。他终于听到少年兴奋的声音:“回来了!”
  他初以为是萧飞,便立刻站起来。倒不止因萧飞救了他性命。一则他是见识过怨念的可怕,心中忧悸未平,再者,想冬苓心善且情深,实在该得意中人相伴才算圆满。如此对比,顾铮阳见到桦磊二人便有些失望,只埋怨自己反应迟钝,听阿诺喜出望外也能猜到,是庆贺他姐姐平安出来。
  邵修朗又开心又疲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唯右手系一条绿丝带,解开了还给桑雪,手掌只露出数条已愈合的疤痕,铮阳因而不以为他出了多大力。然事实自然不是如此,剑隼造成的伤,凭桑雪的能耐,施一小法即可痊愈。
  灵犀终究到手,顾铮阳有所心安。虽不是他的功劳,总算可以远离危险,回去交差。青年略略交代了东北径的经历,又问桦磊是否有法解救冬苓。
  术法师深思熟虑:“可以。只是她耗损太大,还不如借机好好休息。”
  铮阳看来不很乐意,桑雪只图对冬苓有益,因而同意:“不错,水玉的灵性总会起些作用。”
  又过半小时,剑客才安然出东北径,毫发无损,只是脸色颇有几分苍白。
  众人合计下一步,顾铮阳首先望天,忆起昨晚惊险,不觉打了个颤:“夜幕将至,难道要在此再过一夜?”
  邵修朗在他近旁,低声接话:“昨晚多亏道长以三剑布阵,恶兽方未靠近,然小生心中仍是惴惴,歇息得极不踏实。”
  桑雪坐在石上,将绿带绑住纤瘦的小臂,冷然一笑:“连无影坡下都能逃出生天,在安全之地反而害怕了?”
  “此地未必安全。”萧飞靠着对面岩石,抱剑微微颔首。
  绿衣女子遂举目远远瞥去一眼,起身,忽认真起来:“我也算受冬苓所托,你们既不放心,送你们离开便是。”右侧的阿诺不乐意地皱着眉,终随她走过去。
  出口仍是一处树洞,幽暗难测,几个凡人摸着黑,悄无声息离了谷中。
  阿诺远远站着,有些烦闷地挥袖拂开一头云雾,月光顿时洒了满地,照到身上清清凉凉,很是舒服。他向着树下赏月的桑雪,不解:“姐何必呢,他们根本不相信咱们。”
  桑雪一边逗弄翩飞的流萤,心不在焉:“我要是他们,我也不信。”她倚在树身上,划出一道流光引得飞萤扑向紫蕊花丛:“你不是已经打过助妖石的主意了吗?”她竟很理解众人的顾虑,只瞧得阿诺一怔:“极幽谷夜间很不安稳,于我们是热闹,于他们便是灾难。若是群妖蜂拥而上,你可否保证那几个凡人安然无恙?”
  阿诺挪开目光,算是默认。
  桑雪却想起另一桩事,忽细心起来:“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赤蝼害怕摔打。”
  阿诺诧异:“怎么问起赤蝼了?”
  她作凶恶状:“快回答我!”
  “知道。”阿诺点头。
  她只觉可惜:“那你们还要浪费玄蜂血?”
  “它们能借用灵物存活,又少有以它们为食的飞禽,若不尽全力赶尽杀绝,很容易便死灰复燃了。再说了,我九叔修为虽高,虽也不待见凡人,但为了感激几百年前救他命的那个道士,早就下令不伤凡人了。为求安稳,自食其力,还留着玄蜂血也没有大用。你们,莫非遇见赤蝼了?”阿诺敲着脑袋,难以置信,“它们虽然难缠,修为可很是稀松,竟能在无影坡后生存?”
  桑雪亲眼目睹它们得飞禽守护,只是一笑:“所以我问你第二题,赤蝼与剑隼有何渊源?”
  “哦,”阿诺听她说话,仿佛得了提醒,摆手恍然大悟,“剑隼羽毛尖锐稀疏,常引得羽虱等小虫寄生。”
  “而赤蝼以羽虱为食。”桑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唇边笑一笑,“原来是相互依存,总算明白了。”她很快挺直腰背,爽快道:“走吧,找虎须草。”
  阿诺顿觉疲惫不堪,作悲苦之色:“又等到天明?”
  “你四叔的病不打算治了?”他姐姐白了他一眼,直往丛草密集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走过路过的,有什么建议都可以留下呀!!!
  ☆、失误
  苏青菀等人宿在城中客栈里,龙女闲来无事,就着附近山头走动,她一步步往密林里走时,她身前不远的枝条间现出白色的衣角。山苍顾自单手拨开凌乱生长的树枝和藤条,一路走得顺畅。
  龙女费力跟在后头:“烛虎听令去佛堂守着了,青菀在房中点龙涎香,想试试是否有桦磊一行的消息。”
  山苍拂开衣袖上的碎叶:“若已入极幽谷,龙涎香没有作用,凡人要找他们恐怕难如登天。”
  川槿奇怪:“你不担心冬苓吗?”
  他慢条斯理道:“她也该独行历练。”
  川槿便默然想了半响,忽似恍然大悟:“极幽谷里,该有你的朋友帮她吧?”
  她看见他触枝头的手停了一停,山苍择下一片过早凋零的枯叶:“萧飞。”
  “萧飞……”龙女惊问,“那个与桦磊同行的剑客,你找了个凡人帮忙?”
  山苍不急不缓往前走:“不要低估凡人的力量。”
  龙女脑中闪过萧飞的样貌,忽然醒悟:“那个凡人,青菀提过,似乎因着他的离开,冬苓消沉了几日。”
  山苍复止了步子,侧身从藤蔓上摘下很小一粒青果,意味不明道:“消沉又何妨,我却宁可她顶深刻地伤心一次。”他将挂着露水的果实扔进口中。川槿正想着他话里的含义,却见他眉宇很快舒展。“此地蒲桃熟得过早,味道却是上乘,若用以酿酒,不知该是何等甘醇。”
  “你爱酿酒?”龙女暂且搁下心事,瞧着山苍背影愈行愈远,忍不住连连倒开挡路的枝条。“我不懂酒,王兄却深谙品酒之道。几千年前,西海龙王周游列国,从一凡人奇女子手中得到一盅酒,以麒麟泪与冰雪酿造,名唤白萄。王兄曾有幸品尝,自以为天下美酒无一与之相较。”
  山苍似有同感:“凡人虽爱多生事端,酿酒一事上,总还有些造诣。”
  草木围绕着一小潭水,冰冰凉凉,水清无鱼。川槿立在边缘,把手小心探到水中。身边人却施法引出一串清冽水珠来,就着半空徒手写下几句文字,个中意思,似是请人到极幽谷接应冬苓一行。透明的水迹印在白纸般的晨光雾气里,她看不明确,山苍又写得极快极从容,仿佛避忌她发觉什么似的,轻轻一拂,字迹便作消散,水汽汇聚一股竟自升上苍穹。
  他见她略有不懂,解释道:“引云布信之术,将灵力引入水中,另一妖收水入体内,后者便可以水为信,传递消息。水融于云,飘散至前人处,再行显现,三界之内,无论在何处都能收到。”
  川槿只觉有趣,集出几粒露水浮在空中,将龙女灵力注入其内。山苍试探地伸出手去,白色宽袖垂下来,露水落在手心化开,了无痕迹。
  “如此便成了么?”龙女问。
  山苍放下袖子微微一笑:“这虽是小术法,却需要机缘。梦笔山林许多妖都会,惟冬苓试了不下百次仍不能成。”
  川槿灿然一笑,隔了片刻,问:“今后我有事找你,也可用此法了?”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一道身影极快落在水畔,踩着青苔稳了稳身形。来人脱了灰色斗篷,脸色冷峻,望了望山苍,眼底如往常般,藏了一分难以捕捉的敌意,只绕过他走到川槿面前,颔首:“公主,庙中有动静了。”
  小庙的屋顶成了透明之色,依稀可见湛蓝的天空,正中瓦片间却明晃晃地出现了一个漩涡大洞。
  穿过漩涡即入冰寒之地,火鼠的洞穴宽敞得惊人,团团包围的厚重冰块下,是一张张神兽愤怒的面孔,只是火红的毛发与明亮妖瞳都已黯淡无光。
  尽头现出一根两人抱巨大冰柱,连通洞穴两端。通天犀的兽角嵌在偏上处,背负它的是一只凶相毕露的成年火鼠。
  四人停驻空中正对灵犀,青菀提醒道:“我在庙外设了结界,只是拜犀镇的居民找不到这里,难免疑心,所以我们需快点动手。”
  一己之力破除封印绝不能成事,只能一人为引,三人相助,若能勉强打开一个缺口取出灵犀,还需乘洞穴重新结冰前离开,否则便只能与火鼠同葬。
  “我来。”龙女自认义不容辞。烛虎正要阻止,却听山苍淡淡开口:“不妨我试试。”他没理睬任何人,话毕依仗竹箫祭出一道力去。
  千年冰封,一人之力绝对不能成事。余下三位同时出手,独山苍牵制了灵犀动向。然时不过半盏茶,川槿听得身后破碎之声响起,不禁疑惑动摇。
  若如烛虎所言,千年冰冻难以解封,四人之力集于灵犀,该冰柱自当首先破裂,洞穴的四角寒冰怎会多受牵累、如此轻易破碎?
  莫非邵修朗书中有错。
  苏青菀显然也觉不对,收力与她对视了一眼,又看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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