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不过思念

篝火渐灭，笑语褪尽，凉寒残余，睁眼，已近凌晨五点。
    不想扰到还在睡着的人，子贞悄悄上山，也不执着峰顶，留步山腰。挑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静僻之处，静候日出。
    兴许是看着太阳一点点露出脸面，在红日喷薄而出的那一刻，子贞到没有多大的触动，长夜慢等，就为了这么一刻。这一刻来临了，却发现没了兴致。
    云霞耀眼，退步观望，刚好到了一株杏树后，透过睡眼惺忪的杏花，霞光依旧灿烂，却温和许多。子贞忽然明白，日出之美，不在出日，而在晨阳完现时，苏醒的万物。
    初日与山花同醒，美妙绝伦。
    对着杏树后的日光，选好角度，调准焦距，慎重地按下了快门，分外投入。
    同一刻，子贞惊觉侧脸处白光一闪，随即转身----
    子轩正端着相机。
    两人视线相触，不约而同，默契投笑。
    放下相机，子轩一步向前，“真美啊！”
    “是啊！不美的话，实在对不住我们一大早的了。”子贞附声，也不好奇他为何会出现。或者说，故意回避着这个问题。昨晚确是没看到他。
    可是，子轩不想等了。
    “我说的是你。”温雅的男声，质如碎玉，割了子贞松松的心弦。
    子贞慌了，却想装着淡定，“谢----
    子轩俯身，与她对面。“谢”字哽在子贞喉头。
    指尖夹过她发丝里的落花，再带到她眼前。子贞笑了，暗自释怀。
    子轩松开花瓣，净白的指尖又抚上子贞秀发。子贞以为还是杏花，不免觉得太过，想及时制止。抬眸，却见一张清俊无瑕的脸慢慢靠近，长睫微垂，遮了大半眼帘。
    心如擂鼓，好像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横着心，试图闭上眼，用尽全力，还是怎么都合不上。
    子轩的脸就在眼前，太近了，他的气息子贞都可以轻易闻晰。
    最后一丝间隙，红日之光从中泻过，子贞看得到子轩面上绒绒的霞光。
    易面错身，子贞的下巴搁浅在子轩的肩，心倏地平静。
    静寂。
    心踏实了，理智涣散了，子贞不知所措。不敢动，不敢出声。
    很久，不知多长时间了，子贞感觉腰被人轻柔搂住，一张暖濡的大掌贴住后背。
    “我会等的。”怅惘的出声。
    子贞心头又是一紧。
    下山的途中，子贞埋头慢赶，子轩不疾不徐，始终与她并肩同步。
    山路只有一条，难免会遇见下面的人，一大批人正匆匆往上头赶。刚好领头的昨晚盯着子贞看了好一阵，也算相识，那个男生凑过问上一句：“诶！美女，怎么一个人上山，都不叫醒我们啊！”
    他身旁一男生，捅了捅他的肘子，待他回头，使了使眼色,“哪一个人啊，没看见人家旁边站着男神吗？”
    子轩虽刚到学校不久，不俗的容貌和出众的才能早已为他攒了不少人气。加上前一阵闹得火热的未婚妻传闻，现两个当事人一起出现，还是去看日出。大家多少有点心知肚明。
    “这不是开玩笑的嘛！看见美女，想搭话呗！”先开口的男生嬉皮笑脸，双手不安分地互搓着。
    子轩揽住子贞右肩，看似随意，实是微微按着本能反应下想挣脱的子贞。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搭话，可以。搭人，可不行。”
    男生“嘿嘿”一笑，急忙否认：“误会了！误会了，师兄!”其他人则适时发出暧昧的长吁声。
    这么一闹，之前的尴尬凝重愈见稀薄。两人一路仍是无话，直到宿舍楼前，在那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恋人悲欢离合的樱花树下----
    “也许你现在心里还没有我，但是，我可以预约一个位子吗？”
    子轩终于又开口，暗里明里，一切挑开。
    子贞何尝不知他的心思呢，敏慧如她。刚开始就……习惯了去躲避，现他真的说白了，子贞没来由的慌张，那种感觉，是你躲了十多年的幽井突然被别人掀了井盖，铺天盖地的阳光倾泻直下的不适。
    的确，这边，九点的阳光已经很烈。
    还好有樱花树荫，茂密芳芳。
    樱花，有生有落，恰如樱花树下的爱情。或许，百年的樱花开了百年，依旧是第一年的灿烂模样。但是，樱花树下的爱情，今年的永远迥异于明年，百年的爱情有千种姿态。
    没有永恒。正因为如此，子贞不敢去尝试。
    子贞看着子轩，目光却定在他身后载满花苞，渐渐展开的花树，语塞。
    “子贞！”一声尖锐的女音破了这场难解的局。
    子贞侧身，一位穿着打扮淡素清雅，面容清丽的女生正立在身后。
    “我以为你有多好，该有多么的倾国倾城，多么的蕙质兰心，能让他看上你！如今一看，空有其貌，水性杨花呵！亏他那么维护你，你竟然在这边和其他男人调情!”不符年龄，不称气质的话直直吐出。说话者满脸的戾气和厌恶。
    子贞且不管被骂，想弄清缘由：“他？是谁？”
    女生看似同情实则故意地瞥了子轩一眼，“你就装吧！要不是赵煜容帮你摆平了丑闻，你哪儿来闲情和你的新男朋友调情！”那声“新”字咬音极重，刻意而为。
    目色挑衅，再次瞥向子轩。
    子贞怔住，“赵煜容”三字一出，早已怔住。难怪当时直觉不对劲，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让她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子轩释然一笑：“要真能和她在一起，新的旧的，我都甘之如饴。”言语里满是宠溺，所有的目光也只留给子贞一人。
    女生见挑拨失败，还是心有不甘，绞尽脑汁编排子贞，“也是，像你这种姿色，不多留点风流艳史，老了会后悔可惜的！我倒要看看，下次见到你，你身边又站着怎样一张新面孔。”说完，气急离去。
    嫉恨已经冲昏了她的脑袋，原本她以为她赵媛姿容尚可，虽不是大美人，也算个气质美女。见了子贞，方知自己有多平庸。
    不想听她回答，不想弄清她是否真有学识，单就外貌，她就输得体无完肤。如果她真的腹有诗书……没有如果！她永远不会再给自己知道的机会。
    “还好吧？”子轩关切问道，眉头却紧锁着。赵煜容？他和子贞有什么渊源？
    “我没事。”下意识的回答。这次，子贞头都没抬，和往常很不一样。
    “那你好好睡一觉。熬了一夜了，也该累了。我走了。”子轩继续看着子贞反应。
    “师兄也是，师兄再见。”条件反射的公式化道别，子轩心里有种不安。
    赵煜容。
    樱花树下，各自转身，两人心中同想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