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以魂渡-魔倾

第46章


  静然出了结界后,径直跑到洞顶光束照亮处。她惊魂未定地望见结界内混黑无比,隐约可见一抹红色。
  在屈双恒和邺零以歌联手加固结界之前,一缕黑暗跟随摔出结界的舒静然钻至外面。
  舒静然已草草学会控魂术,可她没机会练习便被封印。望着冲她而来阴影,她努力试图冲开封印,尝试多次,均以失败告终。她又惊又怒,不顾一切地大喊:“邺零以歌你滚出来!我要死了!啊――”
  太过分了!当初她提出两人结下鸣誓契约,就为了防他翻脸不认人,谁知与他下了咒也无用!实在是天上地下第一混蛋。
  结界内两人正合力封住白钥的力量。邺零以歌扫了眼舒静然,终归没去管她。
  一旦撤手,以他如今的力量恐怕控制不住反弹的白钥引魂之力,之前的努力则会全部付诸东流。无恒瞧见邺零以歌眉头微动,渐渐阴笑起来,怪声怪气道:“死就死呗,有什么大不了。何况一只阴魂也要不了她的命,你说是吧!”
  邺零以歌盯他一眼,加快了术法的速度。无恒却笑得愈发嘲讽得意。
  “不若你也进去吧,无恒。”邺零以歌淡淡开口,眼神却冰冷如霜,“此次之后,你也无多大用处了。”
  无恒神色一沉,继而笑容复又肆无忌惮:“你舍得毁掉你一手栽培的好徒弟么?”
  阴魂缠上她的脚踝,小胖哥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舒静然最后一次试图启用魂力,感到封印的阻力有所减小,顿时大喜,正要使劲冲破它,忽觉眉心剧痛,四肢抽搐,几乎昏死过去。
  洞内火球已熄灭,一切恢复如常。邺零以歌扶起舒静然跃出洞口。
  此时天已黑,天空不见月。
  “又没死,你急什么。”无恒不屑道,手里上下掂量着崭新的白钥。它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浅蓝色宝石,一头尖细一头圆润。
  邺零以歌让她半靠在肩头,指尖轻点她的眉心,施术引出那附身的阴魂。趁她意识混沌将醒未醒之时,他抱起舒静然迅速回了村。
  回到村庄的小屋内,邺零以歌将她放到床上,问她:“你是否受伤了?”
  “没有。”
  “可有流血?”
  “没有。”
  他径直拉起她手臂,卷起袖子一一检查起来。
  “你干什么!”舒静然怒道。
  “你有封印在身,阴魂只有闻到你的血才会那样失控。”
  舒静然看了他半晌,轻飘飘地吐出两字:“月事。”见他一瞬间的哑然,静然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别妨碍我休息。”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她仍觉得头涨涨的。
  他却置若罔闻,在床沿坐下了,仔细将她端详一番。
  他依稀记得,有一回幺雪穿着染血的裙子左躲右闪地回屋,却不小心被他瞧见。他什么也未说,只是一个眼神,就把她害臊得满脸通红,一连多日不敢见他。之后他便以此事为把柄轻松将她呼来唤去。他邺零以歌可从来不知害臊和避讳为何物。
  “还不快退下!”舒静然渐觉脸上发热,忍不住一脚踹向他。她以为他总该尴尬地离开,想不到脸皮厚得惊人。
  “真是越来越凶了。”邺零以歌笑着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双腿放平整。
  “别当我是可以任由你使唤的幺雪!”幺雪那回事她当然知道。她恶意地笑道:“后悔吗,那个可爱胆小、对你言听计从的幺雪已经死了!”舒静然屈身前倾,揪住他的衣襟,“我告诉你,别总想着利用而不带一点付出。如果需要我,就好好保护我,小心别让我死掉!我死了,你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邺零以歌垂眸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后才启唇:“真是新奇的威胁。”他拍拍她的脸,凝神微笑道:“放心,即使你会死,也该是我亲手送你。”
  “滚。”舒静然无比暴躁地埋头于被窝中,不再理他。
  而等到她再次掀开被窝时,发现屈双恒代替了邺零以歌出现在床边。她惊异道:“双桓你干什么呢?”
  他阴笑如昨,眼眸细长,浑然不见丝毫正直单纯之色。他俯身低语道:“即使他喜爱你,你也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看看方才发生的事,关键时刻,你的死活并不重要。蠢姑娘!”他低声笑起来,笑声低沉柔魅。
  “喜爱?你想多了。”舒静然翻了下眼皮,拥着被子靠向床头,盯着他道,“屈双恒你这几天很奇怪,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病,”他嘿嘿笑着,“我也不是屈双恒。我来是想告诉你,离他远点,否则你会倒霉!”
  舒静然震惊地看他消失在窗外。一直以来她都够倒霉了,因此后半句话成不了威胁。而前半句又是什么意思?孪生兄弟?可她从未见过二人一起出现。
  ☆、新月之毒
  白钥到手后,村庄周围的阵法也相继解除。村民们欢乐庆祝,欲为他们筹备一场还算盛大的答谢宴,然而邺零以歌并不买账,直接走人,留下一村少女唏嘘感叹。
  行程回归正轨,此时已是四月初,距边窑有七八日的路途。四月芳菲未谢,山林间处处是景,鸟语花香一路醉人。
  美景看多了,心也会随之柔软。舒静然看着邺零以歌也不再觉得他那么面目可憎。但他时不时的戏弄却极烦人,大概将她当成幺雪了罢。
  马车连夜行走在山崖边,山崖下的原野一望无际。江河反射月光,波光粼粼地奔向星与海交汇的东方。正应了那句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这样壮阔的景色,在现代城市中一辈子也见不到。其实各有各的妙处。都市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是科技和文明的象征,而在这片壮阔的土地上,陌生的万里河山又隐藏了多少秘密与故事。
  凉风簌簌灌进车厢,舒静然不舍地放下车帘,瞥见天上弯月,心头忽地一跳。
  月初新月,她差点忘了!离开熵映前,老皇帝给了她一颗解药,能压下第一次毒发。她不清楚新月之毒发作究竟是怎样,但那颗解药她要留着。墨棋说六颗解药顿服便可彻底解毒,但每月不服解药的后果是毒发一次比一次严重,很少有人能熬过去。
  当她高热虚脱浑身冷汗时,邺零以歌拿着她的小药瓶在她眼前晃,笑容有些欠扁:“真的不吃么?还要熬一晚呢。”他倒想看看她能有多坚定的意志。
  “给我!”
  他大概以为她屈服了,便把药给了她。舒静然将瓶子紧紧捏住,瞪了他一眼,继续苦熬。
  不就高烧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师父,我们还赶路吗?”屈双恒进屋瞅了瞅舒静然,问他意见。按之前的速度,他们能按时到边窑与另外两位大人会面。
  “明日中午再走。通知阿璃多等些时候。”
  “是。”屈双恒应下,他想走近瞧瞧舒静然,又怕师父不乐意,踌躇半天。毕竟是个谈得来的朋友,他不能不管。
  “怎么?”邺零以歌抬眼望过去,动了动嘴角。
  “师父,要不请镇上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不必。”
  他声音冷淡,屈双恒便不再多言,阖上门去了。
  外头的风携着花草的气味扑进房内,吹得他手中的书哗哗翻页。邺零以歌正坐在案几另一侧,墨蓝衣衫松散铺展床面,宽袍广袖,意态慵懒,很是惬意。
  这副毫无同情心的模样最是气人,但舒静然已经没有力气管他,她趴在案上昏昏沉沉,看不清他手中的书册。
  翻看许久,他取来笔墨在书上涂写。
  舒静然有气无力道:“在我眼前秀舒适,你简直太恶毒了。”
  “我陪你不好么。”他低眉专注于笔上,懒懒答了一句。
  “虚情假意。”每说几个字便要喘口气,静然转了个身,趴得尽量舒适一些。
  “那于我来说,怎样才算真情实意?”笔尖重新蘸了墨,在纸上轻灵回转,状似随心涂鸦。邺零以歌漫不经心的嗓音弥漫在寂静中,渗透在围绕她的每一方空气里。一丝笑意攀上他眼角,“哦,是该盼着你早死,正如你这么想我。”
  舒静然闭着眼想睡却睡不着,身体内热得厉害。大脑还能缓慢运转几下,不至于听不懂说不了。她随口说道:“死是多么愚蠢的事。”
  死亡是结束,是失去意义。但凡做事情,不都求个意义么,或因喜好,或因目标。若对方死了,报仇的目的还要怎样实现?恨该如何延续?若自己死了,寻求解脱也就无从说起。所以不论对人对己,死都不是一个好办法。
  她并不指望邺零以歌会明白她所想,但他却微微点头,说有道理。静然心中嗤笑,“你也会思考死亡这件事?你说说你杀过多少人。”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死活不重要。从未明白活过,糊涂死去也不可惜。世上有些恶,正源自他们的无知无觉。”
  最后一句,从他平静淡然的声音里她听出了冷漠。舒静然惊奇道:“你这是嫉恶如仇吗?”邺零以歌并不答,她便继续哑着嗓子道,“以神的视角看众生,很容易这样想。但你又不是神。”即便久居高位,也无权决定他人的重要性。
  说他嫉恶,那他自己又算什么?邺零以歌无声地笑了笑。他明白她的意思。而真正所谓的神,懦弱无能,早已凋零。
  “还能好好说话,看来这毒不太厉害。”
  他仔细端详笔下作品,再次蘸了蘸砚台。舒静然不耐烦地挥手一扫,“你打扰我休息了。”
  笔势一歪,笔尖在纸上生生划了一道。邺零以歌看了半晌,终于叹息出声:“你若真长成这副模样,即便是真黑瞳也没有出路。”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