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之杀戮游轮

  锺辰轩抬起眼睛，看了程启思一眼。“谁在等著你？”见程启思没有反应，又换了个问法，“你房间里是枝什麽花？”
  “蓝玫瑰。”程启思沈沈地回答。
  锺辰轩皱了一下眉。“安瑶？不……不应该是安瑶。你完全不需要对安瑶的死负责任，她的死，是任羽一手造成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安瑶的恋人任羽，因为嫉妒而枪杀了她。事实上，安瑶就跟《奥瑟罗》里的苔丝狄蒙娜一样无辜──她爱著任羽，也从未背叛过他。只是，当嫉妒的种子在心里扎了根以後，就会生根发芽，甚至开出一朵恶之花。
  从此就再也无法摆脱“嫉妒”这个恶魔了。
  程启思对於安瑶的死，无法释怀，但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只能说是安瑶自己的选择。
  “那麽文若兰呢？”程启思问道，“她的死，跟你有关系麽？”文若兰是锺辰轩的未婚妻，在他们的订婚之夜离奇死亡。这件事一直困扰著锺辰轩，几乎是主宰了他的生活。
  锺辰轩的回答很巧妙。“她的死跟我当然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她毕竟是死在我跟她的订婚宴上。”他瞟了程启思一眼，“我不相信这纸上所指的是安瑶，那麽，启思，这个‘她’，指的是谁呢？秦颜？”
  秦颜是程启思曾经的女友，是一桩残酷的连环谋杀案里的第一个死者。她是个擅长跳日本舞的舞者，却被人残忍地砍下了最美丽最具有表现力的双手。
  程启思坦然地回视锺辰轩，并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不，我无愧於秦颜。我不害怕，如果这上面说的‘她’指的是秦颜的话。”
  锺辰轩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在暗淡的灯光下，闪烁而模糊。“如果不是秦颜，那会是谁呢？在你的生命里，至今为止，最重要的女人，除了秦颜，还有谁呢？”
  壁炉後的墙上有盏小小的精致的灯，一束苍白的光正好射在程启思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光的原因，还是真的如此，锺辰轩觉得，程启思的脸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十分苍白，白得几乎接近花瓶里那枝兰花的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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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轮里面有个相当气派的酒吧间，在舱房的另一头。程启思跟锺辰轩一路走过去，觉得除了游轮上的职员之外，几乎没有见到几个客人。程启思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再怎麽著也不至於只有这麽几个客人，这偌大的一艘希望号，这麽少的客人，能不赔钱？
  袁心怡站起了身，朝他们挥了挥手。她手腕上戴了一条很别致的粗银绞花的手链，跟脚上的脚链似乎是一套。但她的脖子上却戴著一个蓝宝石坠子，程启思和锺辰轩都记得，这是件十分名贵的首饰，曾经造成了数起谋杀案，最後却被袁心怡给买了下来。她披了件颜色很柔媚温暖的大披肩，看起来很陈旧，但应该是一件值钱的珍品。
  坐在她对面、背对著门口的女人回过了头。程启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尹雪。
  尹雪似乎没有什麽变化，跟程启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长发在脑後用一根钗子随意地挽了一挽，一身很素净的白色长裙，除了左手手指上一枚硕大的银色镂花的戒指，没有别的饰物。
  她对著程启思和锺辰轩笑了一笑，并没起身。这是一张四个人的小方桌，坐他们四个再合适不过了。
  袁心怡已经要了一瓶酒，这时把四个人的酒杯都斟满了。“你们两个来得真晚。我还以为你们赶不上了呢。”
  尹雪微笑地说：“请我们来，自己却差点失约，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哟。”
  她语气轻柔，但这话却让程启思机伶伶打了个冷战。锺辰轩问道：“你……你说什麽？你说是我们请你们来的？”
  袁心怡正把酒杯举到唇边，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是啊，不是你们请的麽？机票都是你们订好的呢。”
  程启思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抽出了那封信，递给袁心怡。“这不是你写给我们的信？”
  袁心怡接过来，瞟了一眼，就说：“不是，我的字可没这麽漂亮。”她又掠了一下头发，“不过，这字迹挺熟悉的……”
  尹雪从她手里把那封信接了过去，她的脸色也变了变。袁心怡还在那里冥思苦想，喃喃地说：“我一定见过的……是谁呢？……”
  “是我。”尹雪有点生硬地迸出了这两个字，三个人一起看向了她。尹雪接著解释说，“不是我给你们写这封信的，但是……这字迹确实很像是我的。”
  她从包里翻出了一支笔，在信纸的背後随手写了几个字。这一来，程启思和锺辰轩都看出来了，她的字迹确实跟信上的很像，但尹雪的字要随意一些，洒脱一些，有些能省的笔划都省了，如果不是看熟了她的字的人，恐怕很难认出她写的什麽。信纸上的字，相比之下就要拘谨得多了。
  锺辰轩比较著两种字迹，忽然说：“尹雪，你写一下这五个字。”
  尹雪眼里闪过一丝奇特的光芒。“哪五个字？”
  锺辰轩慢慢地说：“她在等著你。”
  袁心怡在旁边说：“听起来像什麽歌名。”
  尹雪没有搭腔，在纸上写了这五个字，推给了锺辰轩。程启思也凑过去看，果然如他们所料的，那五个字与他们在舱房里发现的纸条上的字迹非常相似，只是尹雪特别喜欢省笔，而且这种“省”都省得十分随意，有时候是少一点，有时候可能就会少一横或者一竖了。模仿的人，再怎麽也模仿不来。
  尹雪看著程启思和锺辰轩两人传看那张纸条，脸色都很凝重，就问道：“究竟发生什麽事了？”
  程启思喝了一口酒，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袁心怡听得啧啧称奇，说：“这麽说，是有人借用我的名义，骗你们来旅游的喽？唉呀，这人可真好心，连旅游的费用和机票钱都全帮我们包了，挺大方的啊，我猜一定是个男人。”
  她这个结论让众人都怔住，尹雪问道：“为什麽一定是个男人？”
  袁心怡眨了眨眼睛，说：“因为女人没有这麽大方。”
  三个人都无语。尹雪转向程启思，说：“我们也收到了一封信，不，具体说不是信，就是行程计划。是一家有名的旅行社亲自送上门的，说是程先生委托他们来的，所有费用都已经付清了。心怡打电话跟我说这事儿，我也没怎麽在意，既然你们请客，我们也就来了。没想到……”她叹了一口气，“这人也太了解心怡了，知道她这糊里糊涂的性子，不会追问。换我，我一定会找你们确认清楚。我一直以为是你们亲自给心怡说这事儿的。”
  她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程启思苦笑说：“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们居然也不找心怡问一下？我不是没找，是打手机找不到心怡，她工作室的人说她出国玩去了，我猜你们肯定是在目的地等我们，就来了……”
  尹雪沈思地说：“这麽说，约我们来的人，算得确实是很精准了。这个人是谁？把我们找到这里想做什麽？”
  袁心怡笑吟吟地说：“我猜，你们两个，肯定都是得罪了某个女人。这个女人如今想要找你们讨回来呢，所以说──她在等著你──等著你们。你们好好想想吧，得罪了谁？女人可是不能得罪的，她们什麽都记得呢。”
  程启思苦笑著说：“心怡，你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
  锺辰轩却说：“心怡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挺奇怪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提议……”尹雪慢吞吞地说，“我们最好离开这条船。要旅游，去哪里都好，我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这分明是个设好了的局，而且是给我们准备好的局，我们为什麽要往里面跳？我不管那个人想干什麽，我没有兴趣知道，一点也没有。我不想我们任何一个人遇到危险。”
  “危险？”袁心怡尖声地说，“你认为我们会遇到什麽危险？”
  尹雪抬起了眼睛。她的眼睛，美丽、晶莹而冷漠。“我认为，我们将会遇到──死亡。”
  坐在她对面的袁心怡陡然地打了个寒颤，忽然，袁心怡尖叫了起来：“鬼！鬼脸！外面有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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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雪是背著门而坐的，而袁心怡则是正好面对著酒吧门口。程启思浑身一紧，立刻转头去看，他确实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消失在了门口，从那匆匆一瞟的印象里，他觉得，他似乎看见的是一个五颜六色、色彩相当鲜明的东西，而且，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个东西给他一种“狰狞”的感觉。
  锺辰轩和尹雪也已经站了起来。锺辰轩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酒吧门口，拉开门一看，外面是明亮的通道，除了擦得！亮的木质地板，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著袁心怡。
  程启思抢在袁心怡前面开了口。“我刚才也看见有什麽东西在门口。”
  尹雪说：“我什麽也没有看见。不过……”她微微一笑，“我的视力一向不太好，所以我看到没看到，不能算数。”
  这时，从通道的那一头，走过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了件雪白的衬衫，相当英俊，手上还搭著一件米色的风衣。
  锺辰轩怔了一下。“安昕？”
  安昕是锺辰轩以前的同学，也是修心理学的。程启思也认识安昕，他们曾经在一桩案件里碰过面。安昕听到锺辰轩的声音，也略略楞了一楞，但立即笑容更深了，加快脚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