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不懂爱

18 第18章


闻人玦的变化只在一瞬间,很快云拂只觉得周身的寒气尽散,对面的那个布衣俊美男子已经恢复了古潭般的平静。
    闻人玦垂眼低低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没有看向云拂,偏过脸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云拂却感觉到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危险。她的五官感知比旁人不知道要强多少,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动了杀机,那杀机很是浅淡,但是带着一击必中的狠意。
    她深呼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闻人玦,低低地说道:“你想杀我?只因为我可能威胁到了孟雪卿?沉墨,你确定诛杀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喊得是他的字,声音异常的沙哑,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冰冷。她是精魄,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可眼前这个男子想诛杀她,还是令她有了一丝的怅然。
    云拂小脸冰冷,看向闻人玦,第一次觉得帝师沉墨算不上是慈悲之人。
    “你布衣佛珠,想要遁入空门,修习佛法,只因为你本身就是个满身戾气之人,可你一边杀人一边吃斋念佛,不显得很可笑么,何况你做的那些事情可谓是血流成河的事情。”
    闻人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思之中。目前为止,他的这位妾室几乎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有的念头,让他的心中泛起了冰冷的杀机,闻人玦攥紧手中的佛珠,看向云拂,似乎想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看清楚。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一个女人。这辈子没有,上上辈子也没有。
    “阿拂,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幸福的事情。”他冷淡地开口,目光阴鸷了几分。
    他生来就是断掌,带着一身的戾气,可这戾气并不是此生而造就,是他一代一代累积而成的。
    他,闻人玦,是个世代受到诅咒之人,带着世代的记忆重生。他在孩提时代记忆便苏醒,粗粗算来,从大夏朝高祖时代,他活到了至今。每一世身份都不同,上至皇族贵胄,下至平民百姓,每一世他都在找一个人。
    只是数百年来,他每一世记忆苏醒便知晓上一世自己找错了人,诅咒依旧持续下去。
    只是这一世,他不会找错,卿儿和记忆里的那个女子长得是一模一样,并且她的外祖母还是古家旁系之人,身上留有古家的血脉,应该是她的转世。
    当年亏欠她的,他要尽数偿还。
    云拂冷笑,点头,说道:“知道太多确实不是好事,我知晓你想杀我,知晓这帝宫的诸多秘密,知晓太子琉韶终将会登上帝位,知道大夏会有国运枯竭的那一日,知晓我也有灰飞烟灭的一天。”她的目光迸发出一丝雪亮的光芒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沉墨,死亡并不可怕,长生才真的可怕,你若是想杀我,那切记杀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灰烬,如此我才能超脱出去。”
    闻人玦闻言指尖一颤,心剧烈地颤抖起来。长生,长生确实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他每一世生老病死,再记忆苏醒,看似死亡却活了这些年,活到他万分疲倦。
    闻人玦看向云拂的面容,苍白、寡淡,这是一个淡的如同千山暮雪的女子,他突然之间不舍得杀了。杀了她,还有谁能体会到他世代长生的苦楚?
    闻人玦伸手按住了面前冰凉的石桌,看向她,重眸内不再掩饰凌厉的气息,开口说道:“你是个很有趣的女子,阿拂,我不会杀你,我改变主意了。和离书我也不会给你,这一世,你就陪着我吧。”
    云拂沉默,她紧紧地扣起袖摆,后退了一步,化解闻人玦的凌人气势。他的双眼看久了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沉迷其中,这是魔瞳,千百年来也没有几个天生重眸的,偏偏眼前这位还修为不浅,他算是她此生遇见的最难对付的人。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不该反悔,我有自己的生活。”她皱着眉尖说道,“关于孟雪卿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你找太子琉韶,让他把山月阁的姑娘放了,我便即刻离开帝都。”
    闻人玦皱了皱眉,招来龙七,低低交代了一句。龙七两眼晶亮地看了看云拂,颇是好奇,然后才飞奔而去。
    “放人可以,你陪我留在这帝都,我记得你哥哥和母亲都在云府的。”闻人玦淡淡浅笑,杀气弥散在顷刻之间。
    前后短短数秒钟,局面骤然改变。云拂眸眼深了深,不知晓闻人玦打的什么算盘。现在她感觉不到杀气,反倒是觉得闻人玦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改变。这是拿哥哥和母亲来钳制她么?
    她记得闻人玦自己也是有很多软肋的。他们之间彼此彼此罢了。
    云拂淡淡一笑,道:“我住在梦枕山月阁,不爱换地方住,先生若是喜欢,搬去便是,山月阁的空地还是很多的。”
    有这尊大佛坐镇山月阁,想来也是一件好事,闻人玦见识渊博,她也许能问出一些事情来。
    她至今对自己的梦耿耿于怀。
    闻人玦点头没有说话,而云拂对他很是忌惮,一时之间,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的底蕴来历,沉默不语。
    龙七很快来禀告,说事情办好了。
    闻人玦点了点头,对着云拂说道:“那位姑娘已经不在东宫,龙七会带你去见她,你和沼岚快些离开吧,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今日这事闹得大,想必消息已经传到了帝宫。帝王至今按兵不动,颇有算量。沼岚这几年来被压迫的厉害,你若是有心可以劝劝他,才捡回一条小命,又这般折腾,迟早要丢了他那脑袋。”
    闻人玦说完便起身前往东宫。
    云拂望着他的背影沉思不语,沼岚风风火火地走来,说道:“怎么样了?”
    “速走——”云拂看向他,目光幽深,一字一顿地说道。
    沼岚见她认真,咬了咬牙,挥手带着手下的人马快速地退走。
    片刻之间,两班人马都一言不发地各自退走,如同清晨时分的冲突不存在一般,留下无数的猜测。
    马车在帝都古城内悠闲地穿梭着,龙七将马车稳稳停在一处别苑外,掀开帘帐,说道:“到地方了。”
    沼岚先跳下马车,云拂和鸾飞也跟着下来。
    “五皇子,您确定要进去么,今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准入宫的圣旨到了您的府上了。”龙七狗腿地拦住沼岚,闲闲地说道。
    啊呸。沼岚白了他一眼,叫骂道:“你丫的敢拦爷?信不信我把你的那些丑事都抖出来?”
    龙七嘴巴抽搐了一下,笑眯眯地朝着云拂说道:“夫人先请。”
    云拂见他们两人大约是认识的,也没有说话,进了别苑。一行人中鸾飞是最关心惊鸿的状态,除了沼岚跟惊鸿有一面之缘,云拂等人都没有见过那姑娘。
    龙七带他们到了厢房,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周身被裹在披风里,奄奄一息。
    “惊鸿——”鸾飞上前去,哽咽地喊了一声,她解开那披风,发现披风下赤*身*裸*体,各种形状的伤痕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找到时伤的太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状况也不太好。”龙七低低地说道,“太子殿下在闺房之乐中有着特殊的癖好,人没死算是万幸了。人我们是直接带走的,太子殿下不知道呢。”
    这姑娘算是毁掉了,云拂的脸色不太好看。
    “禽*兽不如的东西。”沼岚狠狠地骂了一句,“老子当时应该抽他一顿。”
    “阿姐,我想为惊鸿清洗身子,上药。”鸾飞上前来,双眼微红,看着云拂。
    云拂点了点头,说道:“阿鸾,她会好起来的。”
    云拂出了房间,看着院子里的葡萄架,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晌午时分了。她走近葡萄架,站在下面仰头看着郁郁葱葱的叶子以及青涩的小果,岁月匆匆,她时常看着时光从指尖溜走而无奈,亦如这些人的命运,或悲或喜从来都无法掌控,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芭蕉红绿,等岁月催人老。
    沼岚站在她身后,不知她所想,只低低地说道:“对不起,我在帝都人微言轻,纵然皇祖母喜爱,可终究无法跟太子抗衡。”
    云拂转身,看着他被锦衣玉服捆绑的身份和俊逸面容,忽而低低地,目光幽暗地说道:“九鹿,你原本便是自由自在的游侠,为何要回到帝都来,既然回来了,为何要忍受这诸多的束缚?”
    九鹿被她问住,脸色凝重了几分,沉默不语。他为什么要回到帝都来?不做他的逍遥道士,为何要回来?
    “三年前,我前去广安侯府为的就是避祸。那时我皇子的身份已经暴露,大哥说,是时候回帝都了。云拂,我不回来只有死,回来了,还有一丝希望。”沼岚沉沉地说道,无人知晓他这一路走来是何等的艰辛,若不是有闻人玦在,他早已死在了不知名的山野。
    “人生在世,不是生便是死,你想要博一把吗?”她目光幽暗,淡淡地问道,
    沼岚的目光迸发出一丝犀利的光泽,他原本双眼便生的极为的明亮,此时更是亮的惊人。
    “大哥说,太子殿下才是,我一贯相信他。”闻人玦支持的只有太子琉韶,纵然他们认识多年,闻人玦也不会转而支持他。沼岚就算不甘心也不会动心思跟闻人玦斗。那个念头,他早就断绝了。
    想到太子琉韶,云拂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的厌恶之色,淡淡地说道:“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就算强大如闻人玦,他也是有自己的弱点的。九鹿,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沼岚看向她,许久,沉沉地问道:“在诸多皇子中,我身份最卑微,助力最小,不过凭仗着一身蛮力罢了。你为什么帮我?”
    云拂凉薄一笑,这个念头不过是数秒钟之前萌生出来的,渐渐地便在心底扎根发芽了。历史上,登基的是太子琉韶,只是,她突然之间厌倦了这样冷酷无情的潮流走向。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局之中,看不清前面的方向,索性自己走一条路出来。
    她看向九鹿,也许她带他走的是一条死亡之路。她自己原是不怕的,只是沼岚若是走错了,大约再也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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