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痛史 崇祯王朝

第43章


  "崇焕兄说到哪里去了?"茅元仪义气至极, "论职你为督师;论辈,你为兄长。你我兄弟,当是生死与共,患难与共,元仪恨不能替督师为囚,为兄长顶罪,洗刷冤辱!"
  谢尚政因和袁崇焕从小一起长大,既有同乡之谊,又是同窗老友。自袁崇焕投入牢狱之后,他也是一直茶饭无味,愁眉紧锁,如今见袁崇焕冤情即将昭雪,他自然更为欣喜。他操起酒坛,将酒碗倒满后,高高擎起:"崇焕兄复官有望,弟兄们翘首期待:督师早日出狱,领兵伐贼,再镇辽东!"
  袁崇焕也端起酒来发誓:"待我再镇辽东之日,就是满虏覆灭之时!不取皇太极首级祭奠祖寿、满桂兄弟,我袁崇焕誓不为人!"
  三人举碗又"砰"的一声碰在一起:"干!"
  茅元仪兴致勃勃:"崇焕兄,现在可以跟家里说了吧,让大嫂来京,接你出狱!"
  袁崇焕笑着摇了摇头:"一时难以说清,反而惹她担惊受怕,待我出狱之后,再接她来京吧!"
  在周延儒官邸,一纸"袁督师无罪释放疏"摊放在书案上,洋洋洒洒,几近万言。这是一道为袁崇焕辩罪的奏折,周延儒已然草就,现正伏案字斟句酌时,一向貌合神离、极少往来的温体仁,竟携同陈演一道走了进来。
  周延儒连忙起身,三人见礼寒暄后,尚未及送茶,温体仁便急不可耐地开宗明义:"袁崇焕获释出狱,恐怕我等就得进狱反坐啊!"他边说边手指陈演,"周大人想想,袁崇焕一旦出狱,能有我们的好吗?"
  陈演是个在朝堂上沉稳木讷、寡言少语,而在私下里风流倜傥、侃侃谈笑之人。他接过温体仁的话头,决绝道:"无论如何,不能让袁崇焕出狱!"
  "所以我才请陈大人同来贵府,共商对策。"温体仁接过侍女送上的香茶,并未品茗,而是长叹一口气后,将目光投向周延儒,"现在卑职督办此案相当棘手,查来查去,皆为口传虚词,全无事实凭据啊!"
  陈演也将手中的茶杯一放,惊恐道:"如此说来,袁崇焕真可无罪释放了?"
  "他罪在哪里?"周延儒起身一笑,"周某不才,正在写袁督师无罪释放的疏文,一纸调兵书足以证实他的清白无辜。"
  陈演一屁股坐了下来,气馁道:"难道我们只有束手待毙不成?"
  温体仁这位最恨袁崇焕之人,此刻并没有像陈演那样慌乱,他是有备而来。自打他从眼探处得知周延儒在为袁崇焕写辩疏的时刻起,他就一直在思忖盘算。他唯恐明日早朝上,周延儒递上此疏,所以今日连夜拉着陈演来了这么一次探访。他目视着周延儒奸猾地循循诱导:"我等当应用心体察皇上圣意啊!皇上先说有罪定罪,后言无罪释放,若是皇上认定无罪,孙承宗泣血苦谏求情,皇上又为何不立即释放?身为人臣,最重要的是要善于体察圣意,维护龙颜有尊,要在"有罪"二字上细细揣摩才是!"
  周延儒是朝廷上最善于见风使舵的角色,一听此话,颇不自然地将疏文挪到了一边:"体仁所言,颇有新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温体仁一眼便看透了周延儒的心思,"周大人是聪明人啊!只要确立袁崇焕通敌罪名,就是滔天大罪,首辅韩■身为座师,欺君误国,当应罢职加罪!"
  陈演转而兴奋起来,他拍案击掌说:"次辅钱龙锡也得下台滚蛋,温大人与周大人当可同操国柄,接任首辅次辅,持朝秉政!"
  "体仁兄足智多谋,真犹如张良再世,诸葛重生!"周延儒暗自思谋着温体仁和陈演的话语,思虑着因袁崇焕而下罪的韩■与钱龙锡的垮台,首辅和次辅的因之空缺,竟不由嘿嘿笑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疏文,"如此说来,老夫这篇疏文只能作罢了!"说着将疏文撕碎揉成一团,"不过……此事要假道而行。"
  温体仁不解地问:"何谓假道而行?"
  "官场争斗如同疆场用兵啊!"周延儒摆弄着书案上的镇尺,深有城府道,"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说:善用兵者,贵在假道,示假乱真。道有正道,尚有旁道。旁道不断上疏弹劾;正道取袁崇焕通敌要害,只是如何出凭示证呢?"
  "上疏弹劾倒好办,"陈演虽心中赞同周延儒的策略,但仍无奈地连连摇头,"这通敌要害……难道叫皇太极造假出证不成?"
  温体仁仿佛顿开茅塞似的高兴起身:"谢周大人指点迷津!好一个假道而行,老夫心中已经物色一人可提供实据。"
                  
第79节:己巳之变(8)
  周延儒大感兴趣地:"喔,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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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同茅元仪,谢尚政抬腿跨出狱门,未及几步,便停了下来,他抬眼看了看狱外刺眼的明媚阳光,不无忧虑地说:"元仪,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担心。"
  茅元仪也随之停下了脚步:"有何担心?"
  谢尚政一扫在狱中喝酒时的兴致勃勃,脸上罩起了一层阴影:"皇上敕旨:有罪定罪,无罪释放,委派温体仁督办,依小弟所见,恐温大人与崇焕兄存有私怨,该去他那儿走动走动。"
  "这个奸佞小人!"茅元仪是个疾恶如仇的血性汉子,他最厌恨温体仁这种阴险狡诈之人,一听此话,他未及深思便怒气冲天,厉声骂道,"督师无罪,岂能加罪?让他去查办好了!"
  谢尚政为人处世较之茅元仪圆滑机变得多,他清楚茅元仪的秉性,知道无法深谈,便委婉地说道:"话虽如此,总是少个冤家多条路啊!"
  距离袁崇焕所居牢狱,仅隔一条胡同,便是太监曹化淳的私宅。
  曹化淳与杜勋正各自搂着一个宫女在饮酒。
  大明朝虽有太监与宫女结成"对食"的习俗,但此时的这两名宫女却并非曹、杜的元配。他们二人因得皇上的宠信,炙手可热、有钱有势,于是私下在男女方面,也是胡作非为,同正常王公大臣一样,也搞起了三妻四妾,眼前这两个年轻的宫女,便是杜勋新近为之物色的。
  进献给曹化淳的这位小宫女,是个机灵角色,她端着酒杯递向曹化淳的唇边:"前一晌满夷犯京,弄得人心惶惶,曹公公、杜公公可是冷落了我们姐妹。"
  曹化淳伸出那没有胡须的嘴唇,轻轻抿了一口酒:"我这命啊,差点死过好几回了!"他看看坐在身边的宫女,感叹道,"劫难之后,有美人相伴喝着美酒,方知人生的乐趣啊!"
  杜勋也饮了一口另一位宫女递过的美酒,接言道:"要不古人感慨:人生几何,及时行乐!"
  这时,门房的小太监匆匆走进:"禀报曹公公、杜公公:温体仁温大人前来拜访!"
  "他来干什么?"曹化淳闻言起身,连忙吩咐"对食"宫女,"你们快快回避!"
  虽说曹化淳在朝中炙手可热、胆大包天,但太监勾引宫女,毕竟是拿不到台面之事,何况这两人又不是他们元配的"对食"。曹化淳安排她们躲进里屋之后,和杜勋正要起身迎接,温体仁已款款走进屋内。
  曹化淳满脸堆笑道:"温大人请坐!坐!"
  温体仁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早就风闻这些太监宫女们乱七八糟的丑事,所以他目视桌上的四只酒杯,冷声笑道:"想不到曹公公、杜公公在宫中也不甘寂寞,寻找相好对食,喝上花酒啦!"
  曹化淳见被捅破,便索性嘿嘿一笑:"也是宫中相沿成习,孤寂所致。"
  "还孤寂所致!"温体仁手指曹化淳和杜勋,"二位公公可否知晓?你们的末日来临,死期已到!"
  二人闻言,惊愕无语!
  曹化淳从惊愕中醒转,连忙问道:"温大人何出此言,请……请明示!"
  温体仁一脸严肃:"当初,你们二人被满夷有意放回,带着皇太极的离间计,向皇上密售其奸,将袁督师投进冤狱……"
  曹化淳未及温体仁说完,便急忙惊恐地分辩:"不,不,不!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哪样?"温体仁声色含威,语带威胁,"现在朝野为袁督师辩冤,皇上也日益倾向复官袁崇焕,如有一纸上疏尔等栽赃陷害,是皇太极所指使,恐怕二位公公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曹化淳和杜勋听得脸色刷白,两眼发直!
  温体仁看着二人,依旧声色俱厉:"袁督师一旦出狱,他能放过你们吗?老夫可以断定:袁崇焕出狱之日,就是你二人斩首之时!"
  曹化淳"扑通"一声跪倒在温体仁面前:"危难在即,请温大人鼎力相救!"
  杜勋也跟着曹化淳跪倒在地:"请温大人搭救奴才一把!"
  温体仁望着这两个平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阉竖,如今一齐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心中有一种颇为得意的窃喜,但脸上却未敢露出半丝的轻蔑,因为他们现今毕竟还是皇上跟前的亲信爪牙。只见他微笑着上前扶起曹化淳、杜勋,故作惶恐地说:"二位公公不必如此!卑职不过是陈述利害,只望心中有数,不至于自误其身。"
  曹化淳如拨云见日:"请温大人赐教!务请言明我等该如何处置?"
  温体仁摇头一笑:"二位公公皆是天子身边的宠信,还用卑职唠唠叨叨絮言妄说吗!"
  曹化淳和杜勋初时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似的互视一眼,会意地微笑相对。
  温体仁府邸,一个戴孝的女子正泪流满面地走进客厅,引领她进来的是皮岛毛文龙之弟毛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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