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零一

一大早起来秦可妤便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只见过一次但却有过生死交谈的蓝心语。
    “可可，我要回来了，你在哪里？找你玩儿。”
    秦可妤赶紧回了一句，“我今天要去西安了，你要过来跟我汇合吗？”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蓝心语才回复了短信，“可以，我准备买机票，做好准备迎接姐姐吧。☺”秦可妤又跟她说了几句后，出了房门做了个早餐。
    洗漱好的韩川也下了楼，看着秦可妤在厨房里煮面，觉得这好像两人结了婚过着小日子的感觉。他心满意足，因为寻寻觅觅找到一个感觉对的，你有想要去保护她的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曾经韩川也在想，经历过了陆画这样知性、有主见的情人和体贴入微的乔玉裳，他也想过，在男人眼中极好的女子他都不喜欢，那么，他到底在追逐什么呢？秦可妤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在传统的人家来看，没有稳定的工作——她的分散投资却是蒸蒸日上，没有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的家让她一度陷入困境，没有稳定的生活——总是喜欢背着包出去玩......太多太多能让别人嚼舌根的话题却让韩川沉迷至此。韩川想，一个人的人生，总会被包容的。你以为永远的一个人，是因为你还没遇上。
    他喜欢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他喜欢给予她需要的安全感，他喜欢她有时候的脆弱可以让他在她面前偶尔休息。韩川想不出他到底爱着秦可妤的什么，因为喜欢与爱这种东西，都太玄妙了。
    秦可妤感受到了身后来自韩川高大身躯传来的压迫感，没有回头，一手拿着陶瓷盘子，一手捞着滚水中的素面，说：“刚刚收到了心语姐的信息，说要来找我玩。”
    “嗯？你们两个这么熟？”韩川奇怪地问道，因为在他看来，蓝心语这么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很少会跟一个小女生打交道。
    “还好啦，在飞机上我们互相安慰过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韩川猝不及防地从身后抱住了秦可妤。秦可妤的手一顿，明白了他的想法。
    “没事啦，都过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秦可妤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双手抱住了韩川。
    “嗯。”韩川确实心里想的是，若是那个时候出了事——他该怎么办——他故意转移了话题，“知道心语姐是我大嫂吗？”
    “嗯，听你说过。”秦可妤点了点头，在面上淋上刚做好的炸酱。
    “上次你见过我的二哥了，我在里面是最小的。”韩川似乎陷入了回忆，告诉秦可妤这段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所知道的、关于蓝心语的过去。
    韩川小的时候跟他老爸的几个合作伙伴年龄相仿的孩子玩得挺好。因为都是男孩，小的时候流行讲排序大小，几人按年龄做了区分。老大陈竹，老二陆乔原，老三俞尔青，老四韩川。韩川因为那个时候年龄最小，几个小屁孩特别喜欢照顾他。后来长大了，各出各的国家，各做各的生意，虽说见面的机会少了，但革命情谊还在。
    “老大在大概五年前吧，突然带了个女人回来闪婚，那个女人就是心语姐。”韩川吃好了早餐，准备上楼帮秦可妤拿行李下来。
    “后来很快就成了我们大嫂，其实跟我们关系还好，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不像外表那样冷冷的。后来，结婚的第二年大嫂生下了小圆，很可爱的女孩子，八个月便会走路，十个月的时候就会叫人了。虽然说两人有了孩子以后关系好像变好了——噢，说到这里，因为老大一直觉得他是被迫娶大嫂的，一直对大嫂冷冷淡淡的。甚至二哥说大哥有时还会去找以前那个女人。心语姐在家一心一意带着孩子。”
    “然后呢？”两人已经坐上了韩川的车，准备去机场。
    “然后，那个时候我刚回国不久，小圆刚好满一岁的时候，去世了。”韩川说起这段故事的事情不禁为那个可爱的孩子感到惋惜。
    “啊？怎么了？”
    “其中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大嫂很恨大哥。大嫂因为小圆的去世接受了一年的心理治疗，最后心平气和地提出了离婚。后来，大哥发现自己是很喜欢大嫂的，只是因为家里人那口气让他咽不下去。离婚以后还天天去接送她上下班，就像我对你一样。”
    “嗯——就是想追回心语姐。可是，心语姐似乎真的很绝望。”秦可妤也想起了在飞机上，蓝心语和她说话的时候那种绝望的心态，十分让人痛心。不知一个人是到了何种程度才会变得那么麻木呢？
    韩川揉了揉秦可妤的头发，“算了，别想了，和心语姐好好玩吧。”
    “嗯。”虽然回答了，但是秦可妤隐隐又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车子停在机场门口的时候，韩川有点不舍得让秦可妤离开，这是两人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分别。韩川和秦可妤站在人来人往的验票口不远处。
    “你就没有什么要表示？”韩川觉得就这样让她走太吃亏了。
    “唔，我会给你带手信的。”
    “我不缺东西。”
    “那，给你寄个明信片？”
    “......”有个不懂情调的女朋友让韩川很是无奈。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原来是要这个，秦可妤很少主动，但是因为短暂离别的不舍她竟主动挽上韩川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一口。
    “好了，拜拜。”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秦可妤能这么做实在是不易。她本是一个不爱表达自己的爱的人——从他爸爸回来到死的那天就知道。但正是因为这样，她现在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一路顺风，记得想我。”韩川手插在口袋里，说了声再见，在看着秦可妤进去了以后，还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有，记得准时回来。”
    秦可妤到了西安正是小德接的机。
    “可可！”小德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做酒保十分卑微的他，但他的亲和力度可一点也没减，看见秦可妤以后咧开了嘴，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不错嘛！还买上豪车了！”秦可妤看着小德帮忙把行李箱搬进后车厢的时候倚在旁边也被他的开心感染到了。
    “你就没看过你的银行存款？”小德奇怪道，“我有多少你就有多少啊。”
    “呃——我很少看，而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都没空清点。”秦可妤实在对管理金钱这方面没什么概念，只有大概的计划。
    “你呀，就是到处走，现在都是个大女孩了，最近过得怎样？”小德平稳地开着车，一边了解她的情况。
    “嗯......回去以后才知道妈妈得了病，不久前去世了。”听到这里的小德带着一些悲伤看向秦可妤，可是秦可妤还在讲，“但是我最后圆了妈妈的梦，就是带着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我现在没事啦。”
    “我还交了一个男朋友。”说到这个，秦可妤赶紧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韩川告知她已经安全到达。
    收到了韩川的叮嘱后，她随后一路上就在说着那些她能想到的许多事情，小德就是这样听着秦可妤诉说着她想到的事情，说累了就看着外面的风景睡着了。
    小德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乐观的孩子，知道她没有爸爸，难以想象她在面对妈妈死去的时候是从一个怎样困难的困境走过来的。但是听着她一路说来，似乎最近过得还是挺好的。那就好，那就好。
    到了酒店的时候，秦可妤提出正好是夜晚，去酒吧坐坐。于是秦可妤换了一套衣服以后跟着小德步行过去。
    酒吧的大小还没有边，门边立着一块跟秦可妤差不多高的木板镶在水泥墙上，木板上面用挥斥方遒的毛笔笔锋写着“流浪者”。
    走进去，发现多了一个小天地是让人唱歌的。秦可妤进去的时候，一个年近40岁的大叔抱着吉他安静地弹着她不知道的曲子，刹那间让人走进了一个苍凉却生机勃勃的世界——想必那是那位大叔的心声吧。
    “那是奇叔，一名真正的流浪歌手。”小德带着秦可妤进去的时候介绍道。
    周围的桌椅都换成了新的，但又带着某种怀旧的色彩。有的人躲在一角淡淡地喝着放在跟前的酒，有的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歌。秦可妤一眼看过去，竟几乎没有空位。
    “你经营得真好。”
    “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可妤明白小德这句话的意思，正是印证了当年他说的那番话。很多人都徘徊了人生的某个路口，在现实和理想的选择上挣扎，停滞不前。因为现实如此残酷，理想如此遥远，这个地方让人坐在现实与理想的边缘中思考。
    秦可妤喝了一杯果汁，秦可妤大概是唯一一个喝着果汁的酒吧人。
    “对了，我明天有个朋友要来，我要去陪她逛逛。”秦可妤接到手机信息的时候跟小德说了一下。
    “行啦，我就是想让你过来看看我们而已，你都那么久没来这边了。”小德笑着说，递了一杯酒给坐在高椅上的人。
    在刚回到酒店，秦可妤便接到了某人的电话。
    “喂？”滴的一声，门开了。
    “刚回到酒店？”韩川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是呀，刚才去酒吧坐了一会。”秦可妤关上门，拉开凳子坐下。“你吃了饭没有？”
    “刚吃了。你不在两个老人不在，一个人真的太安静了。”韩川明显在抱怨。
    这边的秦可妤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两个聊了一会，因为秦可妤今天搭了飞机有点累所以韩川很快便挂了电话，秦可妤进浴室洗了澡便把自己抛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蓝心语戴着墨镜拖着一箱行李走进了酒店门口。秦可妤立马迎了上去，“心语姐！”
    “可可。”蓝心语难得露出一个笑容，看来旅途让她开心了不少。
    “你黑了一点哦。”秦可妤帮忙拖着行李说，“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了，我先去办点事，晚上带你去玩。”
    可能是因为韩川跟她说的那些过往，让她对蓝心语又熟悉了不少的感觉。蓝心语从在飞机上就被这小女孩的这种心态打动，后来知道她那么巧又是小四的女朋友，确实这层关系让人觉得亲近了不少。
    “好。”
    蓝心语是自从女儿夭折以后便被医生劝说多出去走走而喜欢上了在不同的地方逗留的习惯。变成了如今，不想留在那个有诸多痛苦的城市的原因。而上次回去——又是让她满满的心碎离开，真奇怪——明明都不会再痛了呀——
    两人在后来的五六天时间走遍了很多地方，还去了其他的地方玩。但是在每个晚上，韩川都会打电话给秦可妤，秦可妤越发想念她的新晋男友了。
    她坐在灯光暗暗的酒吧里，发现自己竟然一张韩川的照片都没有。她叹了口气，让喝了一杯鸡尾酒的蓝心语听到了。
    “想念小川了？”蓝心语带着一种淡淡的过来人的笑容看着她。
    秦可妤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蓝心语却微微笑了。
    “真好。”蓝心语也叹了一句，“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似乎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她突然跟秦可妤说，“可可，想听我的故事吗？”
    秦可妤对韩川说的那些不知道的内情是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蓝心语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看上去无牵无挂的人——
    此时，奇叔坐在酒吧的小天地里用他沙哑低沉的声音自弹自唱着一首《流着泪说分手》，淡淡的曲调配着有经历的声音，还有蓝心语渐行渐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