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零一

已经三点了，凌晨。秦可妤看了一下表。她现在在空中已经差不多12个小时了，
    她才刚刚从黑暗中出来，如今又身在黑暗之间，秦可妤有点讽刺地想。她甚至还没有真正地和白灵芝、辛凯乐道别，还没跟韩川解释，她其实也不想搬出去，是因为她习惯了他的陪伴。韩川......秦可妤想起这个名字，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收到她最后给他发的信息。
    秦可妤脸趴在厚厚的玻璃窗上，闭着眼睛，努力排除机舱那些让人心慌的哭喊声和求救。她才知道，自己以为麻木的心，很害怕呀。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想念那个陪在她身旁给予了她最无声最温柔的安全的男人。她忍着不让自己流下泪水。
    “我们到底还要在天空多久！还不如直接熄火掉下去一起死好了！干什么还要拖那么久！”有个中年妇女看着慌乱的人群对着无辜的空姐怒喊道。其实空姐又何尝不害怕，被这么一骂所有的委屈也被激发成怒火，然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骂战。
    虽然害怕，但表面冷静的秦可妤心里隐隐地相信开飞机的飞机师，开那么久绕圈总有他的理由。
    “你不害怕吗？”旁边一个比秦可妤大一点的女人问旁边安静的秦可妤。她也是一脸无所谓，看到同样的人觉得有点趣味。
    “怕。”秦可妤还勉强在她面前扯出了扯嘴角，“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谁了。”
    “唔——一听就是情郎。”女人叹息道，带着一丝悲凉，“年轻真好呀。可以有人可以念想。”
    “你也不老吧。”秦可妤突然被她的神情所吸引，她是一个标准的美人，有个鹅蛋脸，大眼睛，神色中带着一丝疲倦和烦乱，正是因为这样的她，秦可妤暂时忘记了一丝慌乱。
    “都30了，老女人了。”女人嘲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叫蓝心语。”
    “秦可妤。”秦可妤自我介绍，“叫我可可好了。”
    “那你叫我心语姐好了。”
    “心语姐。”秦可妤照着她说的叫，“你怎么——”
    “这么不怕死？”蓝心语看着一大堆人类互相攻击，这就是人最原本的面目啊，蓝心语想，“我本来怕，但是想想反正死了也没人替我伤心，我自己也觉得这30年来过得挺风风火火，□□低潮都经历了个遍，甜蜜悲伤也有过。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很想去做的。”
    “那你去马来干什么？”
    “散心啊。”
    “唔——一听就是跟男人有关的。”秦可妤也开回她的玩笑。
    “小丫头。”蓝心语笑了笑，也不否认。
    “你说，万一我们真的就这样坠了会怎样？”
    “我只希望死得不要太难看。”蓝心语还喝了一口咖啡。
    “可我还不想死。”秦可妤扁了扁嘴。
    这个女孩有点意思，蓝心语想，随口一说，“那就先不死了吧。”
    “哈哈哈——”在狭小的空间里，在众人的争吵中，只有这两人还像没什么事发生一般在聊天。
    两人在聊天，秦可妤内心那种害怕暂时被压制，直到五点多的时候，广播终于又在响了起来。
    “各位乘客，我们已经顺利回到正常航线上，请大家放心，半小时后将降落在......”机长稳重但疲累的声音响彻在大家的耳边。后来机长又重复了一遍，机舱终于好像恢复了平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秦可妤在降落在机场的时候跟蓝心语说。
    “嗯，希望吧。”虽然蓝心语不在乎生死，但是在知道自己确切安全那一刻起，又觉得，似乎，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继续尝试一下的。
    当乘客陆陆续续下了飞机的时候，秦可妤和蓝心语并肩而走，一踩上光滑的瓷砖地板，实在的感觉油然而生。很多乘客就在那一刻放声大哭，互相抱着，或者开始打电话，边说边哭。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一个女生在打电话，在轻轻地抽泣着。
    蓝心语看了心里竟有点触动，旁边的秦可妤突然想到了韩川。她现在没事了，似乎也没什么委屈好向她诉说的。那是秦可妤以为。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渐白，又是新的一天了。秦可妤和蓝心语准备告别。
    “可可。”声音是从秦可妤背后传来的，似乎将秦可妤定住了一般。她不敢转身，怕是自己的幻听，然后，她听到了那人又叫了一声，似乎带着后怕的颤抖。
    “可可。”
    秦可妤花了好大力气转身，眼睛在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变得湿润，她已经10几个小时没有睡觉，眼睛本来干得很。他的出现，对眼睛来说，像一瓶眼药水，滴多了然后夺眶而出。
    韩川样子很疲惫，他从飞机下来以后就没有合过眼，韩川一向整齐的发丝有几缕掉了下来，更显男人味。秦可妤的心突突地跳着，害怕他只是她的幻觉。
    但是手脚比她的大脑更加快，秦可妤扑了上去，可以说是冲入韩川的怀里，这突然的一冲可把毫无准备的韩川撞疼了。韩川却一点也不在意，似乎丢失的宝贝回来了，他把头埋在秦可妤的肩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是她，没错。
    秦可妤感受到韩川的动作，却开始后怕起来，嘤嘤地哭了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么胆小，那么依赖别人。
    “嘘，可可，没事了，别哭。”韩川听到秦可妤一哭便慌乱了，“没事了没事了。”
    “你怎么来了。”秦可妤哭得突然，停得也突然。韩川用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脸庞，拇指轻轻抹去脸上残余的眼泪。
    “我一下飞机就收到你的信息了，又看到新闻了，叫三哥借了辆飞机过来了。”韩川一句话把昨夜所有的担心与不安都避开了。
    “原来小川就是你的情郎啊，可可。”蓝心语走了过来打趣道。
    “你们认识？”秦可妤不得不感叹世界这么小。
    “大嫂。”韩川点了点头，“你也在这班机。”
    “早离了，不要叫什么大嫂了。”蓝心语似乎不在意地说，也没忽视秦可妤好奇的眼光，“你们好好聚吧，我先走了。”
    “心语姐——”秦可妤拉住她，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回去记得找我玩。”
    “好。小丫头。”蓝心语抱了一下秦可妤。
    “我都快24了，不是小丫头了。”秦可妤冲着她的背影喊。然后，后知后觉，刚才那些类似撒娇的行为让她有点不敢回头。
    韩川看穿了她的心思，拖着她的行李牵过她的手，“先去酒店吧，你太累了。”韩川当然没有忽视一见到她是那双通红的眼睛。秦可妤没有反抗，所有的感受都放在韩川紧紧牵着的手上。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每一次她都在挣扎。而这次，她没有。
    在门口已经有司机在等着。韩川拿着她的行李放入后车厢，两人一同坐进了后座。
    “其实刚才在飞机上我有过一瞬间很害怕。”秦可妤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说，她不怕被别人听到，司机是本地人听不懂中文，“我想起了你。”
    韩川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的手。
    “我在想，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很遗憾。”
    秦可妤看过来，“我在想，如果死之前，没有跟你在一起过，确实很遗憾。”
    韩川的心随着她的每句话一直在突突地跳着，他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她那么明确地接受了自己。秦可妤说完以后有点害羞，但随即想到，在高空的时候死都不怕了，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好退缩的呢？但她说完以后立马做了一个动作让韩川哭笑不得。
    她直接躺在了韩川的膝盖上，假寐。闭着眼睛的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压力，韩川的脸越来越靠近她，他看见了她在颤抖的睫毛，轻轻落下一个吻在脸颊上，“睡吧。”
    “还有，我很开心。”韩川最后在她的耳边轻语说了这样一句，随即累得半死的秦可妤躺在韩川的腿上安心地睡了过去。
    车到了酒店，秦可妤睡得正熟，他轻声吩咐开门的人把行李送到房间里去，自己抱着秦可妤毫不费力地搭了电梯上去。
    可到了房间，他不得不把她喊醒洗个澡再睡。困得厉害的秦可妤只能点了点头随便拿了件衣服进浴室，胡乱抹了抹洗了洗闭着眼睛出来了，然后一碰到床便倒下睡着了。
    韩川洗完澡出来看到就是她整个人趴在全白的床上的样子，他过去把她身子板正了，手在秦可妤的背上，知道她没有穿内衣就出来了，韩川只能快点给她盖上被子回去房间隔壁的房间睡觉。两间房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只是在墙的那边又装了一扇门。当时不知道是为了方便还是其他的心思，韩川毫不犹豫就拿了这个房间。
    他也很累，看到秦可妤睡得很香的样子也没再吵他，他俯身下去亲了亲她的唇，轻轻地，怕吵醒她。自己便像一个偷腥的猫一样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关了灯，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