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犯桃花

孟知微没有因为撤展结束而闲下来，她开始着手策划之前接下的小型时装展。由于是独立策展，方方面面的问题她都必须提前考虑到，事情并没有比做大型展览更少，所谓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如此。
    离上回送牛肉面有半个来月，期间肖子宁没有联系过孟知微。处于忙碌状态的孟知微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还是有一天孟池西和苏沫沫突然提起，她才想起来，好像确实不该是这么回事。
    但是到底该怎样呢？孟知微也不知道。无论是追求与被追求，她都没有经验，因此她只顾着忙工作的事情，没有主动打电话或发短信给肖子宁。
    又过了一个星期，周五，肖子宁约孟知微吃饭。她本来打算加班，马上就要开始布展了，事情很多，但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苏沫沫带孟池西去怀特岛度假，这次的约会只有两个人，又是在环境良好的米其林餐厅，气氛多少有些暧昧和无法言说的尴尬。
    “对不起，年关是投行最忙的时候，才没办法约你出来。”肖子宁开口就道歉，态度良好到孟知微都觉得其实全是自己的不对。
    “没事，我最近在做一个新展览，也很忙。”孟知微笑道。
    “迟迟呢？小家伙放假了吧。”
    “他干妈来看他，带去度假了。”
    “哦，那他应该挺开心的。”
    “是啊，乐疯了。”孟知微迟疑地一顿，继而开口道，“你很喜欢孩子？”
    “乖巧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说起来，我差一点也有个孩子。”
    孟知微的问题表面听起来很随意，本以为会听到一个无足轻重的答案，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这么坦白，倒显得她刻意了。
    “三年前的事，那时候我只顾着工作，前女友觉得我太忽略她，接受不了要求分手，之后迅速嫁给别人，她结婚后我才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呃，抱歉，我并不是要刺探你的过去。”孟知微在心里默默感叹，人生的真谛就是各种狗血剧。
    “没关系，如果我们以后要在一起，这些你还是早点知道比较好。”说起往事，肖子宁声音略低，“我工作很忙，也不懂浪漫，之前有过三次恋爱，都是因为这个结束的。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挺好的，咱们可以考虑结婚，以后就算我们再有孩子，我也会对迟迟一视同仁的，你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
    孟知微立马呆滞，她不过想套套话，怎么就发展成讨论结婚事宜了？
    大概前几次孟池西在，肖子宁不好提起这些话，这回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就顺着话提出来。可是打死孟知微，她也不会相信这个男人是对自己一见钟情，所以才这么迅速就提及结婚。
    闪婚？那是一项双方用一触即发的热情和冲动来支撑的活动。肖子宁么，他的热情和冲动，大概早就全部奉献给他的工作了吧。
    两个世俗男女坐在一起，讨论他们可能会有的，不包含爱情的婚姻。孟知微想想这个情景就觉得很好笑，但这也是广大居于她这种情况的女人的悲哀和无奈。
    孟知微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想了很多，肖子宁也不催促。静默几秒，孟知微扯了个微笑，心虚地说：“其实我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可能让你误会了，答应相亲只是因为不想逆了老人家的心意。”
    肖子宁看起来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我明白了，没事，咱们就继续先当朋友，其他的顺其自然吧。”显然，他在伦敦工作多年，待人处事的态度趋于英式——无论答案是否合意，他至少能做到不咄咄逼人。
    两个人换了其他的事情聊，氛围一扫尴尬，变得轻松起来。
    吃完饭孟知微自己回家，洗过澡捧了本书窝在被子里，看了一会儿，她开始仔细思考和肖子宁结婚的可能性。
    不可否认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工作稳定，脾气温和，没有不良嗜好。但与此同时，她也非常确定，对于这个年纪并且从事金融业的男人来说，任何东西，包括他的婚姻和未来，他都会先精密计算，得出一个“未来发展势头良好”的结果后，再下决定。
    而这种精密计算，绝无可能发生在能冲昏头脑的爱情里。那么如果没有爱，婚姻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对孟知微来说，婚姻必须是爱的延续。她从不认为带着孩子就没有资格收获爱情，相反，如果要结婚的对象连她都不爱，她又怎么敢相信对方会真心去爱迟迟？她知道这很难，可是敷衍和将就，亏待的只有自己，所以就算一直等，她也是没关系的。结婚嫁人什么的，如果不会比现状更好，为什么一定要？
    现代社会，女生就连高考分都得比男生高，“必须找个男人才会有完整人生”这样的话，对身为独立女性的孟知微来说，就是狗屁。
    日子波澜不惊的继续前进，再次经历紧张的布展，孟知微负责的小型时装展终于在V&A面世。展览免费开放，开展第一天，孟知微整天待在那个不大的展厅里，无巧不成书，竟然让她重遇威尼斯双年展时认识的朋友Azzura。
    “Azzura!”她惊喜地隔着几个人冲Azzura挥手，六年过去了，这个意大利女孩身上却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孟知微一眼就认出她。
    “你？”对方起初有些疑惑，随即也认出孟知微，同样惊喜地冲到她面前，大笑着抱住她，“知微！是你！你在这里……工作吗？”
    指指自己的胸牌，孟知微两手一摊：“如你所见。”
    Azzura兴奋地说：“天呐，这个展厅是你做的吗？做的真好！”
    孟知微大笑：“谢谢。你呢？这几年好吗？”
    “我做了独立策展人，这次来英国原本就打算找你，兑现我们当年的约定。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我要结婚了！”
    “真的吗？恭喜你！”孟知微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和Azzura聊天，忽略了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这是我未婚夫，中国人，让他自己和你自我介绍。”Azzura让了让，被点名的人往前站了一步，伸出右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好，我是孙敬。”
    孟知微和Azzura在博物馆的咖啡厅聊天，整个过程孙敬都没有插嘴，看起来是个很沉默的人，和Azzura热情的性格正好互补。
    “这么说你以后要长居中国啦？”孟知微很开心。
    “对，我喜欢北京，那里和佛罗伦萨一样美。你呢？在这里找到你的对先生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打算4月份合同结束后回国，我的爸爸妈妈希望我回去。”
    “真的吗？那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
    “不仅如此，你还要加油赶快生个漂亮女儿，来当我儿子的女朋友。”
    “天呐，你都有儿子了！那看来我们确实需要加油，对吧？”Azzura俏皮地冲孙敬眨眼，随后和孟知微笑成一团。
    和旧友重逢聊天是最消耗时间的事情之一，下班时间快到了她们还没有结束。直到她们说好，按照当初的约定，明天孟知微提早下班带他们去C/S/M逛一逛，然后去她家吃晚饭，这个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聊天才总算结束。
    当天回家，孟知微拜托苏沫沫和帕姆第二天一起去买食材回来，害苏沫沫整晚都在唉声叹气：“本来是休假躲清闲，结果来了伦敦直接从公司中层沦为家庭保姆。”
    孟知微拿白眼回应苏沫沫的抱怨，倒是孟池西赶紧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巧克力，以示安慰。怀特岛度假回来后，这俩人隐隐有直逼亲生母子的势头。
    第二天，孟知微提前联络了仍然在学校任导师的卡罗琳，麻烦她帮她们办通行卡。站在新教室里，孟知微感慨万千。这里没有她的旧回忆，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过去她所在乎的一切，都没有了。
    见卡罗琳似乎有话和孟知微说，Azzura和孙敬决定自己到处看看，留下了孟知微。
    “知微，去年换新址的party你没来，现在来看觉得怎么样？”卡罗琳还是老样子，温和细心，嘴角有浅浅的笑纹。
    “很棒啊，更有顶级艺术名校的风范了。”
    “迟迟呢？还好吗？”
    “他有一直闹着要来看你，不过从去年夏天到现在我实在太忙了，非常抱歉没能来看你。”
    “我知道，那个展览我也有去看，很不错，我很骄傲。”卡罗琳表情看起来很冷静，声调和语速却露出端倪，“不过我有个私人的问题想要问你。”
    见孟知微点头，卡罗琳问道：“那个展览的主角陈景扬，就是当初你入学时提起过的，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