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三国归隋的统一路

第43章


  王僧辩站在船头,战旗一挥,岸边的大船向江心驶去,顷刻间截断了叛军的归途。叛军乱成一团,王僧辩指挥小船鼓噪而前。江中一场恶战,叛军溃败,士卒投水而死的数以千计,侯子鉴孤身逃脱。王僧辩的各路水军乘着潮势进入秦淮河,前军逼近建康城外的禅灵寺。陈霸先吸取以前柳仲礼失败的教训,渡过秦淮河,在石头城下扎起大营。
  侯景身边除了王伟等几个铁杆,已没有什么可用之将,只好“御驾亲征”,留下王伟守台城,带着一万步兵、八百铁骑出城西,与王僧辩、陈霸先决战。
  陈霸先献计:“我众敌寡,应分兵诱敌,以强制弱。”下令诸将分散布兵,侯景军奋勇冲击梁军营阵,陈霸先命两千弓弩手在阵后发弩,然后与王琳、杜龛等军以铁骑合击,攻入石头城。侯景率领手下的一百多骑兵拼死冲向陈霸先的战阵,怎奈陈霸先军容齐整,毫无破绽,侯景军自乱阵脚,退往台城。
  侯景来到城门外,不敢进城固守,命人把王伟从城上召来,责备道:“都是你叫我称帝,把我给害了。”说着转身要走。
  王伟拉住他的马缰哀劝:“自古哪有叛逃的天子,如今宫中卫士尚可一战,难道就这么跑了?”
  侯景坐在马上,叹道:“想当年,我在北方,打败贺拔胜,消灭葛荣,远近闻名;来到南方,直渡长江,攻陷台城,易如反掌,退萧纶于城北蒋山,破柳仲礼于秦淮南岸,你也都是亲眼所见。今日之事,恐怕是天要亡我。你好好守城,兴许还有机会翻盘!”(侯景死到临头,还是执迷不悟,埋怨天意,与梁武帝“自我得之,自我失之”的差距太大了)
  侯景仰望宫墙,不禁逡巡叹息良久。他用皮袋装上在南朝生的两个儿子,挂在鞍后,率骑东逃吴郡。侯景一走,王伟等人也没心思翻盘,各寻活路,不几天都被梁军一一擒获。
  侯景亡命而逃,路上又遭截击,骑兵死伤大半,最后与几十名残兵败将找了几条船,把两个儿子推下水,打算渡海求生。
  侯景同船的亲信只剩下羊鹍、王元礼、谢葳蕤等几个。羊鹍是羊侃的儿子,侯景得势后,纳羊侃的女儿为妾,羊鹍是侯景的大舅子,被任命为库直都督,两人关系密切。侯景失势败落,羊鹍不想再替侯景卖命,与王、谢两人一商议,决定干掉侯景以自全。三人乘着侯景睡熟,令船夫改道向北走。侯景醒来,迷迷糊糊爬上甲板,发现方向不对,大吃一惊。羊鹍拔刀大喝:“我等为大王效力多年,时至今日,无所成就,想借你的脑袋一用,谋个富贵。”侯景想跳水,羊鹍一刀把他砍伤。侯景爬起来朝舱底窜去,羊鹍从身后再加一槊,刺杀了恶贯满盈的狼王侯景。
  侯景的尸体到了建康,被王僧辩剁为几段,首级送往江陵萧绎处,双手送往北齐(萧绎已与北齐、西魏分别通好,侯景的尸体是个不错的“见面礼”),身体则挂在建康的街市上示众。建康城的百姓谁家不与侯景有点杀亲之仇?大家争相上前割肉吃,没多大会儿,连皮带骨头就给分光了。
  溧阳公主年仅十七岁,分明还是个孩子,她也表示愿意和众人一起吃老公的肉,以泄心头之恨,却没能抢着。李商隐说:“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字里行间仿佛透着几分羡慕。事实上,乱世中的女人,即便贵为公主与皇后,也注定一生的悲剧。
  对于侯景的重臣王伟,萧绎一度想收为己用。有人提醒,王伟替侯景写檄文的时候,曾经讽刺萧绎的瞎眼。萧绎大怒,把王伟的舌头钉在柱子上,剖开肚子,切成肉酱。(王伟当年著文骂高澄,高澄不仅不生气,反而叹惜没能发现人才;萧绎自称读书万卷,爱才之心还比不上“鲜卑小儿”)
  只有任约、谢答仁等少数武将免于一死,日后还得到重用。
  侯景死后,王僧辩进驻台城。得意之余,王僧辩纵兵掠民,百姓们被抢得衣食无处,哀号满道。大军又趁夜烧了城里的宫殿,大火之后,珠宝玉器、仪仗车辇全都失踪。至于去了哪里,自是不言而喻。(萧绎的所谓王师平乱,只是上演了一出梁代版的“火烧圆明园”)
  侯景消灭了,南朝的混乱局面并没有结束。
十七、兄弟阋墙
  王僧辩等人攻入建康后不久,就向远在江陵的萧绎上表劝进。萧绎推辞:“今淮海长鲸,虽云授首;襄阳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烛,尔乃议之。”
  “淮海长鲸”是指自淮南寿阳造反的侯景,侯景虽死,“襄阳短狐”,也就是盘踞襄阳、投靠西魏的萧詧还没投降,所以关于即位的事情,尚需再议。
  其实,挡在萧绎称帝道路上的障碍不只是一个萧詧。首先说建康城里那位被侯景关起来的废帝萧栋,就是个麻烦。
  王僧辩从江陵发兵的时候,曾经问萧绎:“平定了侯景之后,该如何对待嗣君(简文帝)?”
  萧绎指示:“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台城一共六大城门,萧绎明目张胆地叫王僧辩宣示军威,对任何于己不利的人,格杀勿论,何其狠毒!
  王僧辩狡猾,听出了萧绎的弦外之音,回道:“讨伐侯景,自是臣的任务,至于成济干的事,请让别人去做。”像成济那样弑君的黑锅,他不背。
  萧绎没法,就密令宣猛将军朱买臣,命他负责这个“脏活”。梁军到建康时,简文帝已死,萧栋和他的两个弟弟萧桥、萧樛还一直活着。三个人相互搀扶着出了密室,有人为他们去了枷锁。萧桥和萧樛都说:“今天可以免于横死了!”萧栋一脸愁容:“福祸难料,怕是不妙。”
  果然,重获“自由”的萧栋兄弟路遇朱买臣。朱买臣招呼他们上船饮酒,酒席未尽便把三人统统沉入江底。萧栋没死在侯景之手,却等到亲叔祖(萧栋兄弟的父亲萧欢,是萧绎的侄子)将自己了帐,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痛哭。
  萧绎先前在长沙杀了侄子萧誉;然后驱逐六哥萧纶,间接导致了萧纶被西魏大军击杀;眼下又一口气杀了三个侄孙,屠戮至亲,血债累累。但萧绎觉得不够,还得杀,因为就在侯景被灭的同时,他的八弟、武陵王萧纪已经自称皇帝,改元天正了。
  萧纪在益州经营了十七年,内政外交搞得有声有色。益州包括今天四川和重庆的大部,自古号称天府之国,又地处长江上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对于经济政治重心集中在长江中下游两岸的梁国至关重要。梁武帝把这块战略要地交给最小的儿子来防御,可谓委以重任。萧纪眼见东边大乱,无人有暇顾及巴蜀,便按捺不住勃勃野心,急不可待地在成都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萧绎的大臣们见萧纪称帝了,再度劝进,萧绎不从。
  萧绎不是不想当皇帝,只是时机不对。萧纪在西面划地称帝,自己现在称帝,岂不跟弟弟形成了类似东、西魏的对立局面?时间一长,谁是正统还弄得清?萧绎不想跟老八分家产,他要通吃。
  作为益州的萧纪,自立为帝本身并无不妥,但生存是第一要务,只有立足于自身的安全,才谈得上发展壮大。益州的北面是梁州汉中,此乃益州的屏障,得汉中则蜀安,失汉中则蜀危。可是一年前萧绎与侯景争斗时,为了得到北方强敌的支持,遣使西魏,许诺割让汉中之地。宇文泰派大将军达奚武与王雄分别领兵进取汉中。尽管守卫梁州的宜丰侯萧循不甘心将国土拱手让人,并向萧纪求援,但梁军士气低落,难以抵挡西魏军淋漓的进攻,几个回合下来,兵力丧失殆尽。达奚武派人劝降,萧循没有别的出路,汉中归了西魏。
  这样一来,益州的处境就非常尴尬了,北隔剑阁与西魏为邻,东沿巴东(今重庆奉节东)与萧绎为界,两头被敌人封堵。萧纪是个能文不善武的家伙(梁国贵族的通病),并未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反倒认为固守没有前途。由于他还不知道侯景之乱已平,便任命永丰侯萧撝为益州刺史,留守成都,自己率领蜀地精锐,挥师东进,以讨侯景为名,去抄萧绎的老家。
  萧纪空国来战,萧绎不悲反喜。一方面,他在这一年十一月撕下了虚伪的面纱,接受了群臣的意见,在江陵登基称帝,改元承圣,是为梁世祖孝元帝,简称梁元帝;另一方面,他再次派人给宇文泰送信,说萧纪东下,希望西魏能够助他讨蜀。
  从这两件事可以看出,萧绎身为政治家,是失败的,身为皇帝,是不合格,甚至值得唾骂的。他的想法是,萧纪倾巢出动,就相当于摊了底牌,此时称帝是最佳的反制手段,可以名正言顺地一举将其消灭。然而,既然你之前接连拒绝称帝,口口声声说要先廓清本土,再君临天下,那现在选择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称帝,就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至少,也说明战略思想的混乱。至于向西魏报信,则完全是“宁赠友邦,不予家奴”的卖国嘴脸,直接产生了极恶劣的后果。
  宇文泰收到情报,心情大悦。宇文泰识人,通过与萧绎使者的多次往来,他断定萧家这帮兄弟都是坑害自家人的好手,却不懂得算计外人。“取蜀制梁,在此一举。”他派出自己的外甥、大将军尉迟迥出兵伐蜀。
  承圣二年(公元553年)五月,萧纪到达巴东,得知侯景死了都快一年了。他埋怨隐瞒消息的太子萧圆照,萧圆照辩解说:“侯景虽平,江陵未服。”提出应乘势攻灭萧绎。
  萧纪进退两难,西魏军已经攻破剑阁,包围了后方老巢成都,前方又是翻脸不认兄弟的萧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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