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对郑国舅而言，这一会儿的变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能力平常却又喜欢弄权，本以为借此机会可以打掉太子一大臂助，眼看着胜利在望，哪知道转眼之间斗转星移，孙鋡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于朝廷。这样一来，孙承宗岂不是要水涨船高，更加得意忘形了。
    不行，坚决要阻止此事！
    “皇上，那孙鋡虽有功劳，但他擅杀钦差，罪责甚大，若不严惩，如何彰显朝廷威仪，请皇上三思！”
    万历听的眉头一皱，心头有些不悦，孙鋡有罪自不用说，但在这天大的功劳面前，杀几个锦衣卫又算的了什么，聪明的人都已经看出了事情的风向，都自动忽略孙鋡杀人的事实，偏偏郑国舅自恃身份再次挑出这事儿，万历心头爽快才怪。
    只不过身为帝王，自有他御人之术，万历沉默不言便是等臣子说出来，方从哲能成为阁臣仅有的一员，个人能力自不用说，对皇帝心事的领悟也是最快的。
    撇了郑国泰一眼，心头暗骂一声，真是头猪，一点眼色都没有，反观孙承宗沉默不语、不喜不悲的样子，两者高下立即判定。
    “国舅，言重了，我等虽然知道孙鋡擅自杀人，但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也并未见到本人，岂能冒然定罪，反观他杀鞑子、斩叛贼李永芳等赫赫战功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如今鞑子对我大明虎视眈眈、三军将士闻敌而色变，唯有孙公子能力破强敌，有这份气魄、忠心者能有几人？这等人才正当为陛下所用，即便有些差错，也是年轻气盛罢了！”
    方从哲一番话说的郑国泰目瞪口呆，擅杀钦差竟然只不过有些差错？一句年轻气盛就完事了？
    方从哲不理郑国舅恶狠狠的眼神，向万历奏道：“皇上，臣以为孙鋡功大于过，有功不赏难以服众，此等大才，朝廷正当重用，还请皇上圣裁！”
    其他大臣也看出了些端倪，齐齐保奏孙鋡，反正说几句话儿也不用出多大力，索性当着孙承宗的面儿也讨个好人请，
    “爱卿所言正是！”万历点点头，“就这样吧，召孙鋡即可赶回，朕要亲自渐渐这位少年英雄，其余有功之臣，全都重重有赏，方爱卿，这事儿你去办吧！”
    万历又勉励了孙承宗几句，这才打发众人离开。
    及至此时，孙承宗吊在心头的石头方成才落地，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虑，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儿子什么德行，他又岂能不知道，但事实面前却不容也不信。
    也不知道振兴找到那小子没有？孙鋡叹了口气刚要离开，旁边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
    “恭喜孙大人，贺喜孙大人……”
    这些人都是人精，都看得出万历对孙承宗父子的赏识，自然一阵多了些寒暄。孙承宗言笑晏晏，一一应对，心头竟隐隐升起一股自豪感，不论如何，鋡儿的功绩摆在那里，这一点就足矣！
    待众人一一离开，孙承宗刚要离开时，郑国舅阴沉着脸走了过来，他身材没有孙承宗高大，也没有孙承宗健壮，立在孙承宗面前，显得异常矮小，昂起头瞪了孙承宗一眼，哼了一声道：“孙大人生了个好儿子啊！”
    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道：“只不过再有才能的人，若是不识好歹，也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好个嚣张的东西！孙承宗气的脸色铁青，他职位虽然不高，但声望隆厚，在朝野中既有名望，等闲之辈见了也不敢轻易摆谱，倒没想到被这无谋之辈威胁嘲讽了起来。
    罢了罢了，不过一仗势欺人之辈，且等没了郑贵妃，看他还如何嚣张！
    “孙大人何必动怒，小人得志，难免气焰嚣张，孙大人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岂不失了身份！”随着话音，首辅方从哲微笑而出。
    “下官见过阁老！”孙承宗不动神色，心头却在琢磨着对方的用意，要知道方从哲身为一品大员、位极人臣，而他孙承宗不过小小的六品芝麻官，双方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这位阁老态度之好让他有些不安然。
    “年轻有为，令公子这次着实立了大功啊，真是年轻人的天下喽！”方从哲拍拍孙承宗的肩膀离开。
    ……
    朝廷这边风云动荡，沈阳城中的孙鋡也忙的不停，每日里被养伤在床的贺世功拉去聊天下棋之余，还要照顾病中的珍嫂。
    自月前马贼杀来，罗家集遭难，罗晓命丧马贼之手，其后兵荒马乱中又是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这番下来身心早已疲惫不堪，休说他一介弱女子，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里外的双重打击。
    现在没有安稳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撑着，等鞑子退去，大局稳定下来便一病不起了。
    乍到沈阳，虽说杨静怡也派人照看着她，但毕竟乍到沈阳借宿别人的篱笆之下，对病人而言更是多有不便。而其兄秦虎因为娴熟的箭术和高超的武艺得到尤世功的赏识，被尤世功提拔为亲兵，也没时间照看素珍，不得已，这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了孙公子身上。
    孙鋡倒是没什么心思，每日间嘘寒问暖倒是尽职尽责。
    这一幕落在杨静怡眼中，不免有些想法。
    虽说已经打春了，但辽东的寒冷并未减上半分，前几天有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辽东大地。
    后院，书房中，杨静怡一身貂裘裹着瘦弱的身子正怔怔地望着窗外银白，这趟出来历经诸多惊险，前前后后已多达三个月了，不知道家中老父可安好？京中是否也是这般银白天地？
    一时间，想的出神，就连孙鋡走进来都没有听见。
    如果说这沈阳城中有一人能耐轻易出入杨静怡的书房，那必然是孙鋡。虽说商家子女流浪惯了，也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不敢面见生人，但到底是黄花大闺女，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但这些对孙鋡而言，一切都是圈圈，一点用处都没有，他眼里没那么些礼法教条、自然一身坦荡。都说习惯了就成自然，杨静怡对孙鋡的宽容，下人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自然不敢多说。
    是以，孙鋡默默进来瞧见杨静怡的时候，对方懵然不知。
    孙振兴来了已有半月，如今珍嫂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孙鋡也终于下定决心回家了。此来便是和杨静怡说一声的。
    只是刚进了门，孙鋡便看的呆了。
    从南而进，窗棂处在屋子的西边，那里，杨静怡眉目如画、亭亭玉立，乌黑的发丝下，一双景秀的妙目正望着远方雪山痴痴呆呆，剪水双瞳，似有无限愁似，侧面望去，其人风姿卓越，当真娉婷秀雅。
    恍然之间，孙鋡有些怔住。
    这丫头真美！孙鋡看的心头一荡，举起的是手缓缓落了下来，反而笑盈盈地欣赏了起来。
    寒风乍起，卷起点点雪花飞散，洒在杨静怡身上，杨静怡打了一个寒颤，猛然惊醒过来，慌忙退了两步，这一来，就发现旁边笑吟吟抱臂而立的孙鋡。
    “孙公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天这么冷，也不多穿一点！”
    孙鋡说着随手拿起旁边一件披风，在杨静怡发怔的目光中为对方披在身上，“这么大人了，还不懂照顾自己！”唠叨了一句，孙鋡这才发现杨静怡俏脸绯红，低垂螓首不发一言，顿时醒悟过来。
    在后世，这些举动平常之极，但在明代，无疑就有些过了。
    “嗯，那啥、太冷了，还是把窗户关上吧！”孙鋡慌忙扯开话题，走过去将窗户缓缓关上。
    “咦，杨大小姐，这是你做的画儿？”窗棂后面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正躺着一副画儿。关上窗，孙鋡一眼就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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