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孙爱卿，孙鋡擅杀锦衣卫，此事你可知道？”万历的话音不愠不怒，听不出半分感情色彩，但熟知万历为人的郑国舅却已听出了些许端倪，心头顿时喜不甚喜。
    他心头明白万历独喜福王，早有改立之心，若是乘着此事拉下太子，便是福王乘势而起之时。
    时间悄悄流逝，暖各种烟雾缭绕，带着些淡淡的清香。
    暖阁中诸人齐齐看向孙承宗。孙承宗心头一沉，心头不知骂了孙鋡几千遍。
    他素知孙鋡顽劣，却没想到会出这等事儿，听出郑国舅指桑骂槐、剑指自己、剑芒直逼太子，他心头不禁呻吟一声，事到如今，只有舍卒保帅了！
    心头叹息一声，缓缓道：“圣上，国舅说的极是，养不教父之过，是臣教子不周，才导致此事的发生。”说完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语音凄凉，声带哀求地道：“只求陛下念在那逆子年轻气盛、不识好歹的份上，饶他一条小命，所有罪责，臣愿一力承担。”
    此言一出，暖格外听者顿时大吃一惊，太子若是上位，孙承宗便是帝师之尊，名望久远，正是四海扬名、建功立业的时候，竟然自愿放弃这一切。
    此时朝中党派林立，粗略算计起来，也有三党，以郑国舅为首的福王派系为一派，以方从哲为首的浙党体系为一派，另一派便是史上大名鼎鼎的东林党，只不过就目前而言，郑国舅一枝独秀，势力极为庞大，因为首辅方从哲的关系，浙党等次之，倒是东林反居末尾。
    三党素来交恶，自成体系，往往争来斗去、弄的满朝乌烟瘴气。这当中，郑国舅无时不刻想着推翻太子，改立福王为皇储，东林党是力挺太子朱常洛的，因此，即便孙承宗不属于东林，但因因为他身份的关系，也被东林党纳为自己一党中人。
    此时听孙承宗这般说话，顿时吃惊不已，孙承宗若去，太子势力大减，那是福王兴风作浪、就永无东林兴盛之日了。只是，此时的东林党被浙党打压的如过街老鼠一般，朝中势力零零散散，更笨兴不起半分凝聚力，有那明眼的即便知道应该阻止，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远远站在外边干着急。
    暖阁内，郑国舅听的只是冷笑，这老儿倒是打得好算盘，弃车保帅，也要郑某人答应才行。
    “皇上，此时万万不可，杀人偿命，乃是国法，况且那孙鋡杀的是钦差崔大人，此时若不严加处理，朝廷还有和威仪治理天下、驯服万民！”
    孙承宗听的打了个寒颤，心头暗怒，这姓郑的果然歹毒，这是要我们父子两的性命啊！
    万历听的连连点头，“郑爱卿言之有理，擅杀锦衣卫，当处以极刑……”
    此话一出，听者顿时神色各异，郑国舅一行喜形于色、孙承宗浑身瘫软、心口倒吸一口凉气，首辅方从哲如老僧坐定、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觉。
    对他而言，郑国泰与孙承宗河蚌相争、他在旁渔翁得利，正是求之不得。
    没有得到胜利的果实之前，永远不要得意忘形。就在这当口儿，一声奸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陛下，辽东塘报！”
    旋即一名小太监碎步疾走了进来，手中托着八百里加急信函。
    “辽东？”万历嘀咕了一声，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下意识地认为辽东又出事了。
    万历三大征，三战三捷、就在他自诩秦皇汉武的当口儿，却被建奴击败，萨尔浒一役，明军损失十几万精锐之师，从此国力大减、鞑子纵横关外如无人之地，自辽东传来的消息都已经成为朝臣以及万历的噩梦。
    “念！”万历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心里已经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
    “呈熊廷弼叩拜吾皇圣安……万历四十七年，鞑子大兵四处劫掠……”
    “啊……”听到这一句，朝臣顿时惊的瞪大了眼睛，心头一片震惊，鞑子出兵劫掠一般都是春秋之际，没想到今年大冬天的回来这一手。
    万历内心叹息了一回，摆摆手道：“继续！”
    “建奴游弋沈阳周边，四处劫掠百姓、有少年英雄孙鋡者奋起杀敌，于罗家集一带斩杀叛贼李永芳……”
    “什么？”
    “鋡儿？”
    “斩杀叛贼李永芳？”
    国舅、方从哲、孙承宗等齐齐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只当自己听错了。万历也是一愣，旋即猛然做了起来，两眼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一把夺过小太监手中塘报自己浏览了起来。，越看越兴奋，看到后来，不由大声道：“好个孙鋡，果然少年英雄，孙大人生了个好儿子啊！”
    孙承宗听的茫然不解，但看万历神色，必是喜事，心头顿时一缓，鋡儿真的杀了李永芳？这算是真的吗？孙承宗心头又是惊喜又是疑惑。若是真的，那之前杀死锦衣卫之罪便不足畏惧了。
    郑国舅也愣住了，刚才还喊着斩孙鋡呢，怎的一转眼就夸上了？
    “皇上，辽东打了胜仗吗？”方从哲缓缓问道。
    万历又看了一遍手中信函，这才确定无疑，大笑一声将函件递给方从哲道：“方爱卿自己看吧，哈哈哈，好个孙鋡，斩杀叛贼李永芳，凭借区区几百人火烧鞑子，斩首建奴五百余后又协助贺世贤击败奴酋数万大军，真是天纵英才啊！”赞叹了几句，万历又摇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走了老酋奴，要不然就去了朕的心头大患啊！”
    这下子，诸人全都听明白了，一时间，殿内殿外都小声议论了起来，杀奸贼，败鞑子，这对大明而言，其意义非只是一个小胜仗，大明太需要这一场胜仗了，一者鼓舞边军士气，二者也打破鞑子不败的神话，无形中增加了明军上下的信心，这才是万历乐于看到的。
    这时，暖阁内几位重臣都已经看完了那份函件，看起来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但若仔细观看，就发现郑国泰眼珠子有些发红，一张笑脸比哭还难看。
    “虎父无犬子，都说孙爱卿大才，没想到生的儿子也如此生猛，好啊好啊，我大明若是多几个孙鋡这等少年英雄，何愁四方不平。天下不靖！”
    眼见龙颜大悦，方从哲顿时上前恭喜道：“臣恭贺圣上，圣上乃系真龙天子，故有贤能效忠！”说完微微扫了一眼地上的孙承宗，又道：“不过孙公子斩杀叛贼李永芳、击败建奴，当真是大功一件！”
    万历捻须笑道：“不错不错，这孙鋡立下如此大功，朕自然要重重封赏！”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闪出一人，急道：“陛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