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宝典:一本书与百年武林史

第25章


  偏在这时,又出了岔子。
  十二年前的端午佳节,按照日月神教的惯例,这一天是要大摆宴席的。宴会一般设在成德贤,殿上殿下分别设席,十大长老以上的高层坐于殿上,诸香主、副香主、旗主、副旗主的中层坐于殿下,百数人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往常,任我行每每想到这事就觉得滑稽透底,一群黑道分子大肆记念自杀的失意知识分子屈原,屈原老儿在地底下愿喝这杯祭酒么?“嘿嘿,只怕他老儿瞧不上咱们呀。”
  底下人大笑:“呸,那老儿无能透顶,连一个秦兵都没杀得,就憋屈得自己抱石跳了江。咱们还瞧不上他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十年报仇,未为晚也!”
  可是当年,任我行没有闲情逸致开这种玩笑了。当晚任我行的阳穴和阳维之间真气鼓荡,耳边有万马奔腾,他“心中却兀自在推算阳穴和阳维三十二穴,在这五十四个穴道之间,如何使内息游走自如,既可自阳亦可自阳维入阳”。同时任我行又得强打精神,与童百熊应合,在这种重要场合露出疲惫之态,那是重大的政治信号,一个病怏怏的领袖怎能给人以安全感与信任?
  这宴会的座次以往是按职务来排的,坐首席的自然是任我行,次席按理是光明左使东方不败,但他千推万辞不敢坐。这年方七岁的任盈盈跑来凑趣,要入席,东方不败就抱着她坐到次席上。任我行当然不许,“小孩子莫胡闹,一边玩去”,说着让保姆把女儿抱走,但任盈盈看场面热闹,如何舍得,撒娇耍赖不愿意走,把满桌人逗得直乐,还是东方不败抱过任盈盈,说“小萝莉乖,待会儿坐叔叔腿上”。
  其实谁都知道,这次席是为童百熊设的,但这只有任我行能开金口揭穿。而任我行有意装糊涂,看东方不败如何处理,以试探此时东方不败对童百熊的态度,东方不败当然不会上当,却又不好明言,所以拿任盈盈当幌子。抱过任盈盈之后,东方不败就在一旁逗孩子装糊涂,次席一时无人入坐,于是任我行起身走到童百熊面前,拉过童百熊的手,说:“童老德高望重,是神教功勋老臣,全教上下没有不佩服的。这席本该由您老坐着,才最恰当。”
  众人皆笑道:“应该,应该。”童百熊笑着谦虚了一番,也就坐了,东方不败抱着任盈盈坐在童百熊下首,向问天、其余长老各自依次而坐。
  宴席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着,众人努力装出梁山好汉肝胆相照的样子,吃肉喝酒大声欢呼,时不时摆出造型,以便于候在门外的《神教日报》、《黑木崖晚报》等妓者教徒激发创作灵感。桑三娘掌管的监查部门严阵以待,如有妓者看了不该看的,写了不该写的,就改调部门,到前线与五岳剑派打仗去。
  随后发生的一个历史事件,具体原因已经无法考证,或许是任盈盈一时性起,或许是身边的某人(以任盈盈的身份地位,在她身边的人不外乎东方不败、向问天等少数几人)有意无意地拨撩了小孩子的好强之心,问:“乖侄女,你会不会数数啊?看我们这里坐了几个人?”(这跟居委会老大娘的招数一样,可见江湖豪客对付成年女人有一套,对付未成年就黔驴技穷了)任盈盈掰着手指,稚声稚气地数了一圈,拍手笑道:“十个,我数得对不对?”
  其实她数得不对,七大长老外加任家父女、东方不败、向问天,应该是十一个人,任盈盈她没数自己。不过谁会与小孩子较真呢,况且还是领导的独生爱女,于是都说对,夸这小孩真聪明。
  任盈盈被人一夸,可得意了,一得意,那就真的童言无忌了。她扭头对任我行说:“爹爹,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是少一个人?”
  这句话让在坐的每个人心中都“咯楞”一下,满席目光刷刷扫向任我行,众人心里都说:“小孩子怎么会想出这样的话,必定是她爹教的。”
  任我行也很奇怪,他瞄一眼东方不败,心想:“盈盈与你最亲,这话是你教的吧,且看你玩什么把戏。”于是任我行一椤,问道:“甚么一年少一个人?”
  任盈盈说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三、四、五……咱们只剩下了十个。”
  骤然冷场,气氛尴尬无比,每个人都在琢磨:“谁教她说的?是何用意?”屁股决定脑袋,每个人心中的答案又不一样。
  任我行认为是东方不败,心想:“你这唱的是哪一出?郝、丘、文三长老死后,你多次想把莫、杜、葛三人迁升为长老,我始终不许,今日借小孩子之口向我施压?这种把劲未免太低级了。”(注:《笑傲江湖》中东方不败时期的十大长老,有莫、杜、葛三位没有留下名字,并无实证说明他们三人是后补进入高层的,此处仅是假设,反正肯定有那三个人。)
  童百熊则认为是任我行,心想:“杀郝、丘、文三位长老是东方兄弟的主意,教主莫非有了悔意,在敲打东方兄弟?”
  向问天则心中大乐,恨不得抱起任盈盈亲两口,心想:“苍天有眼,小姐是小孩子。她聪明伶俐,心思之巧,实不输于大人。教主受此提醒,应该能看清东方不败屠戮异己的狼子野心了。”
  而东方不败知道这是个乌龙,他哈哈一笑,道:“小姐,你爱热闹,是不?明年咱们多邀几个人来一起喝酒便是。”……只有长老以上才有资格上殿饮酒,所以这话确实有提醒任我行补上三个长老空缺的意思。
  任我行听在耳里,心里一声冷笑,装作毫不在意。
  大家闷头痛唱,酒酣席散不提。
  此后的几个月,向问天一直期待着任我行有所行动,不过他再次失望了,任我行毫无表示。
  东方不败也很失望,因为任我行也依然毫无表示。期间他再次提议由莫、杜、葛三个副堂主香主顺次补入长老行列,任我行呵呵敷衍几句,不置可否。
  很明显,任我行已经对自己有了疑虑,近日里向问天的动静很不寻常,莫非这是个先兆,他们想先下手为强?东方不败赶紧部署,以备不测。
  当时东方不败的心腹有哪些呢?除了东方不败想补入高层的那三个新长老,还可以肯定有江南四友,有鲍大楚、桑三娘、王诚这几人(秦伟邦当时还在江西地方)。因为在东方不败后来并没有清算任我行,有关任我行的行踪肯定被列为神教最高机密,知道这个机密的必定只能是东方不败的心腹,或者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鉴于到了后来,除了杨莲亭以外,东方不败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心腹了,因此江南四友、鲍、桑、王等人极有可能是当初政变的直接参与者。
  向问天与东方不败都做好了图穷匕见的准备,两边相互监视,觉察到东方不败的异动,向问天立刻去向任我行示警。碰巧正赶上任我行练功练到紧要关头,差点走火入魔。任我行知道局势危急了,童百熊很有可能已经被架空,他管不住东方不败了。
  那怎么办?任我行一边与体内奔腾的真气作战,一边思索,最后他觉得还是先稳住东方不败,等自己解决了“吸星大法”的反噬,任何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于是任我行又一次大声呵斥向问天,说他:“挑拨离间,多生是非”。
  我欲将心与明月,奈何明月照了那个烂沟渠。向问天那个气呀,自杀的心都有了,回家立即卷了铺盖,连夜逃下黑木崖,一走了之。
  第二天清晨,任我行正在练功,有人来报向右使带夜逃遁,已不知所踪。任我行又惊又怒,差点岔了息走火入魔。
  正喘息未定,东方不败又来禀报此事。任我行满脸悲愤,抓住东方不败的手,大大感概了一番“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说:“如今我才看清,只有你才是忠心耿耿的。”东方不败则好言相劝。两人惺惺做态一番,各怀肚皮散开不提。
  消息很快传遍全教,黑木崖上下议论纷纷,人心很乱。于是第二天早朝,成德殿的气氛就非常诡异,不管与向问天交好或交恶的教徒,全都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唯有教主任我行一人显得若无其事。
  处理完日常事务,众人正要散,任我行突然表示有要事宣布,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携着东方不败的手说道:“从今往后,这本《葵花宝典》就由东方贤弟保管了。”
  众所周知,《葵花宝典》是神教的镇教之宝,是上代教主交给下一代教主的信物。那么,教主此举岂非就是公告全教,册立东方左使为嗣教主?想想这也很合理,教主的另一个眼前红人向右使叛教出逃,有希望接替教主之位的,也唯有东方左使一人了。不过,两件大事接连发生,教主是否操之过急?
  满腹疑虑中,众人纷纷向教主贺喜,向东方左使贺喜。任我行与东方不败也趁机上演恩爱秀,一个说“你办事,我放心”,另一个说“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返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单纯感到开心的也许只有童百熊,他悉心栽培的东方贤弟终于有了出息,几十年心血总算没白费,上对得起神教,对得起师长,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朋友了。童百熊唯一隐隐觉得有点不妥的,就是此次程序与以往有点不同。以往的嗣教主都是先修练“吸星大法”,到正式接任教主时才被授予《葵花宝典》,这次倒了过来,东方贤弟未练“吸星大法”,却先接受了《葵花宝典》。
  不过童百熊很快找到了他认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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