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年华如羽

19 两心决绝


没有堵车,没有拥挤,交通格外的顺畅。慕云甚至觉得今天的公交车比平时跑得快,自己才刚眨了一下眼,公交车就到站了。
    推开家门,一阵香味扑面而来,接着慕云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盆花,不雍容华贵,不炫耀争宠,不孤芳自赏,不顾影自怜,只有“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静默清傲,只有“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的从容无忧。
    绿叶间点缀着几朵盛放的淡紫色小花,含羞半敛的花骨朵也正在努力绽放,不喧哗,不标榜,这盆花在客厅中牢牢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陈云飞从厨房走出来。
    “今天下午路过花店,我看这盆花独特,就买了回来。”
    “清幽淡雅,不忿不争,很好看。这花叫什么名字?”
    “我听店主人说,好像是叫红番花吧。”
    “红番花?怎么可能,它开的花又不是红色的,应该是紫番花吧。”
    “我也怀疑呢,怎么会叫红番花呢,可能是我记错了。”
    “算了,不讨论了。饭做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已经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呢。”
    老实说陈云飞做的饭很好吃,而且吃完又不用慕云洗碗。可是老这么坐享其成,慕云也于心不安,哪有师傅伺候徒弟的?这不孝不仁之举,死后恐怕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就在慕云踌躇着要不要去厨房帮忙洗碗的时候,可儿打电话来了。
    “慕云,医生说我妈病危,我害怕。”可儿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可儿,你别急,我马上到。”
    匆匆忙忙和陈云飞交代几句,慕云就去了医院。到达医院门口,顾不得车还没有停稳,慕云就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手术室。可儿在手术室外边的长椅上呆呆的坐着,好像失了魂一样,旁边的顾恒然也是木然的坐着,没有说话。慕云看到沉默的两个人,也没有说话,坐了下来。
    手术室外边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还在散发着光晕,此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了。福尔马林的味道让飞蛾都不敢逐火,太安静的走廊让人想窒息,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病人要求见家属,可儿,你进来一下吧。”
    猛然看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三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来人的身上,这时突然听说病人家属可以进去,都一阵欣喜,正在抢救过程中,家属被允许进入手术室,这可真是医生开恩,人品爆发啊。
    关心则乱。他们谁也没有去想正在抢救的关键时刻,就算病人要求,医生怎么可能允许家属进入手术室?只有一种情况下,家属可以就去。那就是病人病危,要说临终遗嘱,而医生也确实束手无策了。
    可儿拉着慕云就跟护士进去了。
    可儿的母亲躺在手术台上,头顶是巨大的无影灯,身上插满各种管子,旁边的医生和护士拿着病历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讨论,可儿的母亲用眼神示意可儿近前。
    但是可儿的母亲毕竟身体虚弱,她几次开口都没有说出话来。但看那眼神,慕云知道伯母是希望可儿不要太伤心。可儿吓傻了,一句话都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
    看见病人说不出来话,医生示意可儿和慕云出去。
    手术室的门又在两个小时后才被推开,医生对可儿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可儿点了点头。
    安慰了可儿几句,又见伯母安然睡去,慕云就回家了,一路上眼前浮现的都是伯母关切而又无奈的眼神,那一刻,慕云似有所悟。
    人生至此,有什么报复,什么理想,什么未了的心愿,恐怕都要付之下辈子了吧。这一辈子做的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烟消云散了吧。生命中曾经遇见的人,让自己高兴的,伤心的,都要尘归尘,土归土了吧。
    还是《好了歌》说的明白,古来将相今何在,荒草一堆淹没了。再过几十年,没有人会记得这世界曾经某个人来过,时光的年轮在走,人已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路口夜明灯下,陈云飞正在着急的来回踱步。慕云的心里一阵温暖,无论多晚,有一个人会在灯下等待,风雪夜归人的心就不冷了吧。
    “可儿的母亲没事吧?”
    “暂时没事,不过医生说下次要再遇见这种情况,就危险了。”
    “太好了,那我们回家吧。”
    和陈云飞并肩往家走的时候,在刹那的碰撞中,慕云感觉陈云飞似乎有什么异样,本来想问一句的,但又怕问出来后会让陈云飞误会,就忍住了。
    回到家里无话,两个人分别睡了。
    睡到半夜,慕云被一阵声音吵醒,发现是陈云飞,赶忙跑进他的房间。
    原来是陈云飞发烧了,模模糊糊的在说些什么,慕云叫了他几声,陈云飞没有醒。
    “慕云,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
    陈云飞又说胡话了。
    “云飞,快醒醒。”
    脱口而出的“云飞”二字,让慕云浑身发抖,自己怎么会叫他的名字呢?自己可一直是叫他陈老师的呀?
    慕云使劲的摇晃陈云飞,无奈陈云飞还是没有醒。
    怎么办?陈云飞的额头越来越烫了。慕云懊悔极了,不住的骂自己。
    林慕云,你就是个王八蛋,刚从路口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感觉到了陈云飞的异样,就为了怕误会,竟然置之不理,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是你所谓的误会重要还是陈云飞的生命重要,林慕云,陈云飞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了。
    去医院不可能了,慕云怎么可能搬得动陈云飞呢,虽然陈云飞很瘦,但是以慕云的力量还是挪不动他的,慕云只好翻箱倒柜的找药,还好找到了几种,就一股脑的给陈云飞灌了进去。灌完之后,又不住的用湿毛巾擦拭他的额头,忙了一整夜。
    清晨打着哈欠的慕云,准备去厨房给陈云飞做点吃的。病来如山倒,这个时候他需要吃点东西补充营养,可因为太困太累,慕云决定先休息一下,就趴在陈云飞的床边,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梦中又来到了那座桥边,这次老婆婆不在,倒是陈云飞在煮什么东西。
    “云飞,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你病还没有好,怎么在河边吹风?还不快进屋躺着。”
    陈云飞没有说话,慕云想走过去,把陈云飞拉走。可刚走到近前,发现眼前的根本就不是陈云飞,而是老婆婆,慕云悬在半空的手又放下了,慕云再一眨眼的时间,老婆婆也不见了,空空的岸边又只剩慕云一个人。
    突然慕云感觉有人拉自己的手,一个激灵,就醒了,左眼的余光看见陈云飞正在缩回自己的手。
    “我看你睡的香,想把你抱上床睡的,没想到把你吵醒了,对不起啊。”
    陈云飞是么时候醒了?自己睡了多久?慕云揉揉发红的双眼,想站起身来,没想到双腿在地上蹲得时间久了,早麻了,一不小心,就要摔倒。
    忙了一个晚上的慕云放弃自救,等着听那声“咚“的声音,但只听见了一声“小心”,然后就看见陈云飞飞快的从被窝中爬出来,一把扶住了她。慕云就顺势摔在了床上。
    “啊?你怎么还这么热?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就是昨晚等你的时候,在路口吹了点风,没事,过一天准保好。”
    “你在路口站了多长时间?”
    “就一小会儿,顶多就有十分钟吧,是我自己的身体单薄,看来以后我得加强锻炼啊。”
    陈云飞开始打哈哈,慕云就知道他一定等了很长时间,否则要真是只等了一小会儿,能发烧吗?
    “你说实话,是不是从我一出门,你就在那儿等了?”
    “慕云,没有,真的没有,我真的只等了一小会儿。”
    “你就掩饰吧。”
    慕云有点哽咽了,自己昨晚在医院至少三个多小时,来回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这么冷的天,陈云飞竟然在路口甘愿冷风侵骨,就为了自己到家的时候,心里能感到一丝温暖,这个男人太了解自己的心思了,处处为自己着想。
    “慕云,别哭。我给你讲讲昨晚我做的梦吧,特别搞笑。”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一条河,河上有一座铁索桥,那铁索桥的桥面没有木板,你正在过桥,我想告诉你危险,但又怕你在桥中间会害怕。我就赶紧上了桥,并叫你等着我,可是你回头对我嫣然一笑,就又接着往前走,我只好加紧脚步往前赶,想要追上你,没想到走的太快就掉水里了,而你这个时候已经走到河对岸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乍然听到铁索桥,慕云还以为陈云飞的梦境和自己的一样,没想到梦境的结尾却是陈云飞为救自己而掉河里了,这不正是昨晚的事情吗?陈云飞在风中等了自己将近五个小时,半夜就生病了,烧得直说胡话。慕云再度泪盈于睫。
    “慕云,只要能救你,我掉河里算什么,我一点都不怕。真的,我在桥上走的时候一点没有害怕。”
    ……
    至此时,慕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陈云飞的心思自己岂会不知道,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深受道教思想熏陶的父母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和她的老师有什么感情纠葛的,传统道德滋养下生活的左邻右舍们,也不会放过慕云和她的父母,他们的唾沫足以让慕云的父母溺死其中。
    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
    “陈老师,你相信吗?两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什么,以前我做不到的,现在依旧没有办法做到。”
    “我知道,这次回来原本就是不报希望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既然如此,慕云,我要回去了,回到那片樱花灿烂的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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