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偕臧

第237章


  顾婉凝倚在他怀里,喃喃道:“要是我不签,你会怎么样?”
  虞浩霆吻了吻她的发线:“那你就得见识见识,我要想霸占一个女人,有多少种法子了。”
  侍从室交待总长在皬山办公,军情处的公文不便假他人之手,蔡廷初就自己送了过来。
  他刚在花厅里坐下,就见一个娉婷倩影从后堂转了出来,雪白的缎子旗袍直落脚踝,衣摆处的印花是一枝枝水墨淡彩的虞美人,薄红缥缈,有无限婉约。他一见,连忙起身:
  “顾小姐。”
  话音未落,只听正在翻看公文的虞浩霆轻飘飘地抛过一句:“叫夫人。”
  蔡廷初怔了怔,立时笑容满面:“恭喜总长,恭喜顾……恭喜夫人!”
  “停下,都停下!”
  眼看着排列齐整的二十多个行礼箱子,康雅婕突然喝止了正收拾东西的一班丫头。
  正跟管家交待事项的邵朗逸闻声回头:“怎么了?”
  康雅婕沉着脸色道:“英国那样的烂地方,又潮又阴,我不想去。”
  “那你想去哪儿?”
  康雅婕垂眸默然了片刻,终究没压住心头的愠意:
  “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在自己家里住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走?”
  邵朗逸赞同地点了点头:
  “雅婕,你要实在不想走,我也不想逼你,你就留在家里好了,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回来看你。”
  康雅婕嗤笑了一声,走到他身旁压低了声音:“你说,你是为了虞四少的面子,还是为了她?”
  邵朗逸牵起她的手捏了捏:
  “你怎么不想我是为了你的面子?
  难道你愿意以后处处都忍着她让着她,酒会等她开舞,拍照陪在边上假笑?”
  康雅婕咬唇:“我信你个……”
  正在这时,邵家的小夫人卢蔼茵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对康雅婕道:
  “姐姐,你要是不走,能不能把你这些箱子让给我用用?我的东西要装不下了。”
  康雅婕看也不看她,便冷冷一哂:“没你说话的份儿。”
  卢蔼茵也不恼,袅袅娜娜地含笑而去,邵朗逸见状,悠然一笑,放开了康雅婕的手:
  “反正我是要走的——那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啊?”
  今天的饯行酒是最后一席了,从明月夜出来,孙熙平拉开车门让着邵朗逸上车,汤剑声却打发了司机,自己坐进了驾驶位。
  车子开出一阵,邵朗逸忽然眉心微皱:“剑声,这不是回公馆的路。”
  汤剑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赧然地 舔嘴唇,避开他的目光没有答话。孙熙平转回头来,趴在椅背上“嘿嘿”一笑:“我们带您去见个人。”
  邵朗逸眼中波澜不兴,淡淡打趣道:“看来我真不是你们的长官了。”
  一句话说得汤剑声红了脸,孙熙平也有些讪讪:
  “三公子,我问了官邸的人,说顾小姐刚才带着小少爷去了陵江大学……”
  邵朗逸面色微沉:“谁叫你问的?”
  孙熙平耷拉着眼睛不敢说话,邵朗逸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我的人,又跟总长家里有瓜葛,我不在,寻常的事情,总长那里反而更不会让你吃亏;
  可是你记住,做好你份内的事,不要管闲事,不要张狂。万一真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他声音又沉了沉:“去求顾小姐。”
  孙熙平绷着脸,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正寻思怎么劝他去见顾婉凝一面,忽然醒悟,邵朗逸变脸归变脸,可也并没说不去,要不然,早该吩咐汤剑声停车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午后的春阳柔和了两旁匀速倒退的街景。邵朗逸闭上眼,半开的车窗里飘进夹着花香的风,伤春伤别从来都如影随形,原来,他也不能免俗。
  那天,她端了茶递到他面前,静静一笑:“朗逸,喝茶。”
  他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嫁我?”
  他骗她去了锦西,她就骗过他逃得无影无踪。
  连初见的那一眼,也错认了。
  ……
  她和他,从来没有一刻,是真的。
  此去经年,她的良辰好景再不会虚设了吧?
  那他呢?
  回首处向来萧瑟,归去处自然既无风雨亦无晴。
  车子慢慢减速,孙熙平刚回过头来想要说话,邵朗逸忽然低声吩咐道:
  “剑声,掉头,回公馆。”
  汤剑声和孙熙平都是一愣,孙熙平呆呆看了邵朗逸一瞬,急道:
  “三公子,这么多年了,您总要……”
  邵朗逸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莫可名状的微笑如柳细风斜:“算了。”
  138、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欧阳怡的头发削得更短,顺滑的波纹贴在耳际,颈间银光闪烁的细链仍然缀着一个磨旧了的小十字架。湖蓝的茧绸衬衫束进鸽灰长裤,打成蝴蝶结的飘带交叠着垂落在胸前。杯口一圈描金花纹的骨瓷杯里盛着新煮的咖啡,顾婉凝端起来尝了尝,“你煮得比我好多了。”四下环视了一遍,赞道:“你这办公室抵得上教授了吧?”
  欧阳怡莞尔,“你要是有个写一天文章得喝九杯咖啡的男朋友,你也煮得好。”轻轻关了房门,回身笑道:“这就是教授的办公室,我借来用用罢了,我的办公室——四个人用呢!待会儿带你去看。”
  隔着森绿的窗纱,唧唧咕咕的童音和树影间的雀鸟啾鸣都清晰可辨。两个人挨在沙发上,依依相顾,感慨千头万绪,未知从何提起。
  欧阳怡忽然掩唇而笑:“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跟我说,你和他什么都不会有。”说着,朝窗外杨了扬下巴,促狭道:“喏,这可是‘什么’都有了。”
  顾婉凝淡笑着摇了摇头,欧阳怡也敛了笑意,轻声问道:
  “怎么了?他家里不同意?我可听见陪你过来的人都叫‘夫人’的。”
  顾婉凝的目光沉静如水:“我们结婚了。”
  欧阳怡讶然惊喜:“真的?”
  婉凝点点头:“算是吧。”
  欧阳怡脸色微变,“什么意思?”迟疑着着问道:“他还要另娶?”
  “不是的。”顾婉凝连忙笑着分辩:“要等选定了行礼的日子才好发结婚启示。”
  欧阳怡皱了皱眉,叹道:“到底是虞四少,结婚选个日子也这么挑剔。”
  顾婉凝噙着笑意捧起了咖啡,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想要趁着闲暇,赶在同沣南和谈之前行礼。她懂事地附议,却在那一声“好啊”的末尾让他窥见她眼中幽幽一抹失落。
  他抬起她的脸:“怎么了?”
  她倚在他胸口沉吟了良久,才说:“……只能去华亭订礼服了。”
  他脸上瞬间盛出明朗如晴空的笑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是我想的不对。”执了她的手贴在唇边,“这件事不能迁就,日子等你选好礼服我们再定。”
  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要从巴黎订礼服,订鞋子,要顶尖的珠宝商专门设计首饰来配搭……旗袍当然是请用惯了的师傅做,可料子要重新订……
  他喜欢看她一脸肃然地站在镜前试样衣,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仓皇地躲在粲然锦绣中不肯出来:
  “你不能看的!”
  他喜欢看她翻着珠宝行送来的裸石和图册支颐苦想,到底要什么样的才最好,她问他的主意,他随意扫过一眼, 她的发:“既然这么难选,就是都喜欢,都喜欢为什么不都要了?”
  他喜欢她对这件事认真,他喜欢看她为这些事烦恼,就像他喜欢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或静或笑的睡颜—— 一个只为选不定珠宝华服才会犯愁的女孩子该是幸福的吧?
  她蜷在他怀里,细细的声音辨不出喜忧:“其实我是故意拖日子的。”
  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我看出来了。你是害怕,还是后悔?”
  她抿了抿唇,绷紧面孔迎着他含笑的眼:
  “从订婚到结婚是女人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所以要长一点好。”
  他点点她佯作正经的额头:“我们已经结婚了。”
  她长长的睫毛惋惜地垂下来:“人家说最神气的就是未婚妻了,我一天也没做过。”
  他闭目一笑,压着她吻了下来:“这个……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的孩子,她的爱人,她的朋友……她所有想要的都触手可及,完美得像一场好梦。
  佳期如梦,让人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鹊桥归路。
  曾经她有的不过是隐秘的身世,而现在,还有背叛。他若是知道,她曾经让他陷入怎样的困境,恐怕再不会有这样好的笑颜。
  疑心,只要有一点。
  前尘种种,都会变了模样。
  她不愿去试探,她也不敢。
  很多事,都不过是一念之间,他牵念她,她就是伤他的剑;他不顾及她,她伤的就是自己的心。
  “本来我父亲有意让他到部里任职,可他还是愿意教书。”欧阳怡的未婚夫是陵江大学前一任校长匡远舟的幼子,拿了两个化学专业的理学学位,又转校读了个政治经济学的PH.D,回国之后便接了陵江大学的聘书,“他还打算筹建研究所,搞冶金,又要忙着编教材……”欧阳怡扶额笑道:
  “一天恨不得拆出两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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