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496章


您今天肯到我们家来,这真是天喜贵人驾着彩云下降,怪不得早晨喜鹊直叫了半天呢。”喜奎这一套话说完了,乐得诸位清客不住手地鼓掌,说:“女博士清谈娓娓,真使人乐而忘倦。”大公子也笑了,说:“果然名下无虚,怪不得在戏台上,你的说白,那样清楚利落呢。”喜奎因爱慕大公子,特特让到自己绣阁中,真是神仙之府,别有洞天。彼此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一直谈到四更天,方才命驾回府。从此以后,不时往来。有时候大公子特派汽车,把喜奎接到府中,时候太晚了,便留在府中住宿。两人热度,渐渐高涨起来。在大公子的意思,本想纳她为妾,只因总统这一关不容易通过。在项二少纳赵玉清为妾时候,被老头子知道了,大发脾气,说:“纳妾倒没有什么,但何必一定要女戏子呢?她们这种人,走惯了江湖,焉能安安生生在家里过日子。与其将来闹得丑声四播,依然下堂求去,何如当日就不要她们。”项二少因为舍不得同赵玉清分离,在老头子面前,又实在无法交代。只得带了赵玉清偷偷离开北京,跑到杭州去,实行学范大夫游湖,半年不敢回京。后来多亏冯国华段吉祥一班武人,竭力替他疏通,老头子这才允许不究。请想正当这时候,大公子如何敢纳喜奎为妾?究竟喜奎的意思,也不一定想要嫁他,她虽是一个女伶,却胸怀大志,自己曾立个誓,不给人做妾。要想娶她为妻,得合乎她要求的条件。什么条件呢?头一样是年岁不能比她大过十岁;第二样是体格坚强,相貌英伟;第三样是出身,文的得在欧美留过学,曾取得博士学位,武的要在陆海军大学毕过业,曾得过外国少尉职衔;第四样还得说资格,文官在简任以上,武官在少将以上。具有这四种资格,她方才肯嫁人。对项大公子,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亲热,其实芳心并不认为白头偕老之人。她所以结识项大公子,一者是在北京,有这样一位有势力的保险人,无论再有怎样的色鬼坏蛋,也不敢轻于尝试;再者是想敲大公子几个钱,好再添置最新式的戏衣行头。因为她在上海时,定织了几十件平金绣花戏衣,一共是八千七百五十元,她仅仅留了一千块钱定钱,已经半年多了。湘绣庄屡次来电,问她是专人送来,还是派人去取。喜奎对于这事,很是为难,无论取送总得给人家现钱。她此时手中,却又没有这一笔巨款。因为在戏园赚的钱,都被她领家娘提去,置了房产了。想托人借一笔,得出很大的利钱。她想朝项大公子张口,又有点不好意思。再说要这样敲他,隐然是图几千块钱,把自己这身子,完全卖给人家了,凭个人的身份,也犯不上这样贱。这事我必须另想一个法子,从旁面敲钱,决不从他手中直取。她打好了主意,暗暗地对她师傅小香怜说:“如此这般,我能向大公子去说,包揽一切。”小香怜受了她的嘱托,以后恰恰赶上胡伯孙替马沛霖运动参政,寻到小香怜头上,小香怜应许同喜奎商议。第二天对伯孙说:“老板因为一件事,心里正不高兴,恐怕她未必肯说。”伯孙忙问是什么事,小香怜说:“在上海定了一批行头,还欠人家八千块钱。因为手中不便,到如今未能提取,所以她特别不高兴,我也没敢对她说。”胡伯孙一听,心里早明白了,说:“这事不要紧,您只管对老板说,如果这件事能够做到,八千块钱,我可以对马二爷说,请他先给垫一步,算不了什么。”小香怜一听洋钱有了着落,立刻眉开眼笑,说:“好好,您就对马二爷说吧,只要他肯拿出八千块钱来,参政院参政,一定有马二爷一席地位,决然跑不脱的。”伯孙满应满许,两人分手,各自去进行一切。刘喜奎说:“师傅,您不要过于实心,那姓胡的是一个大骗子手,假如洋钱不能到手,我们先把参政给他运动好了,他将来不认这笔账,我们向何方去索讨?那可真应了一句俗语,是扛着篙子去赶船啦。必须八千块钱先有了着落,今天早晨发表参政,午后便能将钱取到手中,这样才可以替他办。要不然,只好请他别寻门路,我们不犯上管他这宗闲事。”小香怜笑道:“这个不用你嘱咐,我自有法子对付他。”
  第二天一早,胡伯孙就来寻他,说:“我已经向马二爷说好,情愿借给老板八千块钱。只要参政发表了,马上就可以开支票照拨,请大哥对老板说,事不宜迟,请她即刻去办才好呢。”小香怜微微一笑说:“我的胡老爷,您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我们老板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去年在天津一个姓方的,本来有连长资格,托她向曹统制说,要运动营长。并且点着名儿,要运动辎重营营长,情愿出五千块钱运动费。老板不乐意管,后来添到七千元,方才答应了。姓方的亲自将钱送过来,说了许多客气话,且一再地说,只求老板赏脸收下,早发表晚发表全没有什么关系。老板听他说话很讲面子,当时一高兴,便寻了曹统制去。点着名儿,请他委方某为辎重营长。果然没出三天,公事就下来了。您想一想,人家不过运动一个营长,在品级上说,不过是一个委任官,连荐任都够不上,尚且肯出七千块钱运动费。您替马二爷运动参政,参政是一个简任官,比营长大着两级呢,仅仅才说了八千块钱,实际比营长只多着一千,便买得一个简任官到手,这真是再便宜没有的事了。您还口口声声提出一个借字来摆在前面,仿佛是怕老板坑了马二爷似的。既然说是借,就应当立刻拿出来。叶落归秋,还得要等参政发表了,才能说到借钱一步。假如参政不发表,当然就是不借了。照这样托人运动,真是八面不吃亏,只怕可着世界,也没有人肯效这种劳。依我劝胡二爷,您再另请高明吧。我们师徒,实在没有这大能力。”小香怜原是唱戏的出身,他那嘴怎样奸巧,撒开了一刻薄,闹得胡伯孙满面绯红,一再地作揖请安。说:“大哥千万不要误会,不要说八千块钱,就是八万八十万,凭老板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信不及的。不过马二爷说话,欠一点斟酌,小弟心直口快,未曾加以思忖,就这样学说出来,实在太鲁莽,对不起人,求大哥多多地原谅吧。”小香怜听他认错赔不是,便又拉回来说:“咱两人既是磕头弟兄,我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不过咱们既给人家办事,总愿意成,不愿意散。要照方才你说的那一套,我回去对老板一说,当时就僵了。不但参政办不成,遇巧了她在大公子面前,说两句不相干的话,纵然再有别人说好话,也不能发生效力了。您请想,咱这不是耽误人家的事吗?”小香怜这样反面一拍,益发将胡伯孙拍得头昏脑晕,反倒向小香怜请教,这局事究竟得怎样立言,才能得老板的欢喜。小香怜想了想说:“这样吧,马二爷自己不是开的有金珠店吗?最好由金珠店开一个八千块钱的存单,这存单却存在第三者的手中,当面言明:将来参政发表,有马二爷的大名,这笔钱归我取;没有马二爷的大名,钱在他的金珠店里,我当然一个也拿不去。这样办,是省得马二爷不放心,你也好交代。我在老板面前,还不能这样说,就说你将八千块钱送来,是我不肯收,叫你存在金珠店里。等什么时候发表,什么时候去取,这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老板总不好意思说什么,这件事就算敷衍过去了。这完全是为两面设想,一面省得提心吊胆,恐怕把钱花在空地上;一面理直气壮,不办事不要你的钱。在我们两人,一手托两家,既不偏袒这边,又不亏负那面。你想我这法子,总算面面俱圆了吧。”胡伯孙连声说:“好,我这就向马二爷说明,咱们今天就将款项拨兑清楚,也省得一再耽延着夜长梦多。”他立刻又去寻马沛霖,将存款的意思婉转说明,马沛霖始而还有点犹豫不定,恐怕这笔钱被人敲去,将来参政不能到手,岂不是掷黄金于虚牝。胡伯孙说:“二爷自请万安,参政不发表,洋钱仍在咱们店中,他一毛也取不了去。”马沛霖这才放心答应了,当时打一个电话,给他开的那个天庆金珠店老板林子馨,告以如此这般。林老板听是东家吩咐,只有高声应诺,不敢怠慢。洋钱条子,一切开好。胡伯孙陪着小香怜,三面对明,拨条存在林子馨手中,什么时候发表参政,什么时候便将款项拨清。果然洋钱的效力大,刘喜奎刻不容缓,去寻项大公子,也不藏头露尾,索性公开言明:没有八千块钱,不能取出戏衣,当时便要丢人擦脸。如今幸有这机会,求大爷只需说一句话,便可以玉成。项大公子慨然应许,说:“这算不了一件事,容我传知秘书内史两厅,叫他们开名单时,将马沛霖三字加入就是了。”喜奎再三申谢方才辞去。过了没有三天,果然发表了一大批参政,内中最令人注意的便是马沛霖、孔昭苏两人,当时传遍了九城。说一个是饭庄子的老板,一个是绸缎店的东家,可见大总统真是注重民生,对于衣食两字,不肯放过。只可惜还缺少一位建筑大家,要不然这民生三大要素,便可以完全无憾了。参政发表之后,又特任李天洪为参政院院长,溥伦为副院长。限一个月内,所有参政一律到京,以便正式开会,好商议军国大事。这一批参政,一共有百人开外,内中光怪陆离,什么样的人物全有,真能代表我国各界奇异不同的色彩,一个个欢喜踊跃,预备来京开会。内中唯独有一位先生,不但不来,反倒回电大骂了一顿。若问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姑苏拥泉石遗老鸣高 欧陆起风云公孙受窘
  
  项子城发表了一大批参政,内中五光十色,哪一界人都有,最多尤属满清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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