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40 十一. 玉童 (3)


侯君玉一走,立秋便上前笑着嚷道:「想不到你这小叫化还真的有几分皇帝的臭架子…」他伸手一拉,左临风竟然整个人倒在他怀内,一个劲的抖个不住。
    「那傢伙已经走了,你不用再怕了嘛…」
    「蠢…蠢…材…」左临风竭力的咬紧牙关,但仍是抖得声音发颤。
    「咦!你怎么冻成这样!庄主,瞎小子发冷哩!」立秋叫声未歇,南宫绝向阁外的方涛道:「阿涛,你来封了风儿穴道,他现在寒气入骨,受不了我的玄阴之气!」
    方涛二话不说的飞身入阁,隔空以指风封了左临风九处大穴,一面惊问:「怎会如此?风儿被侯君玉那一簪震伤了么?」
    「他怕你们跟侯君玉斗个两败俱伤,硬要我给他强行压制因走火而躁动的蛊毒,让他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由他出手镇住侯君玉,设词将他收伏。但他的气脉仍未复元,以致被霜华功的寒气侵入经脉,加上侯君玉那一簪令他脑门受到震盪,风儿此刻受伤不轻,必须儘快替他拔除蛊毒再说。」南宫绝又急又快的说出原由,接着一迭连声的说了一堆指令:「铁衣,拿几个火盆到房裡,小子你抱风儿进去,有个好差事给你,进房后,脱下衣衫将风儿贴肉抱紧,设法逗他说话,千万不可让他睡觉,但绝不准你乘人之危!铁衣,你替我看紧这小子,阿涛你随我去拿药。」说罢已拉着方涛匆匆离开水阁。
    「好冷…」儘管生了几盆旺火,房中燠热得使人冒汗,左临风还是冷得脸青唇白,迷煳地缩着身子不住喊冷,立秋搂着他,便似抱着一块冰似的,背后的火盆却是热烘烘地,一冷一热的弄得立秋好不难受。
    「瞎小子,别睏,陪我说话儿。」立秋拍着他的脸道。
    「说…话?」左临风半昏半醒的道。
    「那姓侯的不是你的下属吗?你怎么叫他三哥?」
    「三…三哥常常偷糖给我吃…」左临风答非所问,连话也说不清楚。
    「偷糖?」立秋听得一塌煳涂,担心他是不是震坏了脑子。
    「长老打我…三哥偷偷来看我,给我糖…好甜…」左临风像个孩子似的道。
    「他们干么打你?」
    「不听话…打,学不好…打,偷偷说话…打,我们从小便被抱回宫裡,父母是谁也不知…长老要我们怎样,我们便怎样…」左临风抖个不住,不止是冷,更多是害怕。
    「瞎小子别怕,这儿没人欺负你…」立秋轻声的哄道。
    「我们连名儿也没有…长老随便按大小来叫我们,君玉排第三,是阿三,我叫十儿…甚么左临风,侯君玉…通通都是假的,假的…」左临风似哭似笑的道。
    「那么十一郎也是你的朋友了?」
    谁知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左临风便似被捅了一刀似的,面容骤然扭曲起来,伏在立秋胸前大口喘气,半晌才迸出一句:「十一郎!十一郎是我的亲弟啊!」
    「啊!」立秋失声道。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弄成白痴…我一点也帮不了他,连报仇也不敢,连留他在身边也不能…」在左临风激动的嘶叫中,眼泪如缺隄般倾泻而下。
    「瞎小子别哭…」立秋叫他别哭,自己却忍不住流下泪来。铁衣在旁也满是不忍难过之色。
    南宫绝二人回到水阁,看到二人哭作一团,都是一惊。
    「风儿怎么哭成这样?」南宫绝急问。
    「小秋无意中问及少爷身世,触动少爷心中隐痛,少爷头脑好像有些不大清楚,变得小孩似的,一想到伤心处便哭到现在也停不下来,公子爷,他不碍事么?」铁衣轻声将前事覆述一遍。
    「他心有鬱结,难怪他之前险些听琴走火…」方涛道。
    「之前他闯关拜庄,坚毅强悍,智勇兼备,我见美质难求,一时求进太急,没注意到他竟有鬱结之疾,只怕到现在,他自己也不知情…」南宫绝难过地道。
    「瞎小子从前常常一时无故发怒动气,一时又消沉得不吃不睡,甚么事都提不起劲,这也是病么?」立秋插口道。
    「从前?多久之前?」南宫绝追问。
    立秋皱着眉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他初到镇上便好像有些痴痴呆呆的,可是谁会在意一个瞎眼叫化了?瞎小子刚到我家时,还不时的发呆发痴,过了几个月才安定下来,我还以为他已好了哩…」
    「看来是他武功被废后患的病。」方涛在南宫绝沉默时说道。
    「不,哪只是导火线而已…」南宫绝摇头,将溷有药末的艾条点燃,放在左临风穴道上薰炙,道:「风儿天生率性重情,不受拘束,根本就无法待在啸天宫那种地方,加上那些长老为了控制他,将他的亲弟当成人质,他不敢反抗,既恨啸天宫,更恨自己无能,由此种下病根而不自知…」
    「那又不是他的错!」立秋嚷道。
    「不!不是那次我逃走,他便不会被迫疯!是我错!是我…」左临风闻言又激动起来。
    「臭小子,你少说一句不行吗?快按紧风儿!」南宫绝一面骂,一面往左临风头顶急下数针,左临风全身一颤,昏昏的靠在立秋怀裡静了下来。
    「绝,可以动手么?风儿现在很不稳定…」方涛道。
    「不怕的。」南宫绝说着,转向噤若寒蝉的立秋道:「阿涛现在替风儿拔去毒蛊,为保持血脉流,不能让风儿昏去,也不能令他激动,你要儘量说些让风儿开心的话儿…」
    南宫绝话未说完,立秋已苦着脸嗫嚅:「我该说甚么啊?」
    「你平日在作坊不是很多废话的吗?你会没话说?」南宫绝瞪着他道。
    立秋没法,只好开腔胡扯:「瞎小子,你知不知道,吴大妈送你的那隻母鷄,今天下了好多蛋呢!过几天,小鷄孵出来,你便可以跟牠们玩了…」
    南宫绝暗想:「真无聊…」一面打了个眼色,方涛更不打话,将内力和艾条的药力源源迫入左临风的奇经八脉。
    偏就是听了立秋的无聊话,左临风立时笑了,还轻轻的道:「别再卖掉牠们,好么?」
    「不卖了,全留给你玩儿…」立秋说时,左临风痛哼一声,似是感到痛楚,但神情仍是欢快雀跃,立秋不敢停下,儘拣些村野笑话,锁碎小事来乱扯一气。
    南宫绝待方涛将蛊毒尽数迫到左临风四肢,便施针将毒血放出,等到毒血放清,方涛才停止运功。方、左二人都是大汗淋漓,直如从水裡捞出来一般,分别在左临风身上的是喑赤黏稠的毒汗而已。
    「他好了罢?」立秋早已紧张得满头大汗。
    南宫绝道:「蛊毒已解,但风儿的心疾尚未全好,阿涛,你和风儿都得回房好好安歇。小子,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正想跟着出去的立秋只得停下脚步,老大不情愿的道:「庄主有甚么要紧事问我啊!」
    「我要你将如何遇上风儿和之后发生的事一一详细说出。」
    「吓!」立秋突然面红过耳,支支吾吾的道:「有些事很不好说罢…」
    「谁有兴趣听你那档子事了?我是要细查风儿的病源,别告诉我你的脑袋裡只记得那种事!」南宫绝的怒吼,吵得水阁裡外俱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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