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39 十一. 玉童 (2)


即使是天雷骤至,侯君玉也不放在心上,可是水阁中清寒傲冷的男子语声,赫然是失踪四年的左临风的声音!
    侯君玉心头大震,手中玉环不觉一缓,方涛左手一剑将飞临身前的碧玉环挑飞,但却被环上的奇强的劲力震得左臂一阵酸麻,右手剑却乘侯君玉那一线空隙破关直入!
    候君玉手中双环一锁,方涛的剑游鱼般在双环交错间巧妙地一滑,玉环竟未能将剑锁住,但这一剑已自失去准头,仅削去侯君玉的几缕鬓髮,左手剑捷如响应地连环上前夹击,而铁衣的重刀亦已噼至后心!
    「铮!」双环骤然发出震人的鸣响,侯君玉脸上泛起异样的晶莹光彩,玉环一振,毫无花巧地架开方、铁二人的一刀一剑!他的人借劲冲天飞起,脱出二人的包围,但仍不免被劲气震伤,手中双环再把握不住,索性来个顺水推舟,手往外一推,带着二人劲气的双环勐然转向水阁交尾飞漩!破空鸣呜之声直如地府索命的鬼啸神号,势道勐恶,绝非人力所能抵挡!
    方铁二人没料到侯君玉有此一着,想将双环截下也来不及,暗叫不好之际,水阁中射出一道乌光,竟然在两枚玉环交错的刹那空隙,将来势汹汹的双环一併穿住,带动双环转向,投往水中,侯君玉挥袖一捲,将双环捲住,斜斜掠到水阁左边地上。此时他才看清,破去双环的不过是一根残旧的乌木髮簪而已!木簪巧妙地钉住两玉环缕空处的小孔,簪环全无伤损,可见发簪者用劲之巧,眼界之准,令侯君玉不禁心中暗惊。
    水阁前青衫轻扬,披髮垂肩,双目垂帘的左临风现身在栏杆前!侯君玉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道:「帝君…」
    「你是本宫座下天童,不来参见已是不敬,居然敢向本宫动手,侯君玉你该当何罪!」左临风眉端冷霜凝聚,不怒自威,傲然卓立栏前,丝毫不减从前啸天宫主的威势。
    侯君玉此来另有目的,并不是如方、铁等人所想的前来追捕左临风,众人一看到侯君玉进退失据的神情,众人便知错估了他的来意。但他的震惊也只是一闪即逝,回复倨傲冷漠的神态道:「左临风你失踪四年,音讯全无,置宫主职责不顾,你从前已有私逃先例,所以元老会一致同意撤去你宫主的尊位,治以叛教之罪…」
    「大胆!别说你仅是护法,今日即使元老会七老齐来,也只有我问他们的罪,几时到他们治我的罪!」左临风冷喝。
    「啸天徒众遍佈天下,你就算有事前赴远方,也可遣人回宫报讯,分明是你泰山战败后,无颜面对宫众,更怕长老怪罪,乘机叛宫私逃!」侯君玉振振有辞的道。
    「你瞧我的眼睛!」左临风倏地把双目一睁,侯君玉才赫然发现他那对天下无双的「碧水寒瞳」业已变得死灰无光。
    「你…」
    「这就是本宫要向你们问罪的原因!」左临风寒声一笑,道:「当日本宫刚离泰山,便遭拜火教高手伏击围攻,本宫跟拜火教向无怨仇,他们却是谁引到泰山去的?本宫孤身抗敌,你们有谁来应援了?我且战且逃,虽然尽歼邪人,却落得眼瞎身残,若非被山民所救,本宫早已命丧荒山,我双眼未盲,宫中尚有人意欲置本宫于死地,你说我毁目之后,还敢贸然求救么?只怕人未还宫,已遭奸徒所害!今日护法前来,声称本宫被逐,莫不是早有预谋…」
    侯君玉听他句句暗指自己勾结异教,加害于他,须知啸天宫对付背叛者的手段最是残酷,若是被左临风一口咬定他叛教害主,那便大大不妙。「属下实在不知帝君驾临三绝庄,更不知帝君先前失踪乃是迫不得已…」侯君玉心惊之下,口风不觉软了下来。
    「本宫流落四载,几经辛苦才拜上三绝庄求得三绝才子出手相救,你却持强闯庄,阻碍庄主为本宫施治,侯三你到底是何居心!」左临风见他虚怯,更是步步进迫。
    「属下不知才子正为帝君治病,才有闯庄冒犯之举,绝无背叛之意,请帝君明鍳!」侯君玉惊得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好一个绝无叛意!」左临风便似听到最可笑的笑话般狂笑起来,笑声戛然中断,神色更是冰寒凌厉,语声却反常地平澹:「本宫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君玉你只有两条路选择,一是向本宫效忠,代我带信回宫,告诉长老们本宫因力抗邪教,身负重伤,现在三绝庄中疗伤,伤癒后我自我回宫给他们一个交待。另一条路是趁本宫有伤在身,杀了我,提头回去领功,做啸天宫的新主…」
    左临风话一出口,别说侯君玉,连方铁二人也是大吃一惊,尤其他身后刚醒来的立秋,更是忍不在叫了起来,幸而南宫绝眼明手快,一枚李子打进他刚张开的大嘴裡,塞个正着。
    侯君玉面色忽明忽暗,其实不用左临风多说,他也看出左临风身上玉种气息彷彿完全消失,几乎与不会武的常人无异,确是杀他自立的最佳时机,可是如果真的如此,他又怎会自暴其短?很可能是他故意示弱诱敌,又也许他是伤重下佈的空城计…
    正当侯君玉心念疾转之际,左临风却悠閒地伸手挽起散乱的黑髮,含笑道:「三哥,把簪子还我!」
    「这东西是你的?」侯君玉一愕,没料到他会忽然扯到这么不相干的小事上。
    「刚才我手上甚么也没有,只好拔它下来当暗器,它没断掉罢?」
    「没有。」侯君玉又是一愕。
    「还好,不然我拿甚么束髮了?」
    左临风语态轻鬆,侯君玉却喑自惊心,若然左临风真的重伤未癒,又岂能举手便破去他双环全力一击?侯君玉目光瞬息数变,嘴角掀起邪诡的笑意道:「还你!」指尖运劲一弹,木簪墨龙般腾起,呜呜的尖厉风声却分别从左右上下纷纷响起,有如千百枚木簪同时射出,木簪本体却无声无息的以玄异的轨迹,没带起半丝劲风地朝左临风的咽喉激射!休说左临风双眼已废,即使双目完好,这下也绝不容易应付!
    「卑鄙!」铁衣看不过侯君玉以这种阴损手法对付瞎了眼的左临风,重刀一挥,便欲插手,但木簪去势怪异之极,似左实右,以铁衣的眼力亦以无法摸清木簪的真正动向!
    就在铁衣一颗心提到腔子上之际,木簪已射至左临风身前不足三尺处,他仍似全无所觉,木簪忽地一昂,幻术般转向,速度更增,一下射到他眉心要害!眼看左临风势必命丧簪下,就在木簪将到未到的一刹,左临风把头微微一低一侧,动作说不出的写意好看,那追魂夺命的木簪已不偏不倚的插在他刚挽好的髮髻上。
    「多谢三哥还簪!」左临风压下翻涌的气血道。
    「出去没几年,怎么学得一身小家子气!」侯君玉望着半步也没被震退的左临风惊疑不定。
    「没法子,三哥你不知道,这几年我穷得要命,连这个也是别人施捨的,嘻嘻。」
    「帝君请自重…」侯君玉像看到甚么怪物似的,呆望左临风毫无紧张感的写意笑容,俊目中锋稜渐减,喟然道:「三哥…难为帝君还记在心裡…」
    左临风知道已成功将他镇住,继续动之以情:「十儿瞎了眼之后,反而想起很多事,在那炼狱裡,三哥是唯一对十儿好的人。」
    「你这天生成的闯祸精!从小就是我的剋星!不是偷吃便是偷走,连累我们不知被长老吊起来打了多少顿!偏就是挑了你这闯祸精当宫主,想起便叫人不服…」侯君玉口裡不服,身上的杀气却不知不觉的收敛起来,整个人看来更是斯文俊朗,举动气质隐然与左临风有三分相似,脸容如冰玉般光泽莹润,但却冷冰冰地,欠缺活人的气息,便似尊玉石凋像一样。
    「三哥是来求医的?」左临风骤出不意地问。
    「帝君怎会…」侯君玉一惊。
    左临风微笑:「那还不易猜吗?你既不是来抓我回宫,又不会来求剑,剩下的便只有求医,我是过来人,岂会不知淬玉功练到六重以上,走火入魔的现象便会慢慢显现?正是因身有隐患,我当日才会被拜火教所伤。」
    「那么帝君现在…」侯君玉试探道。
    「总算已将玉种的祸害除掉了啦,可是当中要冒极大风险…」
    「属下无意中从祈长老遗留的手札中得知玉种的祸害,当中曾提及才子或可有法解救,故此前来求医,只要可除去玉种的反噬,多大风险属下也愿意冒!」侯君玉从左临风口中听出一线生机,怎不大喜过望?
    「君玉不必急于一时,此事我还需与庄主细加参详,找出较稳妥的方法,到时自会设法为你除此大患。」
    「谢帝君不计前嫌,君玉定必为帝君效忠,至死不渝,属下先回宫向长老解释帝君情况,再遣人接驾还宫…」侯君玉急忙撩衣向左临风单膝跪下。
    「求三哥让我多逍遥些时候罢!别那么快叫人来接我!」
    「那有帝君像你般不像话…好了,我跟长老说你还要静养些时日,你满意了罢?」侯君玉无奈道。
    左临风笑着点头,侯君玉站起来向方、铁二人拱手致歉,扬声向水阁内的南宫绝道:「君玉行事莾撞,擅闯贵庄,在此向才子告罪。」
    「庄主不会与你计较…十一郎他还好罢?」左临风显得少有地担忧。
    侯君玉苦笑:「没有你在,他怎会还过得「很好」?不过你已答应回宫,我可以替你从长老那裡接十一回去照顾。」
    左临风黯然道:「有劳君玉为本宫奔走斡旋,退下罢。」
    侯君玉向他施了一礼后纵身飞退,顷刻已自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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