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墟之谜

chapter.59,盛典(上)


是晚了,还是是安了?
    其实这个怎么去理解都不重要。如果是晚了却不能安呢!冉卿看向好像已经安睡的冉君,窗外闪进来一道强光,照出了她鼻梁上滑落下去的泪水,然后渐渐淹没了她寂静的睡眠。这样安静的流淌,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泪水曾经来过,只有冉君知道。冉君在背光的黑暗中注视冉卿的一举一动,在那一道光线里她痕迹的脸,成了他再也不能入睡的画面,就那样躺着,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又一道光线扫过。
    天亮了。
    “嗨,我说冉君,大早上无精打采,难不成你昨晚加班了?”
    “嗯?”冉君皱皱眉,黯淡的眼圈在这个表情了看上去极为协调,不过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陆西河话里的意思,“什么?”
    “我说,你昨晚失眠了么?”西河嘴里吐出第二个问号。
    当然这样明显的问题绝对会被冉君置之不理的,他扔掉手里刚刚点燃又熄灭的烟头,在西河“真浪费”的谴责中,往学校楼顶的边沿又走两步,贴近护栏,把视线投向远方去,这偌大世界的茫茫白荒,让他顿觉一种天宽任鸟飞的舒拓感,不过这样大雪天的城市里,天空中鸟儿是肯定没有的,不过西河很适时宜地补充出了后面一句。西河也跟着冉君走近护栏,深深吸了一大口烟,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真是‘海阔凭鱼跃’啊!”这货这句话说得神态自若绘声绘色的,声情并茂的样子差点让冉君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虽然他也有这样的意思。
    “你太无耻了!”冉君骂他。
    这句骂声西河不以为然,仍然站在楼顶眺望远方继续着他的观雪有感,“难道你没觉得,忽然间站在这白雪皑皑冰清玉洁的世界里,就没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吗?你看纯白无暇银装素裹的世界,就真的没有那种‘千树万树梨花开’顿悟吗?”西河慢条斯理文绉绉地说完这几句话,看到冉君并没多大反应,表情忽然一变,冷冷说道:“你丫的冉君,你也太不解风情了。”
    看着西河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冉君一阵好笑,不过他依然没有笑出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说道:“喂,陆西河,我问你,你知道站在楼顶看雪,和站在地面上看雪,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个可以看到下落的过程,而另一个看的却只是结果。”
    “听起来很哲学。”
    “实际上确实是一种哲学。”
    西河阴郁的脸终于有些回暖。他看向冉君,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所有的不快和积怨,都可以在这样一个笑容中灰飞烟灭般,当然,这样的可能只存在侠骨柔肠的武侠江湖。所谓的一笑免恩仇,笑傲江湖,都只是无暇世界里满足人们追索境界的需求。短暂的课间时间已经结束,天空也簌簌飘起了雪花,整个校园里再次恢复安静。这样的安静,像是钻出雪地来觅食的老鼠,吃饱喝足了,嗖的一下钻回地下去。
    鹅毛般的飞花丛林里,冉君看到一个顶着冰雪的女孩,走到站在路口边四处眺望,然后又失望地离开了。
    那个女该,是冉卿。
    像是看一幕冰冷的哑剧,除了耳边机器运作的电音,再无其他台词。
    安静的气氛,是心事盛行的最佳场所,不过再缠绵的心事,也缠绵不过这簌簌寒风里飘落的雪花。
    “这是一场盛大的典礼,”西河张开双臂,试图将这凛冽的天地拥抱到怀里,“迎接我回归学校的典礼。”
    “典礼吗?”盛典还是庆典,如果是盛典,那么是快乐的盛典,还是悲壮的盛典?
    耳边的簌簌雪花掩盖了冉君的语气,让西河没有听出一丝端倪来。
    “嗯,而且是盛大的。”西河说。
    “是啊!”冉君说,“回归的感觉,激动吗?”
    “激动?只是觉得这天地,变得无限宽阔了起来。觉得自己还有走不完的路,做不完的事。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孤单。”西河说,“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人抛弃的,家破人亡,无处可归,没有人爱,没有人在意。难过了没有人安慰,受伤了没有人呵护,有心事找不到人说,受冻挨饿没人疼,受伤忍辱没人安慰,好像这个天地间,自己根本不该存在。一个孤苦无依地生存着,那种孤独感,就好像一桌孤立在城市中央的小山,不宏伟,不茂盛,冷冷清清,更没有群上作伴。那样的孤独感,在凉城里,就好像,天波楼,周围是繁华鼎沸车水马龙的城市,而这一切的繁华热闹完全与自己无关。”
    “然后你就自暴自弃,得过且过,放弃自我,沉沦颓废?”冉君侧目看着他。
    “是。”西河肯定的语气,“可是慢慢发现,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梁青颜。梁青颜,她是一个把很特别的女生。她很聪明,也很坚强,我和她一起在贫民区长大,就像你说的,青梅竹马。无论是多大的打击多大的悲伤,哪怕是前几天她爸爸过世,她都可以默默承受。她什么都不说,在外人看来,她与常人无异,但我知道,她越是表面平静的时候,内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愁肠百结。每当这个时候,我多想,若是我也能和她一起承受,替她分担哪怕只有少之又少的一点点,她会不会好受一些。可她就像一颗长在沙漠里的仙人掌,再残酷的环境都折不倒她,但别人同样无法靠近。只能默默看着,就像看一只受伤的刺猬,看着楚楚可怜,一触碰,便是周身长满了刺。所以我只能默默看着她,跟着她一起呼吸,一起心跳。”
    “梁青颜确实与其他女孩不一样。女孩的喜怒哀乐大都外放,或者是自哀自怜。但她却是不一样,她的喜乐就像春天的温暖,会让人在不知觉中感同身受,而哀怒,却如冬季的寒冷,这样的哀怒,一旦外放,所到之处,草木皆泪,飞鸟悲戚。而却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到那种变化,那种沉默的哀怒,与喜乐。”冉君怅惘的双眼,好像要从这茫茫天地中看出一张脸的痕迹来。
    西河说:“也就是她这样的精神,从一开始就影响着我,感化着我,支撑这我。从我被父母抛弃,来到这里开始,曾经无数次接近奔溃绝望边沿,每次都是她,将我支离破碎的,一片片地重新组合在一起。直到夏默出现。”看向冉君:“冉君,你知道吗?昨天她同样对我说,她说,成长是一条敬畏的路。”
    “我知道。”冉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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