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墟之谜

第七天了，积雪还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
    据说这是凉城百年不遇的大雪。
    如同是一场盛大的白雪葬礼，整个城市被掩埋在一片深厚的惨白中。
    夜幕降临，积雪覆盖的大地一片沉寂，连同那些往日里张扬跋扈的汽笛声陷入冗长的默哀。
    青颜父亲的后事，也在这场默哀中拉下帷幕。这些日子中，一向萎靡的母亲脱胎换骨，像个充满能量的战斗机，迅速有效地处理着丧礼期间的各种事宜。就连那些撕裂的悲伤也从她脸上消失了。直到父亲下葬那天，青颜都没见她再掉下一滴眼泪。
    “明天早晨去上课了。”在刷盆的过程中杜美莲抬头说，“缺了一个星期的课，这回我看你怎么补回来。”
    青颜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尽管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应答，“是。”
    “。”杜美莲莫名其妙的语塞。
    在母女短暂的对视中杜美莲突然将手里的刷子往盆里一摔，溅起来的水花打在青颜脸上。
    “你是什么是啊？你是了你还不回房间去学习，还要我请你不成啊？”
    青颜愣了愣，然后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青颜反身关上房间门的时候，看到杜美莲搓洗盆壁的手更加用力，她抬了抬手，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眼睛。青颜回身过去，靠在门上。
    杜美莲搓洗的动作随着那一道关门声停止住。搓洗过程中在大盆里形成的洗涤剂泡沫，随着动作的停止开始破裂。寒门冷窗冰屋子，这样轻薄泡沫的破裂并未激起半点涟漪。减缩的泡沫，最后拧成水面的一层浅白的覆盖，将那些水体的浑浊掩藏在其中。
    就是这样的掩藏。无论是泡沫还白雪，或者是冰凉棉被下捂湿了的呜咽。
    这一切在天光大亮后的少女脸庞上，终于看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就像这铺满大地的冰雪，只有满世界一片荒芜的白。
    青颜推开门，晃眼的光从雪地上折射过来，晃得她眼睛微疼。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再无其他，就连昨晚走过的猫脚印也被夜里的降霜填满。铺在大雪表层的霜，踩上去的“咯吱”声变得更加脆响。凝冻导致所有小学都停课了，可高中生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影响到紧张的课程。所以整条甬道只有青颜一个人。
    青颜一个人走出甬道口，广阔的天地只是更加宽广了荒芜，这才真正是冰川极地里的孤独生物呢！
    看吧，悲伤总是形单影只。
    其实形单影只都还只是一种形式，孤立无援的时候，才是真正会将人推向悲凉的深渊。
    这道深渊的根源，依然还是几天前张贴在公告栏背面的那张传单。
    青颜走进学校的时候，与她一同走进去的两个男生眼睛不停地往她身上瞄过来。青颜也没心思去理会，自顾自往着教室的方向走。一路上奇怪的眼神，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衣服打扮上哪里出来了纰漏。直到走进教室，在讲台上查考勤的秦香叶叫住她。
    “梁青颜，”盯着她，笑从口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关切的语气，“你回来上课啦？身体，恢复好了吗？”
    身体，恢复好了吗？莫名其妙的的问题，青颜记得当时她向老师请的假是事假而不是病假。
    “谢谢你的关心，我身体很好。”
    随口回敬的一句话，却在阴谋中变成了推舟的水。
    “好了就好，既然回来上课了，以后要注意点。下学期就开始有关高考的复习了，紧张的学习，可是容不得有其他事掺杂进来。再说那种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伤害最大的。能不要发生，最好是不发生的好。我这也是为你好。”秦香叶亲切的口吻。
    “不牢费心。”
    尽管青颜还没明白过来这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她已经陷入了一个不深浅的陷阱。
    青颜刚刚坐下，便有一个讲义啪的一声落到她课桌上。
    “这些天老师发的试卷，全在这夹子里。每一门我都给你留了一张。”说话的是冉君。
    青颜抬头，站在她前面的冉君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回头望了望讲台上的秦香叶，又望了一眼青颜，然后兀自走向自己的位置。冉君走到最后的角落里坐下，双臂一搭便趴到课桌上，看上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因为坐在前面的人绝对看不到，在冉君趴下的过程中，一本书已经在课桌下的双腿上翻开。
    然后老师紧随走下讲台的秦香叶进入教室，青颜如往常般习惯性地伸手往桌肚里抽书。
    桌肚里没有了书，触手的却是一片粘稠的湿。青颜这才低头望桌肚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这哪里是桌肚，纯粹就是一个十足的垃圾箱，恶作剧地堆满了各种垃圾。甚至还有吃融化掉的冰激凌。青颜抬头时，碰到正在注视着这一切的秦香叶的双眼，她站在相隔青颜一米外的座位边，不禁伸手捂住了嘴。
    秦香叶无比的吃惊状。
    又是这张脸。
    一股怒火油然而生，青颜重重地将书包砸在课桌上。
    刚刚随手放进桌肚的书包上沾满了奶油渍。现在被她砸到桌面上来，连那片桌面都全是奶油渍。奶油混合着各种腐臭的果皮垃圾，一股奇怪的味道马上充满了整个教室。
    “这是谁！！！”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让刚刚还陷入沸腾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就连讲台上的老师也被吼得一愣。所有目光探针般“嗖”地一下子向青颜聚拢。同时被这股臭气一熏，众人纷纷抬手掩鼻。
    “那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讲台上老师看也不看，兀自皱了皱眉，不紧不慢的问话。好像老师的作风，永远都是要慢条斯理的，的确，现在也慢条斯理表现得淋漓尽致，“课堂之伤如此咆哮，成何体统？”
    “老师，不知道是哪个同学讲吃剩的冰激凌扔到我桌肚里，沾了我整个书包，而且我原来放在桌肚里面的书也不见了。”青颜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