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血无痕

要在诸葛山庄能够监视的范围内活动，你认为是杀了他更容易还是将他绑着藏起来更容易？”那人一时被问住，李昀暄停了一刻，继续道，“对诸葛山庄的情况了如指掌，说明凶手曾潜伏在山庄之内。所以，熟知翡翠宫的杀人手法又要促成它和武林各派战事的人，才是你们要找的真正凶手！”
    “易萍红？”诸葛成脱口道。
    李昀暄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道：“茗钰。”
    先前诸葛成出动了几乎近半的门派在绍兴剿灭赤火侯，可是那一战并没有真正捕获赤火侯的首领，也并没有完全消灭全部的赤火侯。借尸假死的茗钰逃去了哪里，那半神秘失踪的赤火侯是否可能兴起那几场江湖风浪，诸葛成的心忽然悬空了。易萍红是易容逃脱的，那么她的真实面貌，是不是真的和李昀暄早前给他的画像一样呢？难道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丫鬟，就是统领近二百骁勇赤火侯的统帅吗？！
    “你怎么确定易萍红就是茗钰？”诸葛成暗中吸了口气。
    李昀暄站起身来转而问萧溯：“我记得绍兴藏匿的赤火侯中还有漠北四凶，是不是？”
    萧溯点头道：“不错。可是后来绞杀的人当中并没有发现他们。”
    李昀暄道：“杀死这名使者的正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萧溯恍然道：“你是说鬼影神鞭？难怪这勒痕差点瞒天过海。”
    李昀暄点头：“我在武夷疗伤的时候他们曾随东方苍峦闯入过宓府，幸而被郑少风拦下了。”李昀暄说到这里，神情突然抽搐了一下，“郑少风告诉我，东方苍峦是杨玉箫的同门师兄，二十年前曾远走关外。既然如此就不难解释武林中前辈的死亡为何会神似翡翠宫的手笔，而郑少风之所以发现破绽，是因为他在查看江前辈尸体时发现了东方苍峦独门武器‘天竺密丝’的痕迹。可是这些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众人一阵沉默。只听人群中一人喊道：“可是杨玉箫已经死了！即使我们此刻不动手，翡翠宫也绝不可能罢休，这一战还是不可避免！”
    李昀暄目光停在那支箫上，轻轻叹了口气：“她是为郑少风而死的。你们只要把我交给翡翠宫，杀戮就可以平息了。”
    “李大哥……”何妍她轻轻唤了一声，却欲言又止，只是小心地扶着李昀暄走出了承恩堂。
    李昀暄看着她冻红的脸庞和双手，他今天不顾何妍的劝阻赶来这里，何妍因为怕他出事也来不及披件风衣就跟了出来。今天是化雪的日子，外面虽没有风雪却比风雪肆虐时还要寒冷。何妍呼着白色的气体，喊他的声音都带着轻轻的颤抖。李昀暄垂下目光，将披风解下来裹住她，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很久。
    何妍想把披风脱下来，可是李昀暄却止住了她。“何妍，”他的目中忽然泛起一层泪光，亮亮地映在未化的冰雪里，闪地何妍心里慌乱起来，“昭涵死了。”他轻轻地说，何妍的脑中忽然空了，听不清李昀暄是不是随之有一声叹息或是哽咽。
    “我知道你怕翡翠宫的人杀我，我也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一直在照顾我，甚至……在等我。”李昀暄的声音低柔，一如那日她卧病时那般，何妍眼中也泛出泪来，心里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能留给她的幻想也就没有了。李昀暄低低地喘了口气，抬手扶住她的双肩，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也很重要，所以我想看见你幸福地活下去！可是何妍，我要你明白，能够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我第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我遇到了昭涵。我从赤火侯手里救下她，为了陈尚书的事情将她带到李府，却任由她在我身边忽视她的痛苦。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难过的时候她会过来不经意地安慰，自己不知所措的时候也是她来冷静地分析和提醒。那天她突然离开，我从黑风寨救下她，才发现她其实有多脆弱。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成亲时没能揭开她的盖头好好看看她！现在我想带她去看长定最美的灯市，去逛最热闹的庙会，去玩最新奇的杂耍，去放飞得最高最远的风筝，却再也等不到了……”
    李昀暄没有说完便弯下腰去，脸色苍白，一滴冷汗从额头渗出来。何妍死死地拉住刚从门内冲出来的萧溯，道：“萧大哥你要干什么！”萧溯挣开何妍指着李昀暄吼道：“这一拳是我替何妍打的！你知道她在等你，可是你知道你不在她身边时她是怎么担惊受怕的吗！你情深意重，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顾生死来闯诸葛山庄，把自己的命当你手里的银子一样挥霍；你是英雄，为了民族大义可以和昭涵假成亲，可以和她同生死共患难，可是你知道你为这些女人受伤难过的时候何妍在干什么？她躲在一旁看着你陪你哭！你以为她是什么？她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她也是爱你的女人你知道吗？！”
    萧溯说这些的时候，李昀暄慢慢地站起身来。何妍上前拉住萧溯摇头轻声道：“萧大哥你不要说了，昭涵姑娘她已经……”“何妍，”李昀暄喊住她，缓缓走近来看着萧溯，平静地道：“明明很早就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萧溯一时间停下来，木然地看着他。李昀暄的眼中没有昨天那样的怒气，整个人平静地就如没有风波的湖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和悠缓，就像在说一个很美的故事，说得何妍渐渐地沉寂下来，萧溯却无语地背过身去。“你为她十七岁的生辰礼物找遍了长定所有的金银铺，买的簪子却要我转送给她。何妍回赠给你的那个面具你至今还挂在房里，这把剑的剑穗因为是何妍亲手做的，你便从来都不舍得换下来。我知道你一直叫何妍不要把感情闷在心里，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她来找我的时候，你总要借机躲进酒馆去？萧溯，你我相交多年，我难道会真的看不出来谁在用心爱她么？”他的目光垂落，哑声道，“郑少风曾经对我说过，能有一个知己红颜是很幸福的事。这样的人，也许一旦失去就终生难求了……萧溯，好好珍惜吧！”
    李昀暄按着伤口一步步离开，脚印留在雪地里离他们越来越远。萧溯沉默了一刻，道：“何妍，追上去啊！”
    “不用了。”何妍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放不放手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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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你们其实追踪了两个人，可是最后却误以为只有郑少风一个。既然茗钰敢在偏殿与人接头，就说明她对偏殿也有所了解。那么很有可能她就从偏殿的密道逃脱了。”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李昀暄回头看着他，“诸葛山庄不可能没有设置密道，对不对？”
    诸葛成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约升起一丝寒意。李昀暄没有说昨天在那堵冰墙之中发生了什么，可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李昀暄重新站起后的变化。就好像是冰火的两极在一天内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疯狂地使用破影心法杀了郑少风之后，整个人却如冰一样冷静下来。
    机括旋动，那扇沉重的铁门缓缓移开，暗不见五指的房间被一行人携带的火把照亮。诸葛成随着常柯走进来，这里面竟陈放着一具石棺，诸葛成从腰中取出一块铁符按进石棺的内凹里，那石棺竟连着下面的砖升起来，在下面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甬道。众人互视一眼，跟着诸葛成走下甬道。
    这是由山庄先人主持，请专人设计挖凿的山庄通往外面的密道，甬道内每隔一段路程便设有一个松油火把，诸葛成等人将火把点燃，道路便清晰起来，这里竟全部由一色的砖石铺就，平坦宽阔，足以容五人并行。“易萍红可能发现了这里的机关，从密道逃出去了。”常柯看了看火把，“这里似乎被人动过。”
    “这里通向的是泗流镇吧？真是近啊。”诸葛成看了看甬道尽头，“先不要惊动他们，找到这些人藏身的地方再一举歼灭！”
    刀光闪过，诸葛成腾身跃了起来，常柯挡上去，几人的兵器架死了来人的砍刀。那人身材虽不算魁梧，力气却极大，竟硬生生将常柯等几个卫士弹出去，诸葛成瞬息抽身，腰间长剑一拉，刷地抖得笔直，一剑从后贯过那人的肩胛，只听到长剑刺入肉里碰着骨头的声音，那人吼了一声，鲜血直接飚了出来，众人见机一拥而上，倒扣住他的双手。
    “说，你是什么人？”诸葛成用剑抵住他的咽喉，那人却一声不吭。诸葛成缓缓道：“你是赤火侯？”那人突然抬眼看他，再一晃，众人只觉得拉着的人力道一大，他竟猛地将自己的身子扑上前去，咽喉撞在诸葛成的剑上，一下子就断了气。
    “快，召集众人，马上围杀赤火侯！”诸葛成看着脚下的这个死士急急地喝令道。他们在甬道半路遇上此人，很明显是赤火侯派他来打探武林情况的，这里离甬道出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若赤火侯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便马上会知道情况不妙，到时候他们再隐匿起来，就是把江南武林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他们了。
    常柯拿着诸葛成的令牌急急地转过墙角，穿梭过三弯四绕的甬道向密室飞奔。一定要在赤火侯发现异常前召集众人赶到泗流镇，常柯想着，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石棺缓缓升起，可是未等他走出甬道，外面的厮杀声响就震耳欲聋地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