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笙歌

两道黑色的身影就这么在悬崖之上，然后缓缓坠落，就像慢动作一样。
    天空中似乎出现了刚才少女毫不犹疑的眼睛，她眼中的坚定仿佛要将他的心活生生撕裂，再也不能复原。
    ——等会要是我把她推到你怀里，什么都不要问，带她走。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他出了事，就带她走，不要犹豫。
    可是……她不要他。
    那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折翼的蝶，在他的注视下消失在悬崖边，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除了那边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淋漓的鲜血，其余都如同从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夜离天恍惚地看着远处的山，她决定得那么快，他都来不及向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就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悬崖下有什么？他们……还有救吗？
    也许当务之急是赶快回雾烨，然后派人来找他们！
    夜离天刚想转身，一个锋利至极的东西便扎进了他的腰间。
    他闷哼一声，眼中带着恐惧地回头，看见了他的哥哥……夜诚天微笑的脸……
    当身体险而又险地穿过悬崖上的大树，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然后她死死地抱着斐炎调入河中时，穆流霜也没有想到，自己能那么果断地和他一起跳下。
    幸好的是，悬崖不高，而且中间有缓冲，最后还是河水，让他们不至于直接死在那里。
    穆流霜费劲力气把昏迷的斐炎抱上岸，他的身体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看得穆流霜心惊，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矮小的山洞，穆流霜吃力地半抱着斐炎走过去，刚才掉下来，她的身上也多了数处血痕，可是她明白，自己身上的伤还比不上斐炎的，要是她处理不当，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顾自己身上还是湿透的，穆流霜俯身，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他躲过了致命的剑，身上虽然被贯穿，但是没有伤到重要器官，不过如果不尽快处理……他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河的对面有一片小森林，里面可能有她需要的草药，穆流霜取下斐炎腰间防虫的药袋，在山洞外洒了一圈，再检查了一下山洞里面，确认没有什么虫子，她才开始处理斐炎的伤口。
    顾不得想太多，穆流霜将斐炎身上的衣服一一去除，幸好伤口还没有凝固，衣服没有粘在伤口上，斐炎的眉头紧锁，嘴唇惨白，穆流霜不知道他腹中有没有积水，又怕处理了他的伤势加重，急得想哭。
    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斐炎身上的血还在流，穆流霜的眼前模糊，她想起了那个黑衣人临死前惊骇而不可置信的眼神。
    因为他怎么会想到，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剑掷出，只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穆流霜将他的衣服撕碎，先捂住伤口，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出山洞，其实她的身上很痛，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全身，她却没有时间去管，她现在必须去找到草药，止血的草药……
    赵天耀知道夜离天快要到达雾烨的时候，就迅速派了人去接应。
    听说他们损失很惨重，刚救出来的夏谭又被夜擎天抓去，虽然知道夜擎天不会伤害她，赵天耀还是急得要发疯，他当初就不应该给她那么多自由，导致现在他连她的安危都不能确定。
    突然间，一个人急急忙忙地闯入了他的居所：“赵大人，不好了！”
    他本就心情烦躁，见来人跌跌撞撞没个礼节，心情更加焦躁，他低声吼道：“急什么急！什么事，好好说！”
    “陛下……陛下回来了！”
    赵天耀一喜，但是下一秒，他便皱起眉头，看着满脸冷汗的侍卫：“怎么了？”
    “陛下……受伤了！”
    “伤在哪？”
    “腰间，很严重……而且……”
    见他犹豫，赵天耀大步走到他跟前，低喝道：“快说！”
    “是！”侍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小声道，“暗卫们说，那一刀，是陛下的哥哥刺的……”
    夜诚天……
    斐炎一直没有醒来，而且半夜还发了烧。
    穆流霜嚼碎嘴中苦涩到让她想哭的草药，抹在他的伤口上，伤口已经止血了，但是因为没有消毒，她不知道会不会发炎。
    现在已经是夜晚，山崖下一片可怕的寂静，穆流霜看着被火光照亮的斐炎的脸，他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嘴唇苍白，发烧很严重，放在他头上的湿透的布不一会就会干掉，穆流霜和他的衣服都还在火边烤，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抱着他以免他受凉。
    她唯一的安慰就是，他的心脏还那么强有力地跳动着，这表示他还没有事，他不会死……
    幸好她有看过斐炎给她翻出来的医药书籍……
    将水涂抹在他干燥的唇上，穆流霜紧紧地抱着斐炎，他的身上真的好热，烫得让人惊心。
    要是他能挺过今晚……
    那应该就会醒来！
    夜诚天就被关押在皇宫的大牢。
    刺杀皇帝，那是死罪。
    就算他是夜离天的哥哥，也不会有改变。
    脚步声渐渐接近，他抬起眼，看到一身便衣的赵天耀。
    “夜诚天？”
    赵天耀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和夜离天长得还是比较像，但是没有夜离天的那种王者气质，不知道是不是在突厥呆久的缘故，他的眼睛……就像草原的狼。
    那么让人心惊。
    “干什么？夜离天醒了？”他懒洋洋地回答着。
    赵天耀沉默了一秒，才道：“陛下还在昏迷。”
    他看着夜诚天毫无变化的眼神，拳头渐渐握紧。
    他第一次那么想杀人。
    “为什么……你要伤害陛下？”
    夜诚天不说话，他缓缓闭上眼，一脸想睡觉的表情。
    他如此不在乎夜离天的生命，可是夜离天一路上还保他周全，为了他还以身犯险去突厥救他！
    赵天耀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几乎是怒吼出声：“他不是你亲弟弟吗？！”
    那一瞬间，夜诚天猛地睁开了眼，他手上的镣铐哗啦作响，他的眼神凶恶而嗜血，仿佛一头被惹怒的雄狮一般愤怒地咆哮响彻了整个天牢。
    “他是我亲弟弟，那为什么他不去突厥！为什么他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