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笙歌

眼前是红色的。
    穆流霜抹掉脸上已经冰冷下来的血液，她的心中，第一次那么恐惧。
    这些人……很强！
    不然不会离他们这么近，他们都感觉不到。
    而且居然这么轻易……就杀死一个暗卫。
    夜离天，还有斐炎的脸色都变了，都还没交手，就果断地走。
    “阿穆，答应我，要是等会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跟着夜离天离开。”
    斐炎的声音空前的严肃。
    穆流霜怔住，她看着自己腰间斐炎的手，没有说话。
    “阿穆！”斐炎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时间，他看着前方，眉头皱得死紧，“回答我！”
    穆流霜咬了咬唇，她拉住他的手，回头道：“那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我出事，你就离开。”
    斐炎低下头看着她，单手控制着马缰，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他的眼神坚定，他毫不犹豫地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穆流霜怔愣在他怀里。
    他们在这里已经能够看到沧澜山，它耸立在远方，它的前方是繁华的绝杀皇都雾烨，而背后……是崇山峻岭，到处有是悬崖峭壁。
    当他们被追赶到一个悬崖旁边时，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事已至此，夜离天缓缓调转马头，看着已经在他们视线之内的黑衣人。
    他下了马，身后的暗卫们，夜诚天，斐炎和穆流霜，跟随着他的动作，齐齐站在他身后，那么平静地看着那些人接近。
    夜离天轻声问：“怕吗？”
    怕……
    她……还没有见到夏谭，还没有救出夏谭……
    可是那些暗卫的眼神为什么能够那么坚定，在生死面前那么从容。
    他们唰地抽出剑，大声道：“虽死犹荣！”
    夜离天淡淡地笑开来，邪肆的笑容张狂明朗，突然他目光一转，看向了站在斐炎身旁的穆流霜。
    穆流霜怔怔地看着他接近，直到他站到了自己身前。
    夜离天深深地看着这个可能是这辈子他最爱的女人，他曾经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永远不松开，就算是他禁锢了她的自由，将她变成他笼中的一只小鸟，他也想留下她。
    可是最后，他却亲手推开了她，将她推给了她身旁的男人，他在心里将其视为劲敌的男人。
    如果说，他做了皇帝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要将他的国家，他的子民摆在最前头，那么在这一刻，他可不可以任性一点，就为了他最爱的女人停留一会，他害怕，等一会，他就见不到她了……
    “斐炎，如果等会发现我们支持不住，带她走。”
    他对着斐炎说着话，目光却是看着瞪大眼睛的穆流霜，她现在似乎是她原来就应该有的模样，眼睛明亮，嘴唇粉红，不施粉黛而娇艳迷人，明明就在几个月前，她还那么不起眼……
    是他任性地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好，抑制了她的生长？
    还是那个男人对她太好，让她可以随时开怀大笑，笑着的她，总是那么吸引他的目光。
    他说过要等待她长发及腰，用他的龙簪盘起她的发，看她如同一个真正良家女子那般穿上女子服饰，在天空下灿烂微笑。
    可是……他总觉得，他等不到了。
    “如果我回不去，就让夜擎天当皇帝吧，他的能力不差，就是把夜绝天看得太重。”
    夜离天的指尖在轻微地颤抖，他想抬手，哪怕只是摸摸她的脸，可是他没有，她的左边斐炎还在看着，他的目光那么明确地表示，她是我的女人，你不要碰她。
    那个目光，就像以前拥有她的他，对着斐炎的眼神。
    “夜擎天当不了皇帝，他把夜绝天看得那么重，他狠不下心，放不下情，做王可以，做皇，一个不慎，会害了绝杀，你明明知道。”
    斐炎不动声色地将穆流霜拉到了怀里。
    很奇怪的一幕。
    夜诚天站在一边，暗卫们已经和黑衣人开始对峙，可是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这里，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大敌没有临头，面对他们的不是死亡。
    “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再怎么说，我也是青珑的王，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斐炎低下头看了穆流霜一眼，突然不顾夜离天还在跟前，低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所以……”他笑着看向夜离天，笑容灿烂得如同朝阳。
    “等会要是我把她推到你怀里，什么都不要问，带她走。”
    穆流霜的瞳孔猛地放大。
    她的双唇苍白，她愣在原地，可是斐炎已经率先走向了那一堆黑衣人，他猛地抽出他腰间据说是武林至宝的长剑，厉喝一声点燃了硝烟！
    僵持的气氛从此刻被打破！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彻天空，穆流霜怔怔地看着那个飞舞的人，喉咙酸涩。
    她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武功不好，连半点忙都帮不上，只能那么懦弱地躲在他的身后寻求着他的保护，到了最后，可能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来的黑衣人有二十三个，他们的暗卫还剩下八个，夜诚天只能对付一个，暗卫也只能对付一个到两个，夜离天和斐炎遭到了围攻，一个人对付四个。
    奇怪的是……
    穆流霜发现，对付斐炎的人，似乎比对付夜离天的人还要厉害……
    “噗！”黑色的衣衫被划破，穆流霜明显地看到了斐炎的手瑟缩了一下，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到斐炎皱起了眉。
    他受伤了！
    突然间，围着斐炎的一个黑衣人走开了。
    斐炎刚松了一口气，瞳孔下一秒就猛地放大。
    他看到那个黑衣人，朝着穆流霜而去！
    穆流霜握着手中的长剑，看着朝她而来的黑衣人，这个人……她有印象，他很厉害，刚才伤到斐炎的人，就是他！
    眼中划过一抹血色。
    居然让斐炎受伤！
    就算她拼不过他，可是也可以拖住他！现在很多暗卫都已经死了……但是，黑衣人也剩不下多少了，虽然都是精英，但是只要他们这边多杀掉一个人，他们就有胜利的机会！
    可是，猛然间，黑衣人的动作止住了。
    他没被蒙住的双眼中满是惊骇，还有不可置信，他缓缓地倒了下去，后背心口的位置，插着斐炎的长剑……
    穆流霜瞪大了眼……
    因为他的身后，斐炎的双臂和心口……已经被刺中……
    他还保持着将剑扔出的动作。
    然后他的身体晃了晃，那三个黑衣人将剑拔出的那一刻，鲜血四溅。
    只是一晃神的时间。
    夜离天迅速解决了他身边的三个黑衣人，就在他们的武器，还插在斐炎的身上的时候。
    围攻着他的三个黑衣人已经和剩下的暗卫同归于尽……
    还剩下两个黑衣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地上都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穆流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颤抖着走向悬崖旁的他，他的位置那么危险，他的身后就是悬崖，他只要身子一晃就会倒下，他的身上还满是鲜血，刚才的剑，刺中的是哪里……
    夜离天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那么奇迹，除了穆流霜和斐炎，就只有他和夜诚天现在还活着，而且，他只受了轻伤。
    他转头，瞳孔却猛地收缩。
    穆流霜走向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斐炎，她的身体在颤抖，斐炎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站着怔怔地看着她走近。
    他的身体无力地往后倒去。
    穆流霜发了疯一样地向他跑过去。
    夜离天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臂，想阻止她，穆流霜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猛地将他推开。
    于是他没有再阻止她。
    因为……她是清醒的，甚至冷静的。
    就算这样，就算斐炎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去，就算和他一起跳下去也于事无补，她还是选择和他一起。
    斐炎的身体已经悬空，他好累，只能感觉到身体不由自主地要下坠，然后……
    那么熟悉的味道，光临了他的怀抱。
    阿穆……
    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