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

第151章


 
  4月初,西义显坦率地告诉周佛海,日本方面对高宗武已 
失去信心;以争取蒋委员长来主持谈和的"高宗武路线",已 
遭拒绝。问周佛海今后的和平运动,应该如何做法。 
    在影佐祯昭已上了"北光丸",专程赴河内去接汪精卫时, 
西义显这话无异明白表示,日本已决定扶植汪精卫。事实上 
这也在周佛海估计之中;今后如何做法,在陈璧君几次到香 
港,在九龙闹区尖沙咀的住宅中,与周佛海、梅思平筹议已 
熟,此刻是向日方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周佛海说:"采取言论的和平运动,为汪先生的原案;但 
我以为,只有言论,尚感不够。应该在南京建立中央政府,以 
政府的力量,推行和平工作。" 
    这就是所谓"周佛海路线";实际上是"陈璧君路线"。甚 
至也可能是"汪精卫路线"——汪精卫夫妇对他们的追随者, 
唱了一出"双簧",汪精卫采取"言论的和平运动":陈璧君 
私下表示应该采取"实际行动的和平运动"。而对外则由周佛 
海作陈璧君的化身,提出"组府"的"周佛海路线",藉以掩 
护汪精卫。 
    周佛海对西义显的具体说明是如此:“如果日本政府能忠 
实履行近卫声明,我们亦可成立强有力的政府。但近卫的这 
份声明,分量还嫌不够;对最重要的撤兵问题,竟避而不谈, 
评价值已大为降低。倘能恢复我们所提原案,并忠诚付之实 
行,则庶几中日事变可以解决。现在汪先生既已出面主持,应 
飞往东京,直接征询日本最高当局的意见;如果认为条件不 
能接受,仍可返回民间的和平运动。如果日军能保证并尊重 
我们政治独立,即应毅然到南京组织政府。这是我个人的意 
见,准备向汪先生建议,请他接受。" 
    如果汪精卫肯作东京之行,便有"朝拜"的意义在内;仅 
在宣传上便可获致钜大的利益,所以日本方面毫不考虑地表 
示"欢迎"汪精卫到日本访问,有了这个承诺,周佛海的活 
动便更积极了。 
    由于"兴亚院"拨来的"关余",每月有300万之多;经 
费宽裕,易于结客,周佛海拉拢的人很多。但比较重要的,只 
有4个,一个是无锡人赵正平,"维新政府"的"教育部长"; 
他是民初陈英士任沪军都督时的幕僚。周佛海与他的侄子,地 
方自治专家赵如珩在日本同学;赵正普通过这层关系,与周 
佛海接上了线。 
    第二个是岑春煊的儿子岑德广;由他的关系,又拉拢了 
一批清朝末年达官贵人的子弟,如杨士气的侄子杨毓恂等人。 
第三个是大夏大学的校长,章太炎的侄女婿傅式说;他是 
"日本通"之一,浙江温州人,与梅思平小同乡。 
    第四个是富滇银行上海分行的负责人袁砚公。他跟前面 
三个人不同,赵正平是过气政客;岑德广是纨绔"遗少";傅 
式说虽为大学校长,而在学术界并无多大地位,号召力有限, 
而袁砚公是龙云及云南大老李根源的驻沪代表,他之参加 
"和平运动",可能会影响云南的稳定,因而为军统判为制裁 
的对象,而且很快地被执行了。 
    但在中下层"干部"方面,由于自正金银行提来,整箱 
簇新联号的交通银行10元钞票的魅力,到设在威海卫路太阳 
公寓的招兵买马机构来登记的却很不少,筹备"组府"的初 
期,足已够用。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粉墨登场的初步条 
件,虽已具备;而且陈璧君在内,周佛海、梅思平在外,交 
相"劝驾";汪精卫却临事踌躇,不敢轻发。因为过去在政治 
上的翻覆,毕竟是在国内;如今却牵连到外敌!汪精卫不好 
货而好名;清夜扪心,不能不想到"身后是非"。 
    陈璧君心里雪亮,汪精卫要一个人来壮他的胆,这个人 
若非顾孟余,就应该是陈公博。顾孟余的态度很坚决,早有 
"割席"之势;而且陈璧君于汪系人物,唯一所畏惮的也只是 
顾孟余,不敢自讨没趣。因此,集中全力在陈公博身上下工 
夫。 
    到了香港,陈璧君去看陈公博,谈到组府问题,陈璧君 
表示汪精卫并无成见,决定召集一次干部会议,以多数的意 
见为意见。陈公博便从"党不可分,国必统一"的原则,谈 
到汪精卫个人的利害,滔滔不绝地举出不应"组府"的理由。 
    陈璧君一直不作声;等他讲完,平静地说一句:"你自己 
跟汪先生去说。" 
    陈公博默然。于是陈璧君展开"攻势",极力相劝;说只 
有陈公博对汪精卫是有说服力,而这分"说服力"只有在促 
膝倾谈时,才能发挥。 
    陈公博考虑了好久,终于还是拒绝了。 
    于是,不得已而求其次,一方面由汪精卫打了电报;一 
方面由陈璧君再度作香港之行,向陈公博提出要求,如果他 
真的不愿参加干部会议,希望他派一个代表。 
    这时在香港能够代表陈公博发言的亲信,只有一个何炳 
贤。但是,何炳贤不愿淌浑水,一口拒绝。 
    禁不起函电交驰,只是动之以情,陈公博便又再一次去 
挽请何炳贤作代表,仍然遭到峻拒。何炳贤的理由是:去也 
是白去;因为如果能有几分之一的希望,劝得汪精卫悬崖勒 
马,还值得去一趟,无奈汪精卫的至亲,如陈春圃等人,已 
经在放空气,说汪精卫在离开重庆之前,有一封信留给蒋委 
员长,中有"今后兄为其易,而弟为其难"的话;所谓"难 
易",汪精卫的解释是,在本位工作上坚持到底,大不了一死 
殉国,这一点容易做到;将个人的一切抛开,明知岂不可为 
而为之,这就比较难了。由此可知,汪精卫已经决定"组 
府"了;召开"干部会议",完全是表面文章。 
    此外有人为陈公博进一步指出,陈璧君只是利用陈公博。 
因为目前在汪精卫身边得势的周佛海与梅思平,都不是汪精 
卫的基本干部;梅思平分量不够,周佛海历史甚浅,他是西 
安事变后,汪精卫由欧洲兼程返国时,奉蒋委员长之命到香 
港迎接,因为谈得投机,才逐渐接近,过去并无渊源。既然 
如此,这个"干部会议"所作成的决议,汪精卫是可听可不 
听的;换句话说:"组府"不"组府",完全是汪精卫个人的 
事。 
    但如有"陈公博"之字牵涉在内,情形就不同了,即令 
是代表,即令是反对"组府",总还有一句话好说:"当时 
"干部会议",陈公博也派了代表参加的"。这个藉口可以使人 
产生一种错觉:汪精卫的组府是陈公博他们都赞成的。 
    话虽如此,陈公博终于忍受不住情面的压力,苦劝何炳 
贤为他去了却一笔"人情债"。又说:不去有"默认"之嫌; 
去了,提出反对的理由,态度鲜明,是非自有公论。这个说 
法很有力;何炳贤终于同意,充当以陈公博代表的身分,参 
加了汪精卫的"干部会议"。 
  
 
11落花落叶 
    回顾之二,汪精卫的一首词。 
    动身的前夕,陈公博在他的新欢穆小姐的香闺中,为何 
炳贤饯行;陪客都是跟汪精卫接近,而态度与陈公博相同的 
朋友。这顿饭倒也并非只是寻常送往迎来的酬酢,有的有意 
见托何炳贤转达;有的有信件托带,所以席间的话题,不脱 
汪精卫夫妇,以及眼前围绕在他们夫妇左右的人。 
"汪先生"组府"的班子,说"汪家班"倒不如说"陈家 
班"还来得贴切些,但就是"陈家班"亦不见得每一个人都 
同意汪夫人的做法。像她的弟媳妇——。" 
    此人所谈的是陈璧君的弟妇,也就是陈春圃的妻子,本 
来家住澳门;由于不愿跟陈春圃到上海,夫妇之间,大起勃 
谿,最后竟至要闹离婚。 
    陈春圃与他的妻子,感情本来很好;儿女亦不愿父母仳 
离,苦苦相劝。民族大义,儿女私情,未尝不震撼陈春圃的 
心地;无奈有陈璧君在,不能不舍弃而随姊夫;很美满的一 
个家庭,就这样破裂了。 
    但有位言先生却多少替陈璧君辩护,他说,有革命历史, 
历居高位的毕竟是汪精卫,不是陈璧君,衡诸修齐治平的道 
理,汪精卫若连妇人干政的害处都不明白,根本就不够资格 
作为一个政治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事实上在家庭之中, 
汪精卫真的要发了脾气,陈璧君亦总是退让的。所以这一次 
"组府",虽说出于陈璧君的主持,何尝不是汪精卫内心所默 
许?真有愧他的"舅嫂"多多。 
    为了证明他的看法有根据,这个客人除了引用《舟夜》那 
首七律以外,另外又抄出汪精卫的一首词,传观座中。 
    这首词是汪精卫从重庆到河内不久所作;词牌叫作《忆 
旧游》,咏的是"落叶": 
    叹护林心事,付与东流矣,一往凄清,犹作流连意;奈 
    惊飚不管,催化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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