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两晋南北朝

第55章


高允照实回答,说明各人分工情形,而且承认自己担任的部分比崔浩多,一点都不讳饰。太武帝大怒,说:“如此说来,比崔浩还严重,怎么能饶命!”太子只好代他掩饰,说:“高允小臣,见了陛下,吓昏了,不知所云。臣仔细问过,说都是崔浩所作。”太武帝再问高允:“是否确如东宫所说?”高允答道:“臣以下才,谬参著作,冒犯天威,罪应灭族,不敢说谎。殿下是念臣侍讲多时,想救我一命,其实没有问过臣。臣说的是实话,不敢瞎说。”太武帝见他诚实,竟免予治罪。
  太武帝再召崔浩进内宫,令人审问,崔浩吓得话也说不清楚。其时太武帝火得不得了,命高允起草诏书,令将与修史有关的一百二十八人全部灭族。高允奉了诏,迟疑不一肯落笔。诏书几次来催,高允要求再见一次皇帝再写。太武帝命他上前,他说:“崔浩所犯,若另有别罪,非臣所敢知晓。只是触犯忌讳,那么罪不至死。”太武帝大怒,命左右武士把高允拿下。太子在旁叩头请赦他一命。太武帝的怒气渐渐平息下去,对太子说:“若不是这个人惹朕发火,会死几千人的。”结果是大部分人都罪止本人,没有连累到族人。高允字伯恭,后来官至中书令,到孝文帝太和十一年(487年)才去世,享年九十八岁,是古代少见的长寿老人。
  崔浩被捕后非常狼狈,押赴刑场时,几十名卫士朝着他的身子解尿。“呼声嗷嗷”,路上行人都听得到。他死时年七十岁。
  崔浩之死说明一个问题,在鲜卑族皇帝的统治下,汉人大族的势力受到较大的抑制,与南方大族的游离于皇权之外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三四  元嘉北伐 胡马窥江——宋魏势力的消长
  刘宋建国之初,北方除北魏外,还有北凉、西凉、西秦、夏、北燕五国;此外,阴山以北,还有强大的柔然部落。其中夏和柔然都是魏的劲敌。刘宋虽只有半壁江山,对外却可专注,形势比较有利。其时,宋在河南还占有洛阳、虎牢、滑台、碻磝(今山东在平西南)四个重镇,往东包括今山东省的大部分,济南、淄博、青州等城市都在宋的境内,建康离北方边境较远,所以比起东晋初年,它的局势要安稳得多。
  宋永初三年(422年)刘裕死后,魏明元帝(拓跋嗣)便命奚斤等攻陷滑台,进逼虎牢;另遣叔孙建等从平原(今山东平原西南)渡河,攻陷泰山(治今山东泰安东)、高平(治今巨野南)、金乡(治今山东嘉祥南)等郡,东进青州境内,东阳(今青州东)危急。景平元年(423年)正月,魏于栗磾攻陷洛阳金墉城;叔孙建陷临淄。在魏军的攻势下,宋只有东阳、虎牢两地的抵抗比较有效。在东阳,青州刺史竺夔动员居民尽量迁入东阳城,又使不进城的依山据险,实行坚壁清野。魏军攻城不下,又筹不到粮食,困难很大。但是叔孙建军有三万之众,城中却只有一千五百人,又四重壕沟,已被魏军填没了三重,城墙也被冲车撞毁了多处,形势很是危急。虎牢方面,毛德祖也领兵死守,他在城内掘地挖地道,直达魏军背后,用四百名敢死队掩袭魏军后方,焚毁攻城车具。然而,魏军毕竟势大,尽管一时溃乱,很快又重新集合,攻打得更急。
  宋檀道济从彭城(今江苏徐州)率军北上。他一支人马无法兼顾司、青二州(指虎牢方面和东阳方面),两难之下,遂因青州路近,东阳兵弱,便决定先救东阳。四月初,檀道济军进至临朐(今属山东),已距东阳不远。其时,叔孙建因军中疾疫流行,病号占了半数以上,便主动烧营撤走。檀道济到了东阳,因粮食接济不上,不能追击。竺夔也因东阳城垣损坏得太厉害,就移屯至不其城(今山东青岛)。
  虎牢却没有得救。闰四月下旬,它在苦战两百天后终于陷落,守将毛德祖被俘。但魏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失了十之二三的兵力。
  战争结束后,宋丧失了湖陆(今山东鱼台东南)、项城(今河南沈丘南)以北的土地。然须提及的是:在虎牢失守的前夕,湖陆的檀道济军、项城的刘粹军、高桥(今地不详)的沈叔狸军都不敢救援,可见此时刘宋的力量,与刘裕北伐时相比,已经差得多了。
  这年十一月,魏明元帝死,太子拓跋焘(字佛狸)嗣位,是为世祖太武帝。太武帝初年(即宋元嘉初年),魏与夏、与柔然的战争连绵不断,宋文帝利用这时机,于元嘉六年(魏神麚二年,429年)向魏要求归还河南各地,声称否则要用武力夺取。太武帝听了,付之一笑而已。元嘉七年,宋文帝果然命到彦之率军北伐。四月,到彦之率五万之众,走水路由淮河入泗水,至七月才到须昌(今山东东平东),然后溯黄河西进。魏因碻磝、滑台、虎牢、金墉四镇兵少,主动撤出。到彦之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收复四镇,又进屯灵昌津(在今河南延津县北)的南岸,使先头部队西进直抵潼关。宋军将士皆大欢喜,只有曾从檀道济作战的旧将王仲德不以为然,他料定魏军有计,一定是在等待冬季河上冰冻时反攻。魏崔浩更看穿到彦之的弱点;把几万人排成东西二千里的一字长蛇阵,每一处只有几千人,力量非常薄弱。
  到彦之沿河布防后,就带着王仲德回东平须昌的大本营去了。到了冬天,十月,魏军渡河反攻,攻下洛阳、虎牢二十一月,宋文帝命檀道济率兵伐魏。但是到彦之失了洛阳、虎牢,先己胆怯,引军从水路撤退,到了历城(今山东济南),便烧掉船只,丢掉铠甲,徒步退往彭城。魏兵追到历城。济南太守萧承之只有几百个兵,他命部下大开城门,做出毫无戒备的样子。魏军大队人马到了城下,见了这等模样,估计必有伏兵,不敢进城而去。这是真正的空城计。后来讲三国故事的人,说不定就是从这件实事得到启发,再拿去装在诸葛孔明身上的。宋军这次冬季失败,损失惨重,府藏、武库为之一空。
  檀道济略为挽回了一点颓势。元嘉八年(431年)正、二月间,他北上救滑台,进至历城,二十多天中,打了三十多仗,重创敌军。魏叔孙建用骑兵小部队袭击他的运输线,焚烧草谷。檀部缺粮,不能前进,滑台终于失守,守将朱脩之被俘。檀道济粮尽退兵,部下有人叛逃,把虚实告诉魏军,魏再发兵追击,宋军恐俱,随时可能溃散。檀道济在夜间宿营时,唱筹量沙(筹是记数字和计算的工具),把剩下来的一点米铺在沙上,装出存粮极多的模样。魏军探知,以为降兵骗人,把他杀了。道济又故作镇静,命军士披甲,自己只穿便服,坐了轿子,慢吞吞地行走。魏军见了,以为是诱敌之计,不敢再追,檀道济方得全军而归。
  宋军北伐至此完全失败。这次,魏同时还在与夏交战,仍绰有余力。宋的实力比魏弱得多,是非常明显的事实。
  以后宋魏之间平静无事了多年。到了宋元嘉二十六年(魏太平真君十年,449年),其时已在魏统一北方之后的好几年,宋文帝却又想要北取中原。古人说得好,“上有好者,下必有甚也者”,于是,自有那些既不知彼、又不知己的群臣纷纷献计,其中最起劲的是王玄谟。王玄谟字彦德,出身著名大族太原祁县王氏。他倒并不是少不更事之流,当时年龄已在六十以上,可就是喜欢空谈兵事。他喜欢谈,宋文帝喜欢听,听得入神时还对左右说:“听玄魔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汉霍去病大破匈奴军,封狼居胥山而还)。”御史中丞袁淑会拍马屁,便说:“陛下席卷赵魏之后,定要封禅泰山,臣逢千秋难得的机会,愿意写上一篇《封禅书》。”文帝听了大为高兴,似乎中原已经回到了宋朝的版图。
  魏太武帝倒是给过宋文帝醒悟机会的。元嘉二十七年(魏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从二月到四月,魏以十万之众,对南方发动了一次规模不大的战争。魏军围攻悬瓠(今河南汝南)四十二天,守将陈宪兵不满千,杀伤敌军在一万人以上,城池始终没有陷落。然而此外好几个地方的守臣都弃城逃走。宋人多有畏魏情绪,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宋文帝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一心一意要大举北伐。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支持文帝最积极。富有军事经验的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反对得最坚决。他说步兵难以抵敌骑兵,引檀道济无功、到彦之失利的先例为证。文帝却认为两将失利,各有原因,檀道济是不肯尽力,到彦之是中途患病。今年夏季水大,河道畅通,便于用兵。沈庆之再兰强调不可,文帝即命徐、江二臣和他辩论。庆之说:“治国譬如治家,种田该问家奴,织布该问婢女。现在陛下要出兵打仗,却和白面书生商议,如何办得好事情!”徐湛之是刘裕的外孙,是个生活奢华的文士,饮食服饰都极讲究,在建康很有名气。江湛家贫,生活俭约,为人公正,长于文辞。两人情况不同,然而都是文士,对军事一窍不通,所以沈庆之说他们是白面书生。文帝不认真思考沈庆之说得是否有道理,见老将军(沈庆之时年六十五岁)讲得气咻咻的样子,倒哈哈大笑,不想再同他争辩。
  七月,文帝下诏大举北伐。这次的部署相当复杂,如果照旧史所载来写,反觉眼花缭乱,不容易让读者看明白,我想还是拣紧要的说得细些,次要的只说个大概,比较便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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