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宋朝

第103章


  北宋前期书风基本上承袭唐代的余波,李建中堪为代表。他师法欧阳询,兼具魏晋书法的风采,书风遒劲醇厚,但苏轼说他“犹有唐末以来衰陋之气”。
  蔡襄是唐宋书风嬗递的转捩点。他书学虞世南与颜真卿,兼法晋人,楷书端庄沉着,行书潇洒简逸,既保持着尚法的传统,也显露出尚意的端倪。蔡襄的书法虽被评为“本朝第一”,但他只是过渡性的人物。
  宋代尚意书风当之无愧的确立者是苏轼这位中国文化史上罕见的奇才。他提出了“我书意造”的口号,在书论里对尚意书法有充分的论述。归纳起来,一是人品重于书品,二是书法体现学识,三是书法传达个人情趣,四是“无法”“无意”乃创新的关键。所谓无法就是“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所谓无意就是“无意于佳”,妙手天成。他擅长行、楷,号称苏体,书风丰腴姿媚与沉雄浑厚相结合,笔势内紧外疏,险劲多变。
  黄庭坚这位苏门弟子在文学与书法上都很为乃师争脸,但并不亦步亦趋。在书法上,他也自有独特的风格,与苏轼同为宋代书风的杰出代表。他擅长行、草,用笔以瘦劲奇险取胜,这点倒与他的诗风相似。行草几乎每字都有险笔的长画尽力送出,结构纵横奇崛。他的作品结字雄放瑰丽,笔势飘逸峻美。
  米芾把书法中的点画移到绘画上,创“米氏云山”,可惜他的绘画作品并未流传至今,而作为书法家,他的传世作品却相当丰富。他篆、隶、楷、行、草各体俱工,行书最为世所推重。他的书风跌宕多姿,隽逸疏放。米芾与苏轼、黄庭坚、蔡襄向来被称为宋四家,连称“苏、黄、米、蔡”。
  但有一种说法以为:所谓的“蔡”应指蔡京,后因蔡京名声太坏,才拿蔡襄来充数。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理由之一是“苏、黄、米、蔡”中的前三人是按活动年代排下来的,蔡京比前三人要晚,排在最后才顺理成章,而蔡襄在英宗朝已经去世,米芾则活到徽宗期,蔡襄排在其后显然不合排序的规则。理由之二是蔡襄的书风与苏、黄、米相去较远,而蔡京的书风“字势豪健,痛快沉着”,显然与前三家的尚意风格是一脉相承的。蔡京还有墨迹传世,这个问题值得从书风上进一步探讨。
  尚意书风是宋代书法的时代特色,强调人品重于书品也完全正确。但书法与人品毕竟不是一码子事,与蔡京同时的宋徽宗创别具一格的“瘦金体”,宋高宗书法造诣也很精湛,风格不失端雅隽秀,都是人品可鄙而书法可观的例证。
  北宋神、哲、徽三朝是宋代书法的鼎盛时期,南宋虽然也有不少书家,但大多学习苏轼、黄庭坚或米芾。范式一旦形成,余下的往往就是仿效。宋末的张即之试图另辟蹊径,以唐代欧阳询的风格糅合米芾的笔意,书风方劲古拙,挺峻峭拔,但影响毕竟有限。
  最后说说雕塑。宋代雕塑出现了两个与前代迥然不同的趋势,一是宗教雕塑的神圣性大为减弱,而世俗化大为增强;二是前代雕塑中那种雄浑阔大的气势消退殆尽,而代之以典雅秀美的风格。
  宋代最具代表性的雕塑群有三,一是贡县宋陵石刻,二是太原晋祠彩塑,三是大足石窟。宋陵雕刻的主要是男性官僚贵族,晋祠主要塑造贵族妇女的形象,两者构成上层社会的生活场景。
  大足石窟虽然以佛教题材为表现形式,但处处洋溢着世俗化的生活情趣,是宋代民间生活的传神写照,这就使其成为反映宋代社会风俗的最大的实物史料库。与唐代以前的佛像雕塑不同,这里的菩萨群像几乎都是人间的,不少观音以其秀丽妩媚、婀娜俊美,展现出东方民族的女性美,令人想起西方文艺复兴时期那些圣母像。大足石窟表明宋代无愧为石刻艺术史上又一个高峰,完全足以与敦煌、云冈和龙门并称为中国四大石窟。
  细说宋朝82:三大发明与科学技术
  李约瑟以为:对科技史说来,唐代不如宋代有意义。在被国人引以自豪的四大发明中,火药、指南针与活字印刷的使用,都是宋代最后完成的。在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史上,宋代的天文学、数学与医学也都占有重要的地位。不过,黄仁宇曾在《中国大历史》里指出:由于宋代的经济未能在改革社会上发挥作用,这就“导致以上发明不能作为系统地增进”。
  火药的发明虽在宋代以前,但由于这一时期各政权之间频繁的战争攻守,很快被用于军事,从而进入了冷兵器与火器并用的时代。开宝三年(970年),兵部令史冯继昇献火箭法,五年后,火箭就用于与南唐的战争。
  《武经总要》是北宋仁宗时期官修的一部关于军事理论与军事技术的巨著,记录的火药武器就有弓弩火药箭、火药鞭箭、火球、蒺藜火球、烟球、毒药烟球、竹火鹞、铁嘴火鹞等十多种,还分别记载了引火球、蒺藜火球与毒药烟球的配方,这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完整的火药的配方。
  其后,火药研制不断改进。靖康元年(1126年),在开封保卫战中,宋军已使用霹雳炮打退金军的进攻,这是火药拌和瓷片装入干竹节内裹以纸壳而成的一种火器。金朝在这一基础上制成震天雷,宋人称之为铁火炮,《金史》有具体描述:“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炮起大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里之上,火点着甲铁皆透”,威力强大可以想见。这种铁火炮因蒙古西征传到中亚与西南亚,回回炮应即由此改进而成的,再由蒙古军队用于攻宋的战争。
  管状火器的发明在兵器史上有重要的意义。据陈规的《德安守城录》,绍兴二年(1132年),他为坚守德安(今湖北安陆),用火器制造长竹竿火枪二十余枝,其法是一人持枪,一人点火,一人协助,使用虽不便利,却是管状火器的最早记载。
  金朝末年研制成功飞火枪,长仅二尺许,火药发射完毕而枪筒完好无损,已是携用方便的单兵火枪。开庆元年(1259年),寿春府(今安徽寿县)发明了突火枪,据《宋史·兵志》记载,“以巨竹为筒,内安子窠,如烧放,焰绝,然后子窠发出,如炮声,远闻百五十余步”,已具近代枪炮的雏形。
  令人惊讶的是,宋金时代这种先进的火药技术在明清两代似乎没什么长进,反而倒要从西方引进佛郎机与红夷炮,到了近代竟然只有在虎门挨打的份,难怪鲁迅愤激的说,中国发明了火药,最后是用来制造鞭炮与烟花的。
  指南针的发明可以追溯到先秦,但用于航海则在宋代。《武经总要》载有指南鱼的制作方法,是利用地磁场作用使鱼身铁片含磁定位。这在指南针发明史上意义虽大,但因获得的磁性不强,使用价值仍然有限。三四十年后,《梦溪笔谈》记载了另一种制造方法,即利用天然磁石的磁场作用,以磁石磨针锋令其含磁,具有实用推广的价值。
  关于指南针的使用方法,据沈括介绍有四种:一是水浮法,即将指南针放入盛水的容器中指示方向;二是置指爪法,即将指南针放在指尖上指示方向;三是置碗唇法,即将指南针放在碗沿上指示方向;四是缕悬法,即将指南针用线腾空悬挂指示方向。第二、三种方法不易固定,很快淘汰,第一种方法发展成后来的水罗盘,第四种方法演变为后来的旱罗盘。
  至迟到崇宁年间(1102-1106年),指南针已普遍用于航海。据《萍州可谈》,当时船长航海,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隐晦观指南针”。宣和年间出使高丽的徐兢也说,“若晦冥,则用指南浮针以揆南北”,从“浮针”看来,使用的应是水浮法,尚未发展为水罗盘。
  南宋咸淳年间(1265-1274年),吴自牧在《梦粱录》里说到当时航海,“风雨晦冥时,为凭针盘而行,乃火长掌之,毫厘不敢差误,盖一舟人命所系也”,这里的“针盘”,应是水罗盘。
  南宋末年出现一种指南龟,是将天然磁石放入木龟腹中,腹壁有一光滑小穴,可安放在圆滑而固定的竹钉上,龟身自由转动指示方向,这是后世旱罗盘的前身。
  指南针为全天候的航海提供了可能,也为远洋航海图的精确绘制创造了条件。揆之情理,航海图不应迟至宋代才出现,但正式见诸记载却是指南针使用以后。那位徐兢所著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原附所经海道图,可惜其书文存而图佚。南宋晚期,金履祥也曾绘过一张由江浙沿海直趋幽燕的海图,备记航路,历历可据。后为元人所得,成为海上漕运海图的蓝本。
  指南针的全面使用,航海图的精确绘制,再加上以开放的心态对待与海外的经济往来,迎来了宋朝与紧接其后的元代前所未有的航海业盛况。可惜的是,自南宋以来的这种海上优势,到明代郑和下西洋以后就逐渐失去,而到清代竟至于要由西方船舰来叩开中国的大门。鲁迅对此也嘲讽过:祖先发明的指南针,却被不肖子孙制成罗盘去看风水了。
  雕版印刷究竟出现在隋唐之际,还是晚唐五代,学术界还有争论,但盛行于北宋是毫无疑问的。据苏轼说,北宋初期,图书仍多手抄,仁宗以后,书坊转相翻刻诸子百家之书,学者很容易得到印本书。
  宋代雕版印刷分三大体系。一是官刻系统,中央国子监是主要官刻机构,所刻称监本;地方上路级监司(盐茶、转运、提刑、安抚、常平)和路、州、府、军各级公使库、州县学,也都有官刻书行世,公使库本是常见的宋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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