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后私生活实录(前清宫廷女官德龄著)

第25章


  东三省而且还给中国造就了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使中国全部的历史,因他一人而大起变化。那不是别人,便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后来,清朝的历代帝皇,从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太后的丈夫)……到光绪,全都是努尔哈赤所传下来的子孙;我们的一家,也是他的嫡传,不过因为所传的支派太多,便不很为人重视了。就看这个现成的说明。皇太后是叶赫那拉一族的后代,在从前,叶赫那拉的一族,可说是绝对不占有什么重要地位的;――一直到清朝亡国,他们的一族中,除掉慈禧太后一人之外,也不曾有过第二个值得教人注意的人。――而我呢,虽然在表面上,谁也不能否认我是努尔哈赤的嫡系子孙,可是现在的我,却颠倒在宫里给太后服役,并且还有人在暗里啧啧称羡。真可说是风云变幻虽多,人事更难逆料了! 
                  
第十六回 老佛爷安抵故乡
  我们一进了东三省,因为灵感上的作用,似乎觉得空气中,已换了一种和先前不同的气息;再望车外看看,那些田野的景象,也似乎觉得有些异样。然而要是真的教我说出它们毕竟有什么特异之点,那也就回答不出来了!总之,这种感觉,凡在我们初入某一带陌生的地方去的时候,都会不期然而然的发生的。其时我们的列车,好象也比往常开得快了许多,大概是它一路老是被迫着慢慢地滚过来,自己也有些不痛快了。
  东三省有一种植物是非常有名的,也许世界各国的人士,都有知道的,那便是“高粱”。我也是慕名已久,而不曾见过一个;所以在出了山海关之后,一有空,便凭着车窗,尽力的眺望,可是望了好久,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植物。最后,我就去请问那精研植物学的太监,他便笑着给我指点了出来。原来那时候高粱还不曾长成,出土不过一两尺长,所以看虽看见了,还当是麦子咧!据说再过几个月工夫,这些高粱就会长得跟人一样高了,而且它的叶子很深密,种的人家又多,因此到它们长成的时候,西自山海关起,东至高丽交界为止,这一整方土地以内,简直是象铺上了一张青色的绒毡一样。人从较高的所在望下去,但见一片青色,所有一切比较矮小的房屋,和溪流池沼,以及其他的各种植物,全给高粱遮得影儿都不见了!所以东三省人往往称那个时候为“青纱帐”起的时期。在这顶硕大无朋的青纱帐里,尽够窝藏下巨数的骑队;不要说人的身体决不会给外面的瞧见,便是马的脚,也是绝对不会露出来的。
  这时候,我们所经过的一段地域,都是很荒凉的所在,在轨道两旁,并没有什么伟大或多量的建筑物;只有一堆一堆分散着的矮屋,用破瓦遮盖着,多半是一般穷人的巢穴,聊蔽风雨而已。还有些野生的,或已有人饲养着的走兽,如牛,羊,马,豕,麋,鹿之类,在田野里出没着;有的把它们整个的身子浸在那些污秽不堪的小河里,弄得浑身全是泥,看了也很可令人发笑的。太后平日对于鸟兽,原是很欢喜的,现在看它们自由自在的在野外纵跳着,当然格外容易感到兴趣了。可惜伊所带的这些人中间,从随驾大臣起,一直到底下的小太监为止,没有一个对于动物学特别有研究的人,否则伊一定会立刻重用起来了。
  在关外,既然一般也是属于中国境内,那末有一件东西,自然也少不掉了!那便是许多累累盈野的土馒头,――死人的坟墓。中国人对于利用土地的不懂经济原则,正是到处皆然;但在关外,野草似乎比关内长得繁盛些,所以每座坟上,都有一张碧油油的毛毡铺着,而看去也比较上美观些了!这里并没有什么高山隆起,在地平线上的,只是这些土阜了。
  京奉路因为是循着海岸线而筑的缘故,所在我们在车上,一路望东边看,往往可以看到那辽东湾的海岸,忽隐忽现地在我们的眼帘上晃动。
  我进了东三省后的感觉,是很繁复的,但最深的一点,是觉得这里的情况,还脱不掉原有的一种犷野的气味。我想这是不错的!因为在几百年或几千年之前,我们的祖先,本来就是一种很强悍不驯的民族;它们仗着自己的强壮的体魄,勇武和胆力,在这一片广漠的原野中,无所顾忌的游牧着。他们日常所用的东西,除掉一部分是从田地上种出来这外,其余便都是从射猎上获得的;这样,就在无意中加强了这个民族的战斗力,后来竟能用几万人马征服了中国本部的全境,也未见如何费力。虽然此刻在关内的一班旗人,已渐渐地文弱了,但在关外的东三省的人民,却多少还保存着几分游牧民族的遗传性――勇敢而粗犷。
  一路上,我们也曾经过了几座散处在两旁的县城,这些县城都是很小的,离路轨也很远,我们从车上遥望过去,仿佛是已在地平线的尽头了。倘没有那比较熟悉一些地理的大太监张德在旁边给我们指点,我们绝对也不会想到那里一团黑油油的影子,乃是一座县城,十九会当它是从山上坍下来的大石块。
  初离山海关,我们所见到的多半还是平原,过了新民之后,人烟是格外的稀了,而许多或高或低的山岭,却逐渐在我们的左右前后出现了;这些山岭大概都是某一条大山脉的分支,有的离路轨很近,有的相距得很远,但没有一座具备着怎样雄伟的奇观。惟有在西面的远处,却隐约可以见到一条绵亘得很长的山脉,峰高插云,层叠相接;而这时候我们的列车,恰好正朝着它那个方向前进,因此愈行愈近,先是只见淡墨一般的一条线的,渐渐地变为灰色,再变而为蓝色!一种蓝得非常可爱的颜色。便在事实上,它和我们相距兀是很远咧!
  当我正在聚精会神地欣赏那些远处的山色时,忽然觉得我们这一列御用列车上,似乎已起了一处骚扰的状态;虽然并没有人在跳跃奔逐,也没有人在高声喧闹,便秩序毕竟已不象先前那样的整齐了。我不免很诧异,忙找一个同伴一问,才知我们的列车,将并不直驶奉天;在奉天的前一站――皇姑屯,就要停下来了,其余的一段路程,我们将不再依赖那牛步式的火车,而将更换我们所习用的官轿了。
  我既然已经知道下车在即,也就无心再眺望罢了景了;而这时所经过的一段短程中,实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景物值得欣赏。
  渐渐地,那一种隐而不显的骚扰,已变成公开式了:原来太后也知道火车的旅行,不久就要结束,因此伊也忙着在指挥人家赶办下车的准备工作。这种准备工作中,虽不包括收拾铺盖,整理箱子等……的寻常事件,但象车壁上所搁的那些古玩玉器,以及那一头名唤“海龙”的小犬,和袁世凯世贡呈的两头鹦鹉,都得需要人去当心,所在实在也很忙了!终于,皇姑屯是到了;这里因为早就得到通知的缘故,也象天津一般在站上另外筑就一条簇新的水门汀月台,并且同样也有许多旌旗和灯彩挂着,模样很整齐美丽。当然,这些大节目少不得也象天津似的有一个大官在主持;这个主持的人,便是奉天总督怀塔布(此人不见经传,疑有误,但本书原系小说,可不深究),他是满洲人,掌的实权,也和袁世凯差不了多少。
  待我们的列车进站时,已有无数的高级官吏在那新建的月台上排班跪接了,这样自不免联带又要来一套照例应用的礼节了!虽然他们并不象袁世凯一样的有一队西洋乐队,但所定的礼节,大体上也和天津不相上下;可是不幸的很,他们没有象天津那些官员一样好的运气,其时太后正因在途中劳顿了几天,急着想使伊这一次的旅行,早些告一段落,以致无心和伊的臣下多事敷衍,尽催李莲英快去端整那鸾舆。待那鸾舆一端整好,伊就来不及的躲了过去,那十六名专司抬轿的太监,便小心翼翼的掮起了他们的重大的担负,开始前进。
  太后既上了轿,其余的人,当然也没有再在站上留连的必要了;于是光绪的轿子,隆裕和瑾妃的轿子,便依次随在太后鸾舆的后面,列队出发。我们这些女官,当然也有坐轿,就紧随在瑾妃的轿子的后面。我们之后,便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太监;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职事,个个都空着手,很闲散地杂在那些奉天的官员中步行着。
  依着情理推测,奉天的官员当然不会比别处特别的多的,今天大概是因为要表示他们的热诚起见。特地一致动员,纷纷赶来迎接太后,所以见得格外的多了!而且他们和那些太监,一般都是穿扎着全副的公服,打扮得非常华丽;这一队行列至少也有两三里路长,看起来必然是十分有趣的。我记得当我小的时候,也会随着我的父亲,参加过几次郊祭,迎亲,或送丧的队伍;后来进宫做了侍从女官之后,又随着太后,杂在好几次的仪仗中,但每次的情景,都不及现在这一次的热闹,或者因为人数较少的关系,也从没有象这样美丽悦目。
  约摸行了半个钟头,我们这一队人马已到了一从硕大无朋的城门的前面了,说是城门,当然是附属于城墙上的,这里的城墙,并不很高,但瞧它的颜色和神气,必然也是很古的。至于究竟古到什么年代,请原谅,我竟不曾特去考究;好在这和我们书中的故事,是并没有什么大关系的。在城墙上,还有一座六角形的碉楼,这座碉楼的建筑方式,和中国本部境内的建筑物很想象;因为据我所知道,前此乾隆回到奉天的时候,他瞧这里的建筑物,十九都是很陈旧了,而且格式也不好;他原是极精明强干的人,想怎样做便怎样做,于是他就拿出了一笔钱来,教人在奉天各处,添建不少新的建筑物,而这一座碉楼,自然也就是他所经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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