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第51章


  我怀疑我的耳朵听错了,惊讶地看着他,他微笑着说:“我们绝交,以后再不是朋友,再不来往。”
  夕阳映得四周都透着红光,空气中有甜腻的花香,他的笑容很平静温和,一切都如以往我们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夏日傍晚,我笑着打了他一下:
  “神经病!”
  他笑着张开手:“要不要最后拥抱一下?”
  我笑着说:“原来是制造借口,想占我便宜啊?才不给你抱!”
  他没允许我拒绝,一把把我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我笑着也抱住了他,心里默默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久很久后,他放开了我,笑眯眯地说:“送你回家了。”
  我笑着打了他一拳:“下次发神经想个好点的借口。”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走着,依旧如往常一样,距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站住了,我和他挥手:“明天我来找你。”
  他立在夕阳中,凝视着我,安静地笑着。
  我快步跑着向前,到楼前要转弯时,又回身向他挥了挥手,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满天晚霞映红天空,他颀长的身子沐浴在橙色光芒中。
  第二天,我去歌厅找小波,歌厅里的人告诉我:“小波哥不再管理歌厅了,他要管别的生意。”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我不相信地盯着他,他抱歉地说:“小波哥要我们转告你,他不想再见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以后所有小波哥的生意场子都不会允许你进入。”
  我大声质问:“你有没有搞错?我是罗琦琦!”
  他只是同情地看着我,目光一如看无数个被男朋友突然飞掉,却仍不肯接受现实的女人,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昨天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我突然身子开始发抖,蹲在了地上,小波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和我绝交!
  可是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我骑上自行车赶往“在水一方”,看门的人看见我,直接往外轰,我强行想进入,被他们推到了地上,还警告我如果再想闯进去,他们就会通知我的父母和学校。
  来往的人都看着我,我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站了起来,躲到一边,坐在地上静等。
  天快黑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摩托车驶了过来,我立即跑过去,有人拉住了我,我大叫:“许小波,你把话说清楚,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小波头都没有回,把摩托车交给小弟去停,自己一边摘头盔,一边走进了舞厅。
  霓虹闪烁中,我终于没忍住,泪水开始哗哗地掉。
  李哥的车停在一旁,他摇下了车窗,对仍把我往外推的人吩咐:“你们先让开。”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说:“琦琦,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了,小波的性格你很了解,他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后但凡是我们的生意场子,都不会允许你进入,所有的兄弟都得过死命令。”
  李哥开始关窗户,打手势让司机开车,我大哭着问:“为什么?”
  “琦琦,你和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车窗合上,李哥的车开走了。
  我不停地哭着,我和你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那我和谁是一个道上的人?我七岁搬到这个城市,九岁认识你们,如今六年过去了,几乎这个城市所有的地方都是小波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的,几乎这个城市所有的记忆都和你们有关,你们现在告诉我,我和你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我没有再去找过小波,因为我知道,他说了绝交就是绝交,我即使哭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再看我一眼,就如当年在池塘边,他背诵英语时,不管我怎么闹腾,他说不理会我,就绝对不会理会我。
  和小波绝交后,我突然变成了一个没有朋友、无处可去的人。
  妹妹天天在家里联系电子琴,我嫌她吵,她嫌我待在家里妨碍到她,我请她关上门练琴,她不耐烦地说:“夏天很热,再关上门不得要闷死?你怎么不出去找朋友玩?”
  原来,我常常不在家,这个家也已经不习惯我的存在,只能穿上鞋出门。
  我用零花钱,买了一包劣质烟,坐在河边抽。
  河水和以前一摸一样,可一切都变了。
  酷热寂静的夏日,我坐在大太阳底下,一支烟一支烟慢慢地抽着,想起就在一年前,我还和晓菲一起窝在沙发上,叽叽咕咕地畅谈着未来,讨论着究竟是清华好,还是北大好;我还和小波每天早晨去荷塘边背诵英文,一起温习功课。
  想起来,有一种遥远的不真实的感觉,可是,竟然只是一年的时光,为什么短短一年,整个世界就面目全非?
  想到还有漫长的高中三年,我突然觉得很累,开始真正理解林岚读中专的决定,只是疲倦了,无力支撑了,所以想赶快结束了,给自己一个结果。
  我在河边坐了一天又一天,抽了一包又一包的烟,拿定了主意。
  晚上,吃过晚饭,我和爸爸妈妈说:“你们先别出去跳舞,等我洗完碗,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我的郑重让爸爸妈妈也都郑重起来,他们都在沙发上坐好,有些紧张地问:“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碗筷先放厨房里。”
  我说:“我不想读高中了。”
  爸爸面色立变,妈妈压住他的胳膊,暗示他别着急,看着我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再读书了,我想早点参加工作,我可以去考技校,我肯定能考上,两年后就工作了。”
  爸爸面色铁青:“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可也没指望你去赚钱养家,不管你想不想读,你都必须要读高中。”
  我淡淡地说:“你们硬要让我上高中,我也只能上,谁让你们是父母,我是女儿,不得不听你们的。可如果让我现在去考技校,我还能考上好专业,如果你们部不同意,再过几年,我说不定连技校都考不上。”
  爸爸猛地站起来,大掌抡了过来,妈妈忙抱住他,把他往外推:“你先出去,我和琦琦单独说一会话。”
  妈妈坐到了我对面,我沉默地看着她,冷漠地想她不可能有任何办法让我改变主意。
  她想了好久,才开始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怨恨我们把你送到外公身边,也一直觉得我们偏心,对妹妹更好,可你们都是我生的,手心手掌都是肉,我和你爸爸心里头对你们是一样的,只不过妹妹更活泼一些,喜欢说话,所以我们自然和她的交流更多;你却比较沉默,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所以我们和你的交流自然就少了。你自己想想,妈妈有没有说错?每天一起吃饭时,妹妹总会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你却什么都不说,我们问你,想和你交流,你一句‘没什么’就敷衍过去。”
  我沉默着,难道我生下来就是沉默古怪的性格吗?
  “其实,我和你爸为你操的心一点不比你妹妹少,你妹妹做错了事情,我们直接骂她,她大哭一场,隔天就又赶着爸爸、爸爸地叫,从来不会和我们生分,可你呢?性子又倔又犟,说多了怕你逆反,不说你又不放心。”妈妈说着眼圈红了。
  其实,道理我都懂,他们不是不爱我,若真的不爱我,直接让我上技校,又省心又省钱,何必吃力不讨好地逼我上高中?只不过到了具体的小事上,会无意识地有了偏向,可天底下没有父母会承认自己偏心,他们觉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却不知道孩子的世界本来就是由无数琐事串成。
  “你的外公、外婆都出身大家族,外婆上过洋学堂,会讲英文,外公是很有名气的工程师,可他们的两个女儿,都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我是因为继父不肯出教育费,你姨妈是因为和继母不和,趁着你外公去外地视察工程,自个把户口本偷出去招了工,这都是你外公一辈子的痛,你听听我和你姨妈的名字,就应该知道你外公对两个女儿寄予了厚望,可我们都让他失望了。他把愿望放在了你身上,临去世前,特意给你留了两万多块,说是给你的大学学费,嘱咐我一定要培养你上大学,还说如果你上了大学,一定要记得去他坟前看他。”
  很多年没人和我谈外公了,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又一颗地掉下来。
  “两万多块钱就是现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是几年前?你后外婆趁着你外公病重,把家里的存折全部偷走藏了起来。外公这一辈子过得很坎坷,我和你姨妈不想他临去世仍要目睹亲人争遗产,所以就哄着他说钱都已经拿到了。你外公去世后,你姨妈连本该她继承的一半房产都宣布放弃了,只要了你外公的图稿和藏书,我就只拿来他抄写的《倚天屠龙记》。”妈妈说到了伤心处,也开始哭,“你也别记恨你后外婆,她没有儿女,所以抓钱抓得很牢,我和你姨妈都不怨她,我和你爸爸虽没多少钱,可只要你读的上,我们就是砸锅卖铁都会供你,你只要记住你外公对你的心意就行了。”
  妈妈擦干了眼泪,说:“虽然你外公很希望你读大学,但是我不想逼你,你今年也不小了,十五岁的人了,在你这个年龄,我已经进工厂上班,工龄都一年了,你爸爸在铁路上帮人卸煤给自己挣学费,我相信你应该能自己思考,作决定了。如果你还是决定去考技校,我会说服你爸爸,同意你去读技校,将来到了你外公坟前,我会给他解释清楚,是我做妈的无能,是我让他失望了,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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