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浴血

   
  “但是，道格拉斯，”总统想起不久前关于日军在马尼拉加强地面部队和航空兵力量的报告，而且那里聚集着50万日军部队，就打断了麦克阿瑟滔滔不绝的话头，“攻占吕宋岛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们恐怕承受不了。我们似乎应当绕过它。”   
  麦克阿瑟在回答总统提问之前，脑海里浮想出尼米兹的海军陆战队前不久攻打日军弹丸之地塔拉瓦时付出重大牺牲的情景，便话中带刺地说 ：“总统先生，我的损失不会大，决不会比过去大。正面进攻的时代过去了。现代化的步兵武器是致命的，正面进攻不合时宜了。只有平庸的指挥官才会那么干，优秀的指挥官打仗是不会招致重大伤亡的。”他还补充说，“盟军可以从仇恨日本占领军的菲律宾人民那里得到一切可能的帮助。在有些地区，强大的菲律宾游击队在驱逐日本占领者的战斗中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进展。”   
  会议从当天晚饭后一直进行到午夜，第二天又进行整整一个上午。太平洋战场的两位美军最高指挥官都充分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和意见，有的话甚至说了很多遍。会议中，预料中的激烈争吵虽然没有发生，但也没有形成明确的结论。午餐后，麦克阿瑟准备做最后的努力，他问能否单独同总统谈10分钟。总统顾问塞缪尔?罗森曼和埃尔默?戴维斯对麦克阿瑟摇了摇头，说总统还有其他安排，但罗斯福总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答应了麦克阿瑟的这一要求。   
  “总统先生，”在别人都退出去之后，麦克阿瑟直截了当地把话题拉到政治层面上，他知道眼下罗斯福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个，“美国人民对昔日巴丹发生的事已经原谅了你。你希望能够连任下一届美国总统，但是如果你批准一项让菲律宾处于侵略者铁蹄之下、直到签署和平条约时才能让他们获得解放的计划，会令1700万忠于美国的基督徒因此而感到屈辱，美国人民也将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你这样做也许有军事上的战略战术原因，但这样做，将毁了你的政治前途。现在，总统先生，司令部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我要告辞了。”麦克阿瑟握了握总统的手，扭头要走，但罗斯福还是把他叫了回来，让他陪自己去做最后一次视察。   
  在整个会议期间，罗斯福并没有说过一句明显有倾向性的话。但麦克阿瑟心里明白，总统内心的天平已倒向了他一边。当飞机从希卡姆机场呼啸着腾空而起的时候，机舱内的麦克阿瑟收回俯视珍珠港港区的目光，转身向他的副官高兴地说：“我们的意见被采纳了。”   
  8月9日，麦克阿瑟接到罗斯福的一封信。总统在信中对麦克阿瑟表示支持，称赞他“正在完成一项真正光辉的事业，克服自然地理以及某种人类禽兽给我们带来的巨大的艰难险阻”。总统还表示“一回去就推行这个计划”，相信“这是合乎逻辑的、可行的计划”。   
  但罗斯福并不打算直接说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成员们。这使将星闪耀的高级军官们陷入举棋不定的困惑之中。马歇尔受到总统的影响，转到了麦克阿瑟的立场上；阿诺德空军上将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莱希知道了总统的意向后则为菲律宾群岛上的日军飞机和坚固的陆上防御而忧心忡忡；一贯十分固执的金海军上将不为所动，仍然坚持进攻台湾。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上百万的太平洋战场上的盟军官兵似乎失去了下一个作战的大目标，位于布里斯班的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部和位于珍珠港的太平洋战区司令部的参谋们，各自忙乎着自己顶头上司让他们干的事情，前者重新审定了不包括棉兰老岛在内的菲律宾作战计划，后者则按照金海军上将的指示，忙着研究如何进攻中国台湾和厦门。       
第6节：菲律宾浴血(6)       
  为了填充这一段战略空白时间，不让太平洋上空的枪炮声完全停息下来，参谋长联席会议坚持让尼米兹在9月15日进攻帛琉（帕劳）群岛，而让麦克阿瑟集中力量于11月15日进攻棉兰老岛。麦克阿瑟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在尼米兹进攻帛琉群岛的同时进攻莫罗泰岛。后者是一个只有1000多名日本守军的小岛，消灭这座岛上的敌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9月12日，麦克阿瑟登上巡洋舰“纳什维尔”号，与美军第31师一起参加进攻哈马黑拉岛及其北边10英里远的莫罗泰岛的战斗。他站在甲板上，看着士兵们爬下距岸边几百米的登陆艇，把M－1半自动步枪举过头顶，艰难地涉水上岸，看着C－47军用运输机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向附近的海岸和丛林喷洒大量的滴滴涕，以防止登陆的美军感染可恶的热带斑疹伤寒。守卫这两个小岛的是石井嘉穗中将率领的日军第32师。石井把地面部队的主力部署在哈马黑拉岛上，莫罗泰岛上仅驻有川岛威伸少校率领的第2游击队。这支游击队全部由征召来的台湾高山族青年组成，他们经过特别训练以后，利用夜色掩护袭击登陆的美军，在近距离上与美军展开肉搏。战斗期间，日本陆军和海军航空兵也曾派出少数飞机予以支援。这些行动为美军登陆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却没能阻挡美军对两个岛屿的占领。   
  麦克阿瑟对美军夺占哈马黑拉岛、莫罗泰岛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对进攻菲律宾的计划迟迟得不到批准而心中烦躁不安。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参谋长联席会议大多数成员的看法已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他更不会想到这一戏剧性的变化竟得益于尼米兹和他的几位海军将领。   
  按照“一个舰队、两套指挥班子”的轮换制度，外号叫“公牛”的哈尔西刚刚接替了斯普鲁恩斯的职务，他的舰队驶离珍珠港后，第5舰队便改称第3舰队，快速航空母舰第58特混编队也改称第38特混编队。   
  在麦克阿瑟出发去进攻哈马黑拉岛的前一天，哈尔西乘坐4.5万吨级的战列舰“新泽西”号，率快速航空母舰编队到达菲律宾附近海域。他奉尼米兹之命，轰炸帛琉，为进攻作准备。为了不使帛琉成为第二个塔拉瓦，他指挥舰队深入到菲律宾中部轰炸日军机场。9月12日和13日，他共派出2400架次的飞机，击落、击毁（地面）日机378架，而己方仅损失8架飞机。   
  干劲十足的哈尔西惊奇地发现，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多少硬骨头好啃，他派出空袭莱特岛的飞机没有遭到日本飞机像样儿的抵抗。一名在莱特岛上空跳伞并被救回的飞行员告诉他：据菲律宾人说，岛上没有多少日军，一攻就破。   
  哈尔西据此强烈要求：立即取消进攻帛琉群岛、棉兰老岛和雅浦岛的计划，把陆、海军部队尽快用来进攻莱特岛，第38特混舰队负责掩护登陆，可以等部队在岛上修建机场后再撤离。   
  尼米兹接到报告后大吃一惊，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同意取消进攻帛琉群岛的计划，理由是作战准备的庞大机器已经开始运转起来了。但他马上想到了几天前回到珍珠港的斯普鲁恩斯也表示不想攻打台湾而主张打硫黄岛和冲绳岛。理由是可以在硫黄岛和冲绳岛分别建立战斗机和轰炸机基地，为海军在日本海域的作战提供掩护，并直接轰炸日本南部。更何况他自己也对台湾作战信心不足。于是他把哈尔西的报告连同斯普鲁恩斯的建议一起转送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时建议把第3两栖作战部队和正从珍珠港准备出发去攻打雅浦岛的陆军第24军划归麦克阿瑟指挥。这个意见也通知了西南太平洋战区总司令部。   
  待在“纳什维尔”号船舱里的麦克阿瑟很快就知道了哈尔西和尼米兹的想法。麦克阿瑟极为兴奋地发现，哈尔西关于进攻莱特岛的建议在客观上为解决作战目标的僵局提供了良机，他可以把这个战术行动发展成进攻菲律宾的一场大战——同时攻打莱特岛和吕宋岛，利用他的第7舰队和尼米兹提供的其他登陆舰艇把6个师的兵力送上岸，令其中的4个师从吕宋岛的林加延湾登陆，2个师在莱特岛上岸。此战将像铁锤和铁砧一样，把夹在中间的50万日军砸个稀巴烂！       
第7节：菲律宾浴血(7)       
  麦克阿瑟立刻让人给留守总司令部的参谋长萨瑟兰送去一封电报，指示萨瑟兰当天晚上就组织人研究此方案，第二天向华盛顿呈报计划。他对完成这项计划与真正结束太平洋战争抱有充分信心，如果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了这项卓越而大胆的计划，将一劳永逸事地解决关于吕宋岛的激烈争论。   
  事实上，麦克阿瑟的这封通过信使传递的电报直到他回到总司令部之后，才送到萨瑟兰的手中。但是，在麦克阿瑟跟外界封闭的这段日子里，谨慎的萨瑟兰参谋长经过一段犹豫和思考之后，作出了和麦克阿瑟不谋而合的决定。他以麦克阿瑟的名义打电报给马歇尔，说尽管莱特岛上的日军兵力不像哈尔西估计的那样少，但盟军登陆所需要的兵力、飞机和舰艇可能刚刚够用，西南太平洋战区可以于10月20日开始实施莱特岛行动。   
  正在莫罗泰海滩上散步的麦克阿瑟得知自己的总司令部正在讨论他同时攻打莱特岛和吕宋的作战计划，高兴地与一群军官聊了好一会儿，然后独自一人伫立滩头，望着西北方向，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