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苍苔之公尝玉箫

第109章


  之前还指望着苍心宫撑腰,现今迎万乾狗胆包天,丢了毒玲珑还如此嚣张敢对公尝玉箫下手,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给自己挖坑往里跳。
  还是那句话,万事万物,因果循环,咎由自取!
  见我不惊不喜,她微微讶异,“不幸灾乐祸,看我笑话么?”
  我坐在干草上,一动不动,远远看着她,“如果我是你,肯定没工夫在这里磨叽,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如此认命的等死,倒不像你们藏凤户的风格。”
  七哥和迎珂冬眼皮跳了跳,对我皱眉。
  迎离露笑起来,半响,“你果然特别,难怪我和篱落都争不过你!”
  我不喜欢她这么说话,我什么时候与她们争过,爱情,不是争来的,是人和人心心相通得来的。
  迎篱落似也是不满姐姐的说辞,皱起眉。
  “我一生都在权利漩涡中打滚,为的是什么?是父亲的期许?是我的荣华富贵?是皇帝的圣宠?还是公尝玉箫的爱情?从头到尾,我活得稀里糊涂一团糟,我没有为自己活过,连我为何活着,我都没想过……”
  狱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丝杂音。大家都垂下眼睑,默默听着迎离露的话,只有当事人,带着凄冷的笑,双眼无神。
  “若有来世,我定要为自己活着,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做自己想做的事,简简单单,无忧无虑。”
  没有人答话,像是都在深思迎篱露的话。
  良久,迎篱落扶着迎离露出了牢狱,七哥看了我一眼,只道了声保重便跟了上去。
  迎珂冬走近我,半响问道,“若是我死了,你会为我落泪么?”
  我看着他,摇头,“我会为你高兴。”
  他兀自笑起来,像个孩子,“你高兴我就高兴。”
  “你会死吗?”我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他垂下眼睫,复又抬头看我,“明天,最多不过明天,一切,都会有个了结,届时你便可恢复自由,出去后,一定要好好补身子,你现今已经……”
  我不由垂下头,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他却还想着旁人。其实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不该你操心的你却硬要殚精竭虑,该你操心的,你却偏又置之不理,到头来,什么都无法挽回。
  “你怕死吗?”
  迎珂冬恍然看我,目光抽离,好半响才道,“以前觉得死于我而言那般遥不可及,现今,却像是一条腿迈进去了,看淡,便无惧生死。”
  我佩服他这种态度,也真心替他惋叹。只是我知道他不见得会死,迎家谁该死?我不知道。
  命由天定,是生是死,这是一个问题。
  迎珂冬那夜走的时候,像是对我的诀别,我只对他说,
  每个人都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席散了,人也该散了。
  他走的时候,忍不住回眸看我,朝我轻轻一笑,让我许多年都难以忘记翩翩君子的百媚生。
  ***
  果然不出迎珂冬所料,翌日,龙都城破。
  城破之日,连看守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我想到会有人来救我,可我还是没想到什么叫穷凶极恶,同归于尽。
  我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望着小窗户。从五更天一直到晌午,再到中午,小窗户外面由最初的阳光变成红光满天,囚室里慢慢灌进了好多烟,我捂着嘴努力不吸到那烟,心里也大致清明:
  有人一把火烧了牢狱。烧了龙都。
  像商纣烧城,将自己与荣光在火里焕发最后一次光彩,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小窗户很小,牢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四壁都密封坚固大理石,不防我逃,只防外人来救我。所以一旦关上,没了看守,那些烟进来了,也出不去,更何况人。
  我宁愿被火烧也不愿被烟熏死,可这里不能钻木取火,而这些烟又不能引发明火,反而像二战时期的毒气集中营。
  我扒拉着墙壁,一点辙都没有。囚室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密,我四处没有一点水,什么液体都没有,光凭手捂着口鼻不呼吸肯本不可能。
  我靠着墙,将囚室里的小桌子推到墙边,站在桌子上想要呼吸小窗户进来的空气,却猛吸了几口烟。我呛了几口,只觉得头晕目眩,即便站在小桌上我也够不到小窗户,于是我踮起脚仰起头,扶着墙壁努力透过小窗户往外喊,
  “这里还有乱党,乱党呀!”
  喊了几声就觉得不能再张着嘴在小窗户那里接烟雾了,胸口闷得慌一个恶心便要吐了,我怕摔倒忙从小桌子上下来,再次坐在干草上,望着满屋子烟雾,头晕沉沉的想睡。
  狠狠拧了一把大腿,告诫自己不能睡,若是睡了,可能六个月就没了。
  为了六个月,我不能睡。
  可烟雾弥漫在整间囚室,如置身天堂时,我觉得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我闭上眼睛,双手松开紧捂的口鼻,放弃了抵抗,大概是烟进入七窍太多,我都有些飘飘然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真的飘起来了。因为身子突然上升了。
  脸触到冰凉的手,有人摇我,好像还在喊我醒醒,我听着那声音耳熟,挣扎着撑起上眼皮,狭窄的视线画面里,苍亦桪焦虑不安的脸模模糊糊的,小小的。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不知他看到没有,我已沉沉地坠入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再坚持不住了。
  苍亦桪抱着我冲出了囚室,一个黑色如电的身影飞快断后,就在我们冲出囚室的那一刻,外围烧了整整大半日的囚室轰然坍塌,化作一片废墟,惊起层层焦土灰尘,飘飘洒洒。
  藏凤户彻底瓦解了。
  这日,龙都城被圣丐帮和各路王侯将领攻破,直捅藏凤户老巢,圣丐帮五大帮与藏凤户分局各地赶来援救的援兵交手,大破之,只因他们有着防治藏凤户三钩吻剧毒的解药,系由苔府七少爷提供。
  没有了制胜法宝的藏凤户,如同一只缺水的鱼。只有等着活活被渴死,被渔人抓走油炸清蒸红烧,总之,死路一条,气数已尽。
  苍霜荷在府内上吊自尽,迎万乾把皇宫和囚室放了一把火,之后他被众人擒住,押到龙都城楼上斩首示众,龙都百姓皆是拍手称快,隐龙斋以及迎家所有商号钱庄当铺镖局等等被圣丐帮占领,抄家的抄家,刺死的刺死,整个迎家,遭到了空前的洗劫,让人不免相信,善恶有报,时候终到。
  只可惜迎家少主迎珂冬、女皇迎离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迎家二女迎篱落被苔府七少爷救下,方才逃过一劫。
  至此,藏凤户迎家,土崩瓦解。
  而整个龙都城,虽除去大奸佞,却苦于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好在是甜粥。百姓欢天喜地张灯结彩,龙都城上下,一片喜庆,纵使烧毁了些许宫殿,也是无伤大雅,不碍事。
  除却一害,人人与有荣焉。
  我恢复意识是在当日半夜。
  一般来说我该昏迷个好几天的,可由于实在太想苍亦桪了,我想确认他到底好不好,所以连昏迷时,我也不安生,活生生把自己催醒了。
  我自然没有大碍。我有万灵拂尘和毒玲珑护体,何况还有如意。
  我没事,但我不知道六个月有没有事。
  所以一睁开眼,便抚上肚子,所幸,肚子还是鼓鼓的。
  我松了口气,看到床边的人,不由一愣。
  他双眼一眨不眨看着我,语气俨然,“哪里痛,哪里不舒服?”说着右手便抚上我的额头,道,“好像没有发烧,其他哪里不舒服么?”
  我盯着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捏他的下巴,脸上戴了面具没法下手。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握住我的手,嘴角画弧,“我还活着。”
  不由得裂开嘴笑起来,他又问,“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我摇头。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后黯淡下来。
  公尝玉箫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东西,舀起一勺吹了吹,自己抿了一口,觉得温度恰好便递上来,“来,先把汤喝了。”
  我皱眉,闻着那味道便觉得恶心想吐,别过脸不肯喝。
  公尝又把勺子放进汤碗,腾出一只手来扳过我的脸,“不喝点补品,你和孩子的身子堪虞。现下你不能喝药,只能以补品代药,”见我不理,他又道,“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当为孩子。”
  我垂下眼睑,仍是不理他。
  公尝玉箫看着我半响,不言不语。良久,他叹了口气,“就当为我…”似是说错话忙将那个我字吞了回去,见我没留意,他才接着道,“就当为苍亦桪。”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人,便引发了我的泪腺,便觉得委屈。明明看到他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肯见我和六个月?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
  我觉得委屈,抑制不住的委屈。
  泪珠子断线般往下掉,公尝玉箫见状忙放下汤碗,急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扶起我,将我搂进怀里,双手不停替我拭去眼角的泪花,一边无奈道,“别哭,他会回来的,会回到你身边,哪里都不去,别哭了。”
  依旧无声无息的哭。
  “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哭……
  “十三,别哭了……”
  哭到停不下来。
  “……再哭,我就亲你了。”
  泪眼朦胧中,我的下巴被他抬起,他看着我,银黄的面具在烛光中融着温暖的光,我模糊的视线将他的面具花成一片黄,而接下来,那片黄越来越近,满满溶入我双眸时,唇上触到柔软,脑海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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