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什么？”田兮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
    “哎呀，你小声点，别人都往这边看。”
    “你呀。。。我可真搞不懂你。”田兮摇了摇头，重新靠回了椅背，“那个时候好说歹说，让你跟他重归于好，你就是死活不干，非要跟他们家撇清一切关系。可眼看你就要跟周宜邦结婚了，你到好，又把孩子送回给他们。我说姓李的，你不会是想跟那姓周的重新生一个，不要小丫头了吧？”
    李晓给了田兮一记卫生眼，辩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临时之策，不得已而为之嘛！现在这个社会这么乱，我不敢随便把孩子交给不认识的人照顾，难道你也希望我在家里到处安装摄像头？然后每天晚上回来翻看录像啊？再说了，他们好歹是丫头的爷爷奶奶，交给他们照顾，总好过一个陌生人吧？等我找到合适的阿姨，我就会去把她接回来，而且她周末还是跟我一起住。”
    “切，谁知道你是不是真这么想。”
    “好了，我心里有数。吃你的菜吧，难得跟你吃顿饭，都被唠叨半天，你成心让我没胃口，好自己一个人把它们吃光是不是？”李晓半开玩笑。
    “去你的。”田兮大眼一瞪，“我是这种人吗？”
    “那就快点吃你的吧，你不是嚷了很久肚子饿。”
    田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怕只怕送出去容易，要回来就难了。”
    “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存心气我是不是？”
    “那是因为我就事论事，而不会像你那样感情用事。”耸耸肩，田兮终于把筷子伸向她最爱吃的栗子红烧肉，嘴里发出阵阵低呼，“恩，就是这个味，好吃。”
    事实证明，田兮的小宇宙还是十分准确的。
    小丫头自从跟萧父萧母共同生活后，越发喜欢自己的爷爷奶奶。
    或许是二老宠溺有佳，或许是亲情的力量强大，虽然跟李晓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话题的内容重心却悄悄地发生着些许变化，让李晓心中不免有点说不出的惆怅，可是看着女儿如此活泼可爱，忽又觉得，自己这么做也许是正确的，再没有什么能比亲情的温暖更能呵护女儿的快乐成长。
    每个角色有每个角色的力量，她所能给的，永远是不够的。
    周宜邦出差回来，兴冲冲地带了一堆的礼物想送给小丫头，却不曾想小丫头压根不在家中候着他。
    “翌晨呢？怎么没在家？”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想她了？你就不怕我吃醋啊？”李晓小小地调侃着。
    “哎。。。你啊！”周宜邦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李晓的脑袋，“小脑袋瓜都在瞎想什么呀？当妈的连女儿的醋你都吃？”
    李晓抿嘴一笑，做了一个鬼脸。
    周宜邦看得出神，心中不免悸动，揽过还在装傻充愣的李晓入怀，附在她的耳畔，深情地吐露心声：“其实，该吃醋的是我，你这个小傻瓜！”
    “你吃哪门子醋啊？”
    他微微一笑，“不能得到你全部的爱，理由够不够？”
    “男人啊，就是贪。。。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若是不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说不过你，肚子饿了，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她趁机溜出他的怀抱，去翻看自家冰箱，可惜，翌晨不在家，她也就总是随便对付，家里还真没啥太多的食材，只能扭头，给了周宜邦一个很抱歉的笑容。
    周宜邦心领神会，摇了摇头：“随便吧，你做什么我都吃，只希望你别太累，要不就给我做个蛋炒饭吧，简单又美味。”
    “有慧眼，我的李氏蛋炒饭，可是地地道道的美味，让你回味无穷。”
    周宜邦明知道她在耍宝，也只能在旁边一脸认真地点头附和：“那么我的李大厨，要不要我这个小工给你打个下手？”
    李晓抿着嘴，摇摇头：“独家秘方，决不泄露，闲杂人等，切勿靠近。”
    周宜邦哭笑不得，只能回身，再次在沙发上落座，打开电视，任凭李晓在厨房间忙碌。那一瞬间，让他有种家的感觉，温馨而美好。再没有比出差回到家，吃到挚爱的人给自己用心烹饪的美食让人感到舒心的。
    看着她的侧影，笑意爬上了他的脸庞，然后绽放。
    消灭完美食，又喝了一杯茶。
    临走前，周宜邦欲言又止，在玄关处拥着她，久久不肯放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李晓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留住他，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心里盘算着，如果他要是提出这个要求，自己是答应还是拒绝呢？纠结啊。。。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听着他胸膛传来规律的心跳声，她似乎是被催眠了一般，直到被他的一句话给震醒：“晓晓，我爸妈想见见你，我们就这几天安排一个时间吧。”
    “他们要过来？”
    “不，我们过去。”
    “哦，那你安排吧，我最近手头的案子不多，应该没多大的问题。”
    “好，那你早点睡，我走了。”
    香港之行总让李晓感觉不像是真的，但古语：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当飞机降落在机场，她就开始惴惴不安。越是接近周宅，她的心跳越是加剧，握着周宜邦的手指便越抠越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掌心，让他微微皱眉，可是她却依然丝毫没有察觉，只觉得这阵仗犹如当年初次见箫剑父母那时自己的紧张心情，甚至更严重。
    所幸到达时已经接近晚膳时分，李晓再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豪宅就是豪宅啊！以前总在港剧里稍有目睹，如今能够亲身体验，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再惊叹，也在见到早已经等候的周父周母时，收敛了全部。除了几个佣人，家里没有多余的其他人，看来周宜邦是早做了准备，没有让他的那些亲戚来观摩，李晓知道，他肯定是为了不让自己有压力。
    没有寒暄多久就进了餐厅用餐。只是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有点沉闷，让她有点无所适从。难道有钱人家的家教都这样？吃饭的时候都不交流？
    就在她以为整顿晚饭都在无声中度过时，周老爷子开了口，声音很威严，可惜她听不太懂，因为老爷子说的是粤语，周宜邦便也用粤语回答着他父亲的问话。话题既然扯开，周母便也参与其中。只有她，即不会说，也听不懂，偶尔几个发音的意思还是她靠猜测所得，但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就自己消化，无所谓。没人询问她，看来话题跟她无关。于是，她只能闷头吃饭，偶尔在周宜邦帮她布菜的时候，朝他报以微笑。
    饭后，周父让李晓陪同，说要去花园里散一会儿步。周宜邦起先不同意，说什么也要陪同，但被李晓温柔地制止了。没有周宜邦陪伴在身边，李晓总有点不适应，当周父在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之后，直奔主题的谈话内容更是让她措手不及，虽有思想准备，但是还是有点无法承受，她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是逃不掉的。。。
    箫剑觉得自己就要累挂了，他很想爬上他的大床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可是自己到底还是不能如愿，只能在行驶的车子里闭目养神。
    和李晓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自从上次她主动来电，希望父母可以照顾翌晨后就再也没跟他通过任何电话。连周末去接孩子，也都是趁他没在父母家的时候。爸妈自从有了翌晨的陪伴，生活便有了重心，日日欢声笑语，连带老太太平时的那些小毛小病也不听她念叨了。所以，他已经不怨她了，她当初有她的立场，自己无从指责，虽然内心还是有点小刺痛，可她到底还是做了让步。
    车窗外风雨大作，雨刮几乎都没有停顿的时候。
    下属小杨嘴里不停地发着牢骚：“队长，你说李局怎么就这么不体谅我们啊？我们都快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还不放过我们。”
    “开你的车吧，你要是实在吃不消，换我？”箫剑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地靠着座椅，他现在连抽根烟替自己提神的力气都没有。
    小杨何其精明，眼观鼻鼻观心，立马知道老大此时的心情不咋地，自己不能像往常一样，在他面前口无遮拦：“老大，你就放过我吧，在你面前我哪里敢喊累，劳烦你替我开车呀？我还要不要混了？”
    “你刚才不就在抱怨四十八小时没合眼，累的不行了吗？”
    “我那哪是抱怨累啊。。。”
    “我可听得仔细，你话中的意思是在局里受我的压迫。。。”
    “饶了我吧，老大，你知道我现在思维混乱，词不达意，你可不能跟我计较这些。”
    又一个哈欠，让箫剑眼角微湿，其实小杨不说他也知道，最近大伙儿压力大的，都几天没合眼，大家都快累趴了。于是只能口头安慰：“再忍忍吧，都跟了这么久了，估计他们也憋不住了，等事情一完，我替你向李局申请，让你在家睡上一个月。”
    “真的假的？”小杨一脸的兴奋，只是在看到箫剑的表情的时候，才又垮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又在拿我开心。”
    “我说你就信？”
    “你是我领导，我不相信你我相信谁啊？”
    “臭小子，这个时候就知道我是你领导了？我看你平时就不这么认为的嘛。。。”
    “嘻嘻，那不是你比较平易近人嘛。。。”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下那么大的雨，这个女人怎么伞都不撑一把，还走的那么慢？”说着视线还跟着对方转。
    “你少管闲事，人家说不定就是喜欢雨中漫步，寻找浪漫呢。”箫剑一脸的不以为意，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闭目养神。
    “这种天气还浪漫？我看是想不开居多吧。哎，挺漂亮的一个人都成落汤鸡了，喔唷，好像还在哭呢。”
    “开你的车吧，成天跟局里那些女人厮混，都变得跟她们一样八婆。” 虽然不好奇，但是箫剑还是随着小杨的视线看了过去。
    “呵呵，这女人一旦这种情形，估计就是感情受了伤，不知道又是哪个男人惹的祸。”小杨越说越起劲，冷不防被箫剑的一声呵斥给吓得急刹车，还没回过神来，边上的人早就已经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睡梦中的李晓感觉到女儿的手在触摸着她的脸，她喃喃地低语：“宝宝是不是饿了？妈妈马上就起来给你弄吃的。”可是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丝毫的行动。
    一下触碰，又一下触碰，让极度渴睡的李晓万分无奈，干脆抓过女儿的手，抱在胸口，“宝宝乖，陪妈妈再多睡那么一下下。”
    很快，李晓再次进入了梦乡，她似乎感觉到了那熟悉的胸膛，那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在她四周环绕，让她贪婪地汲取，以前的种种美好一幕幕涌现，她真希望这个梦能一直持续下去，她不要从中醒来。
    一个翻身，她再次感受到了身边的体温，微微地睁开眼，再熟悉不过的睡容映入眼帘，她习惯性地蜷入他的怀抱，而他也习惯性地把她紧紧搂住，继续相拥而眠。她咧嘴一笑，他还在她的身边？这个梦怎么那么长啊？最近自己是怎么了？梦里怎么老有他。。。
    三秒钟后，她如触电般惊醒，弹跳着坐了起来，他亦被她的大幅度动作吵醒，迷糊地看着她正不可思议地瞪着双眼，注视着他，仿佛看到了天外来客般震惊。
    “你怎么进来的？”她质问。
    他刚张开嘴想打哈欠，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吓得僵住了，堵住的半口气让他难受不已，于是没好声地回答：“除了用钥匙，还能有什么？”
    “我记得你当年可是都。。。难道你。。。？”
    “别想歪了，我没有私下去配钥匙，钥匙是从你包里找到的。”他解释，“别瞪我呀，真的是从你包里找到的。”
    “我的包怎么会在你手里？”她皱着眉，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你那会儿醉得迷迷糊糊，要不是我，估计你早就在街头露宿。。。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鬼天气，你没事在外面瞎晃什么呀？”
    酒后残存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她的脑海。
    “要你管！难道我去哪里还得跟你报备？”她不由分说地下了床，起身去给自己找水喝，也许是酒精的副作用，让她现在口干舌燥。
    他跟着追了出去：“报备倒是不需要，去哪里也跟我没关系，只要别喝得醉醺醺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得麻烦别人把你送回来就成。现在这个世道不太好，今天要不是碰到我，都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什么意思？还怕我被人劫财劫色不成？”她从饮水机里直接接了凉水，牛饮了几大口，似乎还是不够过瘾。
    他苦笑：“劫财倒是有几分可能性，劫色？估计你想，人家还不想。”
    “姓萧的，你。。。”李晓气得牙齿都打颤，“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他看着她起伏的双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用你赶我也会走，我已经够浪费时间了，算我倒霉，真是狗咬吕洞宾。”
    推门出去的霎那间，他回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你。。。”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耐烦地问：“干嘛？”
    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又似乎突然想起似的，开口道：“这个周末，大姨家的表妹结婚，爸妈想带翌晨去喝喜酒，让我跟你商量一下，我前几天忙得一直忘记跟你说了，但愿现在说也来得及。”
    说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全然不顾李晓的答复。
    箫剑走后，李晓给自己洗了一个澡，去除了满身的酒气。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觉得那张脸是那么的陌生，那个熟悉的自己去了哪里？三十岁，许多同龄人还在父母的羽翼下，甜蜜的谈着恋爱，而自己不但早早地经历了丧亲之痛，连失败的婚姻也经历了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经历第二次，老天却没有那么好心地眷顾她。
    好吧，她的人生看来注定是这样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