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当李晓把早餐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田兮打着哈欠，头发凌乱地走出卧室。因为宿醉，脸还有点浮肿。勉强睁着惺忪的双眼，眼神哀怨无力地看着她。
    自从告别大学住宿时代，李晓几乎就没有看到过田兮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这女人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拼了老命地去吸引别人的眼球。一想到此，李晓不禁“扑哧”笑出声，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去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饭。”
    田兮抓了抓头发，苦着一张脸嘟哝：“老清老早就叮叮当当，还让不让人睡觉。”
    “还早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我的大小姐，我跟你可不一样，天天要伺候丫头，哪像你有那么多的美国时间可以消耗。”见田兮哈欠连天，兀自站着不动弹，她像个老妈子似的凶道：“站着干嘛，还不快去？”
    田兮无奈地挠着头，只能神游般进了卫生间。
    洗碗的时候，田兮在李晓身边晃悠，“昨天那通神秘电话是谁？”
    “什么电话？”
    “别装了。是不是箫剑？他找你干嘛？”
    “你怎么那么八卦？”
    “我们是死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重要信息当然也要共享啦。”
    “那你又是从哪一点来判断这个电话是重要信息？”李晓好气又好笑。
    “就凭你打电话的那副神态，一副小女人样，我现在想想还能掉鸡皮疙瘩。”田兮夸张地做着瑟瑟发抖状。
    “去你的，哪里有你形容的那么夸张。”
    “那就是有咯？”田兮抓着李晓的语病大做文章。
    “都醉成那样了，这个倒还记得？”
    “哎呀，你倒是说呀，别蘑菇，急死我了。”
    “厕所门又没锁，我也没拦着你。”
    “啊。。。姓李的，你到底说不说？”
    李晓无奈，只能投降，“电话是周宜邦打的。”
    “那个黑煞鬼见愁？他找你干嘛？”田兮一脸的惊讶，“看来你们趁我不在，走的很近啊！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提到周宜邦，让李晓突然心一沉，手上的动作也停了，默然无语。
    就在田兮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开了口：“田兮，我答应了周宜邦的求婚。”
    田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双眼看着李晓的背影，“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已经答应周宜邦的求婚了，他这次过年回去向家里人请示去了，如果没有意外，等他回来，我们就可能着手办理手续。”
    “那箫剑怎么办？宝宝怎么办？”田兮不假思索地问。
    “什么怎么办？宝宝当然还是跟我。至于。。。我跟箫剑。。。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闻言，田兮眉头微皱，“那他知道吗？”
    “我不知道，可能知道吧。”
    “什么叫可能知道啊？”
    “应该知道点，他有听到我打电话。”李晓想到那晚，他在黑暗中审视自己的眼神就让她害怕，那眼神真冷，让她犹如犯了大错似的，心怦怦直跳。在一起这么多年，只有在闹离婚那会儿，她偶尔有看过这样的眼神。她原本不敢保证他有听到多少，但是从他第二天就离开的态度上来看，估计还不少。
    也罢，迟早要面对的事情，这样也好。
    “那他什么态度？”
    田兮问的小心翼翼，反倒让李晓有点哭笑不得：“我跟他八百年前就离婚了，关他什么事？你这话，倒像是我背着他搞婚外恋似的。昨天晚上，你可是还在为徐子俊打抱不平，怎么一转眼，胳膊肘又乱拐了？”
    “昨天晚上？我干嘛要为徐子俊打抱不平？”田兮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李晓看着她的表情，简直无语。
    见李晓不再吭气，田兮只好变换话题：“晚上去我家吃饭？我让我妈给我们做好吃的？”
    “还去啊？这个年我都去了多少回，去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真的，箫剑就没让你去他们家吃年夜饭？”田兮试探地问。
    “说了，我不乐意，结果吵了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哦，那你晚上还去不去？”
    “去哪儿？”李晓一脸迷茫，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爸妈家呀。”
    “不去不去，你就饶了我吧，再去，估计你妈都想拿刀砍你了，男人不见带回家，天天带孤儿寡母回去骗吃骗喝，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李晓摇着头，直讨饶。
    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都没留意门铃声，一旁的丫头耐不住了：“妈妈，有人按门铃。”
    李晓“哦”了一声，转身用满是洗洁精的手指着田兮：“开门去。”
    田兮撅个嘴，带着她满头的乱发，哈欠连天地去开门，却在推开大门的时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门外的人显然没想到来开门的是田兮，也愣在一旁，最后两人对视的状态还是被厨房内李晓的询问声给打破，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回答。
    田兮尴尬地扒了扒自己凌乱的头发，请对方进来也不是，不请也不是。最后干脆自己转了个身，进了卫生间，把箫剑一个人晾在门外。
    李晓只觉得奇怪，自己从厨房出来一看究竟，只是不曾想一清老早会碰到他。
    沙发上，箫剑只管闷头抽烟，时不时用一副若有所思，却又不得而知的表情看着她，接而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闭上了眼，夹着烟的手掌撑着眉骨与脸颊，无名指不停地来回搓着他那浓厚的眉毛，只是眉心越锁越紧，蹙成一团。
    李晓不敢再看下去，心中开始埋怨田兮的不仗义，怎么可以看到来人后，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临走时，还把宝宝也一并带了出去，小丫头只当是她的田兮阿姨真的是为了给她去买糖吃，才带她出的门，走的时候，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这下好了，场面又凝重又尴尬，她有点应付不来。
    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过了半个多小时，他还坐着一声不吭，烟蒂倒是积了好几个，她都不敢阻止他抽烟，只能默默地走到阳台，推开了一小片窗户。
    田兮啊田兮，你怎么还不回来？去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个糖果要那么久吗？
    几乎是半个世纪，他终于开了腔：“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对你造成的伤害，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回心转意？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答应你。”
    “原谅？”李晓哼哼两声冷笑，“你没有对不起，所以原谅也无从说起。如果你是代表你母亲来做说客，抱歉让你失望了，过去的情分恐怕五年前就已经没了。如果一定要有，那也只有恨。我从来没有想到，在如今这个年代，不能生养也是如此大的一项罪过，这要是在古代，估计你也早已妻妾成群了。只可惜，当今社会不允许你三妻四妾，你妈才来逼我，休了我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给他们找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好媳妇。如今都如了你们的愿，何必再来无休止地纠缠呢？别是回过头来才发现，还是我这个曾经被你们遗弃的女人最容易受你们的摆布？想来可惜，打算重新捡了回去？”
    “你。。。”他抬起眼脸，眼神忧郁，幽怨地看着她，“你变了。。。”
    “人总是要变的，更何况你们让我经历了那样的变故，如果我再不变，那我的脑子肯定有问题，我可不想让人说，李冀晟的女儿是个低能，那样太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了。”
    恨吗？她不知道。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恨意来表述她的情感。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虽逞一时口快，但是短暂的痛快过后，留给自己的却是无尽的酸楚。看着他的神情几分落寞，几分幽怨。
    他突然抬起头，她的心犹如被刺猬扎了一下，在四目交汇的霎那间，微微地阖上了双眼，侧过了脸去。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到底还会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虽然这话听着有点。。。但是那晚，我们。。。只是每过一天，我就越不肯定自己的想法，总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一脸的痛苦，内心狂烈地挣扎，最终还是问出心中纠结了无数次的疑问，“晓晓，你还爱我吗？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他渴求的目光让她有种被灼痛的感觉，可是心头的怨恨，倔强的脾气不容她多思考一分一秒，张口就顶了回去：“让你失望了。”
    他虽然不抱任何幻想，会从她嘴里听到热切的回应，但以为她至少会犹豫，至少眼神会泄露一点心底的哀伤，但是没有，不管此时他如何紧锁她的视线，妄图让她松懈对他的仇视，但是她始终一副波澜不惊，无所谓的样子。
    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以前总是对李晓看的那些言情剧嗤之以鼻，里头男男女女各个不为生活所累，一心只为爱情而活，动不动就会蹦出“不能没有你，没了你，我的心都会碎。”之类的傻台词，如今真真切切在自己身上应验，他终于知道，原来很多影视作品的素材都是来源于生活，而不是那些编导们的胡编乱造。
    他无奈地苦笑，其实自己未尝不是已经心碎过一次，五年前便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午夜梦回，总觉得李晓不曾离去。好不容易日复一日让自己麻木，却不曾想，如今不但让他们重逢，中间竟然还夹杂了一个萧家梦寐以求的孩子。
    他还总以为她还是自己的李晓，她对他的感情一如他对她的。他总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在期盼着什么，等待着什么。所以当他们再次相遇后，他会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般，以为她跟他不过是闹了一场别扭，像之前的吵架一样，哄哄便又会相亲相爱。
    结果，全然不是。
    现实，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回不去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
    想到那晚的那通电话，那的心就像是被利器扎了似的，疼的直颤。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谈婚论嫁？虽然她那天似乎在电话里拒绝，但也已经不简单。
    那么他们难道已经有了亲昵的关系？
    箫剑怔怔地看着一旁的李晓，她正蜷腿窝在沙发里，眼睛虽盯着对面墙上的液晶电视，但始终没有焦距。
    他看着她的侧脸，她的鼻子她的唇，那个男人吻过吗？应该有吧。那么她的身体呢？。。。他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的心被揪得发疼，男人独有的占有欲让他憋闷。
    他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她没吭声，只是在闻到又一股烟味的时候，紧蹙了眉头。
    “晓晓？”
    “我只想过我现在的生活。”
    “因为那个姓周的？”
    她终于与他对视，“够了，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吵。”
    “你当真要嫁给他？”
    “是又怎么样？”
    “那你把宝宝给我吧。”
    “想都别想。”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你的孩子？你除了提供了一个精子以外，你什么也不是，所以请你别口口声声以父亲自居。”
    “我承认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我没有尽过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但是凭心而论，这个是我能选择的吗？”
    “我不想跟你把话题绕来绕去，说多了你只会自讨没趣。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吧，年前我已经答应周宜邦的求婚了，等他过完年回来，我们就准备结婚，所以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他会对宝宝好的。。。回去吧，忘记我们的存在，你很快就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新的婚姻，甚至很快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到时候你估计会幸福得连李晓是谁都不知道。”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坚定不移。”
    “好。”箫剑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推开了大门，站了几秒，又旋身返回，“最后一个请求，让我带宝宝回去住几天，过完这个年就送回来。”
    她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动摇，但到底还是犹豫了。他站了好一会儿，见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不说话，心中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触及门把手的时候，李晓叫住了他。
    “等宝宝回来，你自己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