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暖

次日，暖暖清晨就被璇翎叫醒，起身沐浴更衣，身着白色的浴衣坐在妆台前，璇翎步上前，盈盈笑道，“原本梳头是该母亲来做的，既然娘亲不在，那就由长姐代劳吧。“
    说罢，便拿起妆台上的白玉梳，顺着暖暖的头梳了三下，喜婆在一旁念着吉祥的话，等璇翎放下梳子，一旁伺候的丫鬟便上前为暖暖束发，虽然婚礼从简，但毕竟是皇家娶亲，简也简不到哪去。
    所以暖暖还是被好生折腾了一番，才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顶着红纱缓缓步上了来迎亲的车撵，向皇宫驶去。
    来到皇宫正殿前的空地上，她便要下车步行入大殿拜堂，暖暖头上所蒙的红纱虽然有些透明，但看着外面还是模模糊糊的，只好由喜婆搀着走。
    走了没多一会，喜婆突然放开了暖暖，随即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就牵住了暖暖，暖暖知道必是天寒了，突然有些羞意涌上心头。
    天寒牵着暖暖缓缓迈入殿中，叶铭玄和江挽卿坐于上首。
    两人走到大殿中时，司礼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殿堂。
    “一行大礼，朝皇天厚土。“
    虽然早晨宫里派来的婆子跟她说过这些仪式，只是暖暖一紧张就什么都忘了，身子有些抖，天寒似乎感觉到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暖暖略微感到安心了些。
    “二行大礼，朝天子父母“
    两人朝叶铭玄和江挽卿一拜，叶铭玄倒是笑得开心，倒是江挽卿隐约有些伤感，毕竟自己的儿子成亲了，以后就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
    “三行大礼，夫妻相对拜。“
    天寒拉着暖暖朝向自己，便放开暖暖的手，红纱被风一吹，微微扬起，隐隐能看到暖暖贝齿咬着自己的红唇，天寒可以想象她紧张的样子，微微一笑，拜了下去。
    听到司礼官高呼，“礼毕，新人回宫。“
    暖暖悄悄松了口气，便听到天寒带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了，都过去了。“
    说着拉过暖暖的手就往前而去，看着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绣有银色云纹的黑色缎鞋，掩在红纱下的秀气小脸偷偷绽开了一抹精致的笑。
    两人踩着早已铺好的红绸回到了天寒平日在宫中居住的碧波阁，这里虽说是阁，其实就是个邻水而建的宫殿，只是为了应景才取的这名。
    一进内殿，喜婆丫鬟便把暖暖扶到床边坐好，待两人齐齐坐好，几个等候一旁许久的丫鬟便上去把准备好的花生，大枣等物什洒在了暖暖的裙子和天寒的衣袍上，然后就让天寒离开。
    丫鬟笑道，“殿下该到大殿去了，众人还等着新郎呢。”
    天寒看了看暖暖，只道“不行，她会饿的。”
    丫鬟婆子笑得更开心了，“殿下，新娘子此时还不能与新郎官相见呢，等殿下一会离去以后，奴婢会伺候王妃用膳的，殿下不必担心。”
    天寒也知自己闹了笑话，只得起身往殿前去了。
    等到天寒没影儿了，守在一旁的小丫鬟才步上前把暖暖的红纱掀开一角，只露出嘴，其他的仍然被掩在红纱之下。
    另外的小丫头忙手捧小碟上前，手持筷子夹起碟子里的饺子，开口道。
    “王妃请张嘴，吃子孙满堂饺。”
    咋听旁人叫自己王妃，暖暖觉得怪别扭的，但还是依言张嘴让丫环给自己喂完了整一小碟的饺子。
    然后又吃了些寓意十分吉祥的食物，暖暖感觉自己已经吃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嬷嬷在一旁道，“王妃用餐已毕，请王妃静坐等候。”
    她只得正正经经的坐着，等着天寒来揭盖头，暖暖暗叹，女孩子就是倒霉！
    此时，在前厅，天寒的处境也不易，面对连番来敬酒的人，即使天寒酒量不错，也感觉有些受不住了。
    寂痕和靳尘也来凑热闹。
    天寒笑嘻嘻的应了，喝的倒是爽快，惹得寂痕打趣道，“你小子，娶个媳妇高兴成这样，也就这点出息了。“
    天寒笑得越发开心，“二哥，你是没成亲呢，你要是也娶嫂子了，估计比我还乐呢！“
    靳尘哈哈一笑，“老三说的是，老二你也得快些了。”
    两人虽然私下有些不对盘，但今日是幺弟的大婚，天寒又是他们两个极力争取的关键力量，更何况对这个弟弟，两人都还是有些感情的，所以今日暂时摒弃其他，只为祝福天寒。
    寂痕哼笑，“谁知道这小子动作会这么快，才回来没多久就娶到个小媳妇了，我还真是好奇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治住老三这牛皮性子。”
    天寒黑眸带笑，“明日，明日就带着媳妇去见你们。”
    靳尘也道，“二弟，你没见过顾家二丫头吧？”
    寂痕摇头，“没甚印象。”
    靳尘勾笑，“那明日你可得好好问问咱们小弟妹，看看她是怎么让这向来视女人如麻烦的小子乖乖娶了她。”
    天寒听了，忙道，“喂，大哥，你可不能胡说，要是让她知道我曾经说过这种话，小弟我处境堪忧啊。”
    说完，另外两人倒是有默契的相视大笑起来，天寒嘴角含笑，仰首喝尽自己的杯中物。
    如果我们兄弟三人日日都能如此，我便再无他求。
    天寒喝得晕晕叨叨的被人搀着送回了新房，丫鬟婆子忙迎上去将天寒扶到暖暖身边坐好。
    一个喜婆有些焦急的道，“这可怎么办？殿下喝得这般迷糊，还怎么掀盖头呢。”
    天寒抚着头，剑眉紧蹙，“乱糟糟的，出去，出去。”
    喜婆忙上前赔笑脸，“殿下，新娘的盖头还得掀呢。”
    谁知天寒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直接大声道，“出去！”
    一众丫鬟婆子见他发了怒，吓得什么礼数都顾不得了，匆匆就出去了。
    天寒见她们全走了，才转首看向暖暖，眼神清明，并未像方才一样醉意朦胧，他拿起一旁的秤，轻轻挑开了暖暖的盖头。
    盖头徐徐落地，暖暖的明媚娇颜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今日的暖暖眉间饰有花描，更显柔美，唇红如血却衬得肌肤越发莹白如玉，两颊淡淡的绯色惑人心弦。
    暖暖有些不好意思，便一直低着头，只是迟迟听不到天寒说话，这才怯怯的抬首看向天寒，却见他呆愣的看着自己，便轻声问，“你没事吧？”
    天寒还是没动，暖暖遂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天寒？叶天寒？”
    天寒咋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居然看她看呆了，有些子尴尬，摸了摸鼻子，才道，“你今天......唔......很漂亮。”
    暖暖听罢，脸越发红了，心里却很高兴，素白的手使劲揪着自己的衣摆，依然不能阻止上弯的嘴角，天寒不敢再盯着她看，四处张望，却看到了满满一桌的吃食，便问，“你还没吃东西吗？”
    暖暖也随他看向那桌子吃的，“吃了。”方才他回来之前喜婆们才服侍她用了一些，“还饿吗？”
    暖暖摇头，因为紧张更是没有食欲了。
    天寒看见桌上的交杯酒，便走过去拿来，“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成亲，不过这酒还是喝了吧。”毕竟成亲对女子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即使天寒不拘礼教，但仍不想让暖暖对自己的婚礼留下任何的遗憾。
    暖暖瞥了那酒一眼，黛眉蹙起，“不行，我不会喝酒。”
    天寒笑嘻嘻的硬塞给她，“没事，一杯醉不了人的。”
    暖暖看着手中的酒，认真研究了一番，有些害怕的样子，天寒嗤笑，“你真是，该怕的时候不怕，喝杯酒倒是害怕起来了。”
    暖暖大眼圆瞪，“哪有，我只觉闻着好难闻。”
    天寒摇了摇手指，“那你可就错了，酒可是个好东西哦。”
    暖暖看着他仰首一口便喝了，然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真的挺好喝的，迟疑了下，终于慢慢把手中的酒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随即小脸皱成了一团。
    “呜......你骗我，好难喝啊，是辣的。”
    天寒双臂相环，满脸不屑的看着她，然后俯下身，就着暖暖的手，一口就喝完了杯里的酒。
    暖暖愣了愣，然后想起了什么，嚷道，“你居然喝我喝过的酒，不卫生。”
    天寒倒不在乎，“这有什么，行军打仗的时候，我还吃过生肉呢，那不是更不卫生。”
    暖暖第一次听到他说自己打仗的事，也来了兴趣。
    “为什么要吃生肉？”
    天寒坐在暖暖身边，说到自己行军之事，眼睛都熠熠闪光，“小丫头，战场是个瞬息万变的地方，关键时候，谁等你慢慢把肉烤熟了呀，到真的什么都没得吃的时候，只能将坐骑杀了吃。。”
    暖暖想到那个血腥的场面，面色有些发白，天寒见吓到她了，便改变了话题，“等你跟我一起去安阳的时候，你就住在安阳的王府，我如果没事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暖暖“哦”了一声，“你不住那儿吗？”
    天寒点点头，“我一般是住军营的，安阳那里的府邸，是母后执意要建的，她担心我孤身去那会不习惯，其实哪有那么多不习惯的，大家都是从四面八方去从军的，别人都能适应，我有什么不能的呢。”
    虽然天寒说得轻巧，暖暖却知道他必定吃了很多苦，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却选择投身军戎，更是成为今日大魏百姓人人称赞的少年英雄，这一切，都是他靠自己得来的。
    天寒看了看暖暖，接着道，“倒是你，我担心你去那儿会不习惯。”他毕竟是男孩子，适应环境的能力比较强，可是暖暖是个女孩，又娇娇弱弱的，真不知她能否适应安阳那个全新的环境。
    暖暖哼了一声，“小看我，当初我从江南来京城，现在不也挺好的。”
    天寒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了，“那不一样……”
    暖暖却抓住他的袖子，制止了他要脱口的话，四目相对，暖暖绽开浅笑，“没什么不一样的，况且还有你不是嘛。”
    天寒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虽然知道她这般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只是因为他帮过她，但他还是觉得颇为高兴。
    遂点了点她的俏鼻，“好吧，那我就放心的带你去了，不过，天色已晚，该睡觉了。”
    暖暖点头，便转身爬上了床准备躺下，天寒见她很自然的样子，有些戏谑地道，“你都把床占了，我睡哪啊？”虽然他早就决定睡屋子一旁的卧榻。
    暖暖起身看着他，小脸吓得发白，话都说不清了，“啊......你......你也要......睡......睡在这儿吗？”她以为他们既然是迫于形势成的亲，所以从未担心过这些。
    天寒挑眉，“那......你知道成亲了要干什么吗？”
    暖暖眨巴眨巴眼，想了想慢慢回道，“听今早的嬷嬷说是夫妻要行敦和之礼，对了，什么叫敦和之礼？”暖暖今早过于紧张，嬷嬷说了许多她却只听到这句，自然是不知其中的含义。
    天寒心里默默哀叹，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轻咳一声“没事，就住在一块而已。”
    暖暖听到才松了口气，“那好，你今晚就睡那儿吧。”
    手指着卧榻，又看了看天寒，笑盈盈地道，“晚安。”然后打开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朝内侧躺下了。
    天寒暗暗做了个鬼脸，认命的跑到软榻上凑合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