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华错

与此同时，严季欢正在忘秋城外一个别院里。
    郭谦然不愧为齐月宫的大管家，任何时候都先人一步把事情安排周到。他自然知道缥缈山三年一次的传统，更知道忘秋城一定人满为患，因此早在十年前就着手造了这间别院。这不，一直闲置着，总算也派上了用场。
    出去探风的黑衣卫很快回来了，向郭谦然耳边说了什么，郭谦然点了点头，让他们下去了，而后走回大厅给严季欢倒了一杯水。
    “刚刚黑衣卫把忘秋城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孟姑娘的踪迹，她没有入住任何一家客栈。”郭谦然顿了顿，“青楼也没有。”
    严季欢抬头看了他一眼，郭谦然只好苦笑。本来嘛，这客栈住满了去青楼将就也是有的，主上干嘛一副“霓霄不可能去青楼”的表情。再说了，谁说女子就不能去青楼的，小冷就去过。
    想到这里，郭谦然抬起头，把方才黑衣卫告诉他的情报说出：“主上，还有一个消息，不知您想不想听。”
    见严季欢没有说话，郭谦然笑了笑，道：“黑衣卫说，在‘福临客栈’见到了一个带白色面纱的姑娘，有可能是……小冷。”
    严季欢瞬间抬头看向他，郭谦然感受到主上灼热的目光，微微低下头防止被烫伤：“是黑衣卫说的，和她同行的是一个早些年红极一时的江湖侠客，‘一寸刀’连贺南。黑衣卫看到他们，正纳闷他不是早就退出江湖了嘛，多看了几眼，然后发现他身边蒙着白面纱的姑娘，身形和小冷有些相似。”
    严季欢已经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郭谦然忙道：“主上去哪里？”
    “放风。”
    郭谦然连“也有可能不是”还没说出，严季欢就已消失在夜幕中。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主上，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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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边，冷瑟回到房间后，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决定把连贺南叫回来，商量对策。
    连贺南告诉过她，他就在两条街外的“天香楼”。
    考虑到大晚上带着面纱出去，总会引人疑心。冷瑟打开了包裹，找出当日扮孟霓霄时的胭脂水粉，一狠心，可劲儿抹在脸上，再描眉画目，直到觉得她爹都认不出她来，才大大方方出了门。
    客栈一楼有几个老大爷们正在喝酒，看到楼梯上娇羞地跑下来一个女子，正欲欣赏一番，那女子也很配合地抬头。谁知这一看，却要把刚才吃下的食物都要活生生吐出来了。
    那一对粗壮的眉毛、血一般殷红的两坨胭脂、看了令人毫无食欲的猪油嘴……天哪，怎么世上还有这么丑的女人！她纯粹就是为了报复社会吧！这还是天黑，遮掩了一些部位，要是看得一清二楚……
    “呕！”
    冷瑟满意地看着那一桌大汉吐的吐，干呕的干呕，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她就知道她的想法是对的，这种时候，就不该冒一丁点的险。
    这忘秋城不大，但也不小，所有街道都是交错纵横的。冷瑟朝东走了两条街，没有发现“天香楼”，又朝南走了两条街，再朝西走了两条街，终于在朝北的两条街口看到了“天香楼”三个大字。
    走到天香楼门口，冷瑟直接傻眼了。
    她原以为这城里的青楼统共就“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四家而已，没想到这天香楼居然也是一家妓馆。
    哎，妓馆就妓馆吧，豁出去了。冷瑟咬咬牙，狠心往里面走。
    然而冷瑟想得显然有些过于简单了。这“天香楼”不单是一家妓馆，还是一家高级的妓馆。这不，冷瑟才走到门口，还没迈上台阶，就有一个小厮微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姑娘。我们这里是不招待女客的。”
    冷瑟有正事，不打算和他周旋，拿出一张银票道：“我找人，不是来玩小倌的。”
    那小厮持续保持着微笑：“姑娘，怎么说呢，我们这里只招待男客，没有小倌。并且，您确实不能进去。”
    冷瑟撇了撇嘴，瞪住小厮：“我不是说了我是来找人的吗？要不你帮我去喊他出来？”
    那小厮的职业修养十分之高，依旧面带着笑容：“真抱歉，姑娘。我们这里的客人都是很重要的，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我们不便随便打扰任何一个包厢。”
    “那我有急事，你说怎么办？”冷瑟急了，什么破青楼，规矩还这么多。
    小厮微微笑道：“如果您真的有朋友在里面，不如就在这门口等他出来吧。”
    冷瑟心烦得很，实在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只好在门口站着，就在小厮旁边等。
    过了一刻钟，那小厮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姑娘，实在抱歉，能否请您找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站……您站在这里，已经一刻钟没有任何一个客人敢靠近了。”
    冷瑟当即火大，不怒反笑道：“你还怪我吓跑你的客人？那你倒是让我进去找人啊。”
    “这更加不可以，如果连里面的客人也吓跑了，我们实在不好交代……”
    “……”
    冷瑟彻底无语，那小厮一再恳求，冷瑟只好站到“天香楼”对面的一家铺子前。
    冷瑟一走开，那妓馆果然又有许多客人进入。冷瑟忍不住摸了摸脸，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长相太吓人？可见，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最看重色相的。
    又等了一会，冷瑟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这妓馆怎么，光进人不出人？之前她已看着进了一百多号人，却连一个出来的都没有。再大的空间也是有限的，难道天香楼真的大到能同时招呼那么多客人？
    这时候，她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出现在妓院门口，身后跟着一个书童，正是下午客栈里撒泼的那个。他走到门口，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而后飞快转身就跑。书童见主子跑了，忙也跑着跟上。一路喊着：“少爷少爷！说好的给我点一个姑娘呢！别舍不得这点钱啊少爷！”
    冷瑟看得奇怪，正纳闷他怎么回事，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那人已捂住她的嘴巴：“别喊，是我。”
    冷瑟回头，看到了令她十分意外的人——居然是从前青楼遇到过的那个小倌薛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姑娘……”薛凌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脸温和无害的样子。
    冷瑟看了看他，并无什么异常，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有点警惕起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薛凌笑了笑，指着她的脸道：“姑娘，你方才一定是跑太急了，这脸上的汗把妆都弄花了，薛凌方才远远看着身形有点像姑娘，就撞着胆子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冷瑟擦了一下脸，果然胭脂都化了，索性拿出手帕再擦了擦，弄得更花些。她笑了笑：“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凌叹了口气道：“自从上次姑娘走了以后，没多久，就有个姑娘看中了薛凌的琴技，给薛凌赎了身，要薛凌……娶她。这位姑娘正巧要来参加缥缈山的武林盛会，所以把薛凌也带了来。方才她听说忘秋城的王婆甜豆腐好吃，薛凌就专门出来买。”说着，薛凌指向天香楼不远的一家亮灯的铺子，门口果然写着“王婆豆腐铺”几个字。
    冷瑟了然地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听薛凌问道：“姑娘为何半夜化了妆在妓馆对面站着，难道是在等什么人？”
    冷瑟道：“我有个朋友，陪我一起来缥缈山的，进到‘天香楼’里去了。我照过来，没想到‘天香楼’不让女客进。”
    薛凌笑道：“可是上次来大闹‘百欢楼’的那位公子？”
    “什么大闹‘百欢楼’？”冷瑟惊讶地望着薛凌。
    “没什么。”薛凌淡淡道，“姑娘要找人，或许薛凌帮得上忙。”
    冷瑟一拍脑袋：“对哦，你应该能进去。我要找的人叫连贺南，你把他叫出来，就说小瑟找，他就知道了。”
    “姑娘名叫小瑟？可真是好听的名字。”薛凌答应了，朝天香楼走去，门口的人见薛凌气质儒雅衣着华贵，果然不加阻拦。冷瑟正焦急地等待着，突然看到薛凌从里面跑出来，拉起冷瑟的手就跑。
    冷瑟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一回头，看到好几个黑衣人正在追赶他们。
    薛凌道：“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你快跟我到安全的地方。”
    “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要带我去哪里？”冷瑟拼命跑，跑得气喘吁吁，远远看到夜空中竟有浓烟升起。
    薛凌带冷瑟走的是小路，两人穿过几条小弄堂，从一个拐角口跑出，前面突然火光冲天。冷瑟一看，居然有客栈着火了。而且，似乎正好是她入住的“福临客栈”！
    四周都是救火的呼喊声，许多江湖人士都在拼命救火。冷瑟一下傻眼了，呆愣在原地。这时候，客栈的大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显然是刚从火场里出来。可奇怪的是明明火这么大，他身上的衣物却完好无损，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
    不断有人上前去问他里面的情况，他看也不看，只是目光怔怔地朝前走。周围人询问再三，他却直接隔空击碎了一块石碑。这下，旁人连忙散了。
    冷瑟突然认出他来，大声喊道：“严季欢！”
    严季欢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到一个脸上一片狼藉的女人，喘着气十分狼狈。刹那间，他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感情快要从胸口溢出来，心只有一个念头。
    她没死。
    下一个瞬间，冷瑟突然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抱住，一起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