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嫣然一笑

黑暗，周身被黑暗笼罩，看不到一丝光隙。
    “我这是死了吗？”嫣儿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死亡，也不是多么的痛苦和难以忍受啊！
    周围好静。好静。
    静得有些发慌，静得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那又如何？她终是逃脱了。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嫣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瞪大的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暖暖的阳光里带着几分干燥，灰蓝色的天空里充斥着喧哗的气息，看着面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高楼大厦，嫣儿有些呆愣住。这里……这里竟是……！！！
    呆呆地站在原地，嫣儿恍惚中突然被刺耳的鸣笛声惊醒一般，她也不顾还是红灯的人行路口，疯了一般朝一个方向冲了过去。这里是她最原始的家，她的家人朋友都在这边，这是她日思夜想原本以为再也回不来的归属。
    熟悉的楼房熟悉的街道，她喘息着跑到了曾在此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是她的家。她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顺了顺气，心中却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抬起手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犹豫好几番，原本关闭着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嫣儿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在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时呆愣住。
    里面的人在看到嫣儿时也是一愣，随即，在那张并不算漂亮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友好的笑容，“请问您找谁？”那人很是礼貌地开口道。
    嫣儿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一时有些茫然。
    就在此时，从屋内传来一个严肃中又带着几分温柔的声音：“言言，你还在磨蹭什么？刚刚你不是还火急火燎地说上班要迟到了吗？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这拖拖拉拉的习惯还不改！”
    “啊！”那个叫言言的女子似乎这才想起自己上班要迟到的事情，连忙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放在门边的背包一把捞起就朝外跑去。
    嫣儿看着从自己身侧擦肩而过的女子，恍恍惚惚地猛然想起，那个名叫言言的女子竟是前世的自己！是的，她便是言言，赵言，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只是，她有些疑惑，按理说她应该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那为何还有赵言？如果说那个女子叫赵言，那她又是谁？
    对啊，她是谁？她不是赵言，也不是洛嫣然，那她是谁？
    正思索着，虚掩着的门再次被推开，却是一个中年女子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垃圾袋走了出来，她见到嫣儿也是一愣，礼貌而又温和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嫣儿眼眶突然一热，满腹的委屈和思念却在此时无言可对，眼前这个生她养她的母亲，如今却如陌生人一般疏远而客套地询问自己，有什么事吗？她该如何对她诉说？她是她的女儿，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儿？！万千思念最终却化成一个无声的叹息。
    嫣儿努力压抑着从喉咙里快要破出的哭腔，干干地道：“没，没事。”
    天知道她是拼尽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多想如往常那般扑倒在母亲的怀中，像小时那般委屈地哭泣，哭完后，再被她一把拉出怀里，严厉地批评自己。以前她总觉得母亲一点也不温柔，可如今她却明白母亲那张严厉的表面下隐藏着多深的蕴蕴慈爱。这是爱她的、她爱的人啊！
    原本以为这是一生也无法斩断的羁绊，却如今两人的陌路相逢让她突然惊醒，她已不是赵言。这是她的前世，而她们之间已然隔了一世的距离！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日子了！那个赵言做得比她更好，母亲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严肃，却也掩盖不了她眼角的幸福神采，那说明，她已经不再被需要了。她已经是个不被需要的人了！
    她是谁？谁是她？
    她已经不想再去深究。她只知道，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了。身边的人和景色突然又消失无踪，漫无边际的黑暗再次将她笼罩，这样，也好。就让她呆着黑暗中，至少可以什么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没有人会来逼迫她，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嫣儿……”
    是谁？谁在她耳边呼唤？
    “嫣儿，不要离开我！”是谁？谁在叫她？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再也承受不了分离，嫣儿……”
    请不要这样伤心，因为我不是嫣儿啊！
    “嫣儿，你身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死！”
    “嫣儿，求求你，快醒来好不好？”为何要她醒来？她不是已经不被需要了吗？她又要以何种身份醒来？她不是赵言，不是洛嫣然，她谁也不是，她什么也不是。这世上还有人会因为她的不在而如此伤痛欲绝吗？可是，那人为何又要日日夜夜在她耳边不厌其烦地唤她醒来？
    嫣儿有些不耐烦起来，为什么那个声音总是挥之不去？“嫣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这个骗子！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嫣儿，其实我知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你只是出于愧疚和感激。在你的心里一直一直，都只有那个人一人。”
    “嫣儿，虽然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但我还是不断地尝试着去走进你的心，好不容易你肯为我敞开心扉，你却又失忆，你忘了我，忘了我们的誓约，你再次爱上了那个人。我终于知道，原来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比不过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无论他怎样伤害你，在你的心底深处仍然有他的存在。嫣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质问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利刃，直插嫣儿心中，不知为何，她感觉心口处像是被人紧紧揪住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是这样的！她张开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从小，你的目光都牵系在他的身上，你的喜怒哀乐都随他而变，你满心里想的都是他，这些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就算知道，我仍然不受控制地爱上你，我喜欢你的古灵精怪，喜欢的你嬉笑怒骂，喜欢你的痴喜欢你的傻，可是，好不容易你给了我可以喜欢你的机会，为什么你又要这么残忍地剥夺？”
    “嫣儿，我也会累的。我也会绝望的啊！”
    最后一声叹息之后，嫣儿突然感觉自己颈边一阵湿热，她伸手摸了一摸，发现手上沾了些透明的液体，她有些疑惑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处在黑暗中的身子猛的一震。这是……咸的。
    他哭了？
    因为她而哭了？
    为何要哭？她不是不被需要了吗？她被舍弃了，她也舍弃了整个世界。可为何还会有人会为自己而哭泣？
    ……
    床榻上，原本处在昏睡中的少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转动了一下还犹有迷蒙的眼睛，侧头，在看到自己身边的黑衣男子时顿住。她垂眼看了一眼与她两手交握的手，有将目光放在了男子脸上。英挺的眉，俊挺的鼻，姣好的唇，以及，那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
    安阳。
    她伸出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轻轻地抚上男子的眼睛，这便是爱她成痴的人啊！她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如此珍爱？失神间，手被人抓住。嫣儿抬眼，对上那双犹有不可置信的桃花眼，像是怕她消失了一般，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嫣儿扬起一抹笑，如兰花静放，从容雅致：“安阳，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