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三春归

60 执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真要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愣是把人慕容无心找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本正经地问他喜不喜欢她的月牙儿……
    设想起那样的场景,尹阡陌难免觉着有些窘迫。
    只不过,若是为了月牙儿下半辈子的幸福,纵使再如何尴尬,她也愿意为少女迎难而上。
    作出了上述决定之后,尹家千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时不时地会寻思着,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去寻慕容无心当面谈一谈。
    不过后来她发现,自家侍女似乎又和之前一样同男子聊开了。
    她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姑且先观望一阵再说。
    毕竟,两情相悦与否,关键还是得看他们自己——旁人若是贸贸然掺和进去,兴许只会适得其反。
    就这样,尹阡陌一边留意着这一男一女的动向,一边耐心等待着慕容无卿许诺要给她的那个答案。
    一晃眼又是好些天过去了,时至七月下旬,女子的身子已然完全康复,而国公府那边,也传来了严二公子日渐恢复的好消息。
    听闻此讯,尹阡陌自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而慕容无卿却因早有预料而不为所动。
    他与尹攸二人单独呆在国师府的书房里,皆是沉默不语。
    他提醒年过半百的男子,严良怕是不会放弃求娶尹阡陌的念头。
    尹攸却回答说,他了解国公夫人的性子,有她拦着,严良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可那也只能拖得一时。”
    慕容无卿冷静道出的现实,亦是尹攸心下所思。
    他又何尝不知晓,他的法子乃是治标不治本。
    更何况,自从慕容无卿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与他之后,他更是猛然认识到了其中暗藏的猫腻。
    这个严良,究竟是在为谁卖命?
    为此,他那一日特意冒着风险去探权恒帝的口风——奈何却几乎一无所获。
    他无法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性:那全家的传人,表面上似是在指责他的同时仍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实际上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他的女儿伸出了魔爪。
    倘若果真如此,那事情就变得非常之棘手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索性请求慕容无卿就这么把他的陌儿带走——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此所造成的后果,恐怕需要全天下的人来与他一道承担。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弃天下人于不顾。
    两人各怀心事之际,另一座宅邸内的气氛也委实不算轻松。
    严良的身体情况明显好转,这本是件值得全家人为之高兴的事儿——可坏就坏在,他仍旧执着地表示要迎娶尹家千金过门,甚至企图拖着个尚未完全复原的身子骨去约见伊人,这让十月怀胎生下他的母亲几近气得晕厥。
    怪不得老爷这些天以来一直闷声不响——原来是早已料到了,自家儿子定会坚持到底,所以根本用不着他多此一举啊!
    愠怒之余,头发花白的严夫人仍是试图劝儿子回心转意,谁知从前一直都很让她省心的次子这一回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要一意孤行。
    严夫人差点就要以死相逼了。
    所幸她的大儿子及时赶来,表示由自己来尝试劝服弟弟。
    气坏了的妇人只得暂且让他一试。
    于是,安静得有些压抑的卧房里,兄弟俩一躺一坐,皆是看着别处一声不吭。
    直到严朔首先开启双唇,直言不讳地对严良说:“现在,我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你一点也不爱阡陌。”
    “大哥何以如此笃定?”话音落下,闻者却连眼睛都不眨一眨,兀自目视前方,气色不佳的面容上写满了淡然。
    “直觉。”缄默片刻后,严朔眸光一转,只看着弟弟说出了这两个字。
    “呵……”依旧镇定自若的严良闻言哑然失笑,也不去计较兄长那听似毫无根据的说法,“若非缘于深爱,又岂会活得如此辛苦?”
    隐约透着怅然的语气,令男子一瞬眉心微动。
    难道他错了吗?他误解了他的胞弟?
    不……不可能……他弟弟心仪的姑娘会是何种性子,他一清二楚,决计不会是阡陌那样的……
    那么,这如假包换的落寞口吻,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由心生,心随意转。
    发自肺腑的情意,是假装不了,也掩饰不住的。
    思绪流转,严朔忽而记起了前一阵父亲莫名其妙的转变。
    莫非这其中……会存着什么他未能察觉的关联?
    此念一出,才与弟弟说道了没几句的严朔再也坐不住了。
    既然他从二弟这里套不出任何真相,那么就只能辗转另外一人了。
    如此思量着,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在彼此的静默中转身离去。
    阖上房门的那一刻,一心思忖着该如何去探知秘密的男子,并未留意到自不同方向投来的两道目光。
    严良默不作声地转动脖颈,凝眸于兄长消失的方向,却在不久之后迎来了嫂嫂的身影。
    颜思鸢端着一盅上好的补品,噙着柔和的笑意行至他的床前,面色如常地欲扶他起身食用。
    “大嫂折煞严良了。”不论是出于应有的礼节抑或真诚的感谢,严良都免不了要推辞一番,“这些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好,怎敢劳烦大嫂亲自动手?”
    “诶——我既然嫁进严家,夫君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这姐姐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女子的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若不是依稀能够猜出她的心思,严良指不定就要被她感动了。
    只可惜,像他这样在家中寡言少语却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角色,对于来人心里盘算的事情,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果不其然,在他彬彬有礼地接下女子递来的补品接着却之不恭地往嘴里送之后,就听得了女子意有所指的问话。
    “二弟……你是真的很喜欢尹家千金吗?”
    严良顿住手头举起勺子的动作,抬眼面无涟漪地望向立于床畔的颜思鸢。
    “是。”
    毫不迟疑的回答,令女子的眸中迅速闪过了一抹喜色。
    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隐去了油然而生的喜悦,皱起眉头,似是为难地对男子说:“但是……娘和你大哥……好像不怎么赞成啊……”
    严良没有接话,只是微垂着眼帘,像是一副有些忧郁的样子。
    不过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差不多可以肯定,他的这位大嫂,眼下乃是同他目标一致的。
    他心生一念,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来。
    “大嫂愿意帮我吗?”
    颜思鸢没有料想对方会直接向她求助,一时间更猜不透对方准备请她帮什么忙,故而不由得愣了一愣。
    所幸她及时意识到,男子所言之事定是与他和尹阡陌的婚事有关,因此立马缓过劲来点了点头。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过后,女子面色如常地端着个空碗,自严家二公子的屋里走出。
    她将手里的盘子连带着碗都交给了丫鬟,吩咐对方将之送往伙房,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卧房。
    回到自个儿的房间里,她迅速将大门阖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里屋。确信她的夫君此时并不在房中,她手脚麻利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有点皱巴巴的书信,拿着它翻来覆去地瞧了片刻。
    不多久,她就毫无预兆地勾起了双唇。
    诚然,她本只是想趁着送补品的机会,去探一探严良而今对待尹阡陌的态度——孰料他非但没有让她失望,还直截了当地付诸于行动。
    她当然知道,这些天严夫人看儿子看得紧,再加上严良的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委实没法轻易出府去会佳人。
    所以,当严良提出请她将一封信送到他与尹阡陌秘密约定的地点时,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能够在严良同尹阡陌的亲事上推波助澜一把,她何乐而不为?
    思及此,颜思鸢的眸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阴鸷的笑意,却因耳边传来有人进屋的声响而猝然还魂。
    能未经允许就进入严家长子卧室的,除了她的公公婆婆,便是长房夫妇自己了。
    颜思鸢马上意识到,这是严朔回来了,便忙不迭将书信塞回到袖管里,随后挺起胸膛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举步迎了出去。
    “夫君。”她巧笑倩兮地唤着,却只换来了男子面色淡淡的一颔首。
    严朔在父亲的书房与卧房里各寻了一圈,连几个对方常逛的院子都找过了,却没能如愿发现严诲之的身影,只得姑且回到房里,思量着过会儿再去寻人。
    他与颜思鸢擦肩而过,若有所思地行至桌边,徐徐落座后便抬手开始替自个儿倒茶,并未留意到妻子那因其淡漠而遽然变冷的眸光。
    呵……她与他成亲已四年有余,可他待她自始至终都是疏离有礼的,唯有在那两次因醉酒而神志不清的时候,才给予过她疯狂的热情——她曾经以为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可后来她才渐渐明白,是他的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另一个女子。
    没关系,她可以等,可以用她的爱去融化他的心。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在偶然目睹某张面孔的那一天,梦醒了。
    尹阡陌——他的旧情人,居然同自个儿长相相似。
    原来,她一直都只是一个替身,她对他的情,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片天边浮云!
    想来在与她行夫妻之礼时,他都不过是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吧!
    而现如今,现如今!他又要为了那个女人终日愁眉不展,甚至于不惜与唯一的手足生出嫌隙!
    尹阡陌……你果然是个祸水。
    终有一日,她要让这个女人从严朔的生命里彻底地消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