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千金

第34章


  顾北初瞥了眼被她遗漏在地上的扫帚,眼里波澜不惊,她明天不用再来了。
  “现在没人了。”顾北初道,“你要送我什么?”
  慕靖蕊红着脸离开他一些距离,踮着脚四处张望,只看到一柄掉落在地上的扫帚,果然……还是被看到了。她抬头道:“没准备。”
  顾北初显然不信:“你若是不拿出来,我便自己取了。”说着便开始在慕靖蕊身上乱摸。
  慕靖蕊拗不过他,从袖中掏出个荷包扔给他:“拿去吧,拿去吧。”
  慕靖蕊唯一可以拿出手,便是这女红的功夫了,荷包上绣着一株并蒂莲。顾北初问道:“怎么不见鸳鸯。”
  慕靖蕊道:“懒得绣了。”
  顾北初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这你也能偷懒。”
  午膳是在格思园里解决的,标准的八菜一汤,全是慕靖蕊喜欢的菜色。慕靖蕊顾及形象,明明饿的要死,却学起了一般的大家闺秀,小口小口的吃饭。一顿饭吃的她是万分郁结,她好不容易撂下碗筷,顾北初的话便悠悠传到耳边:“在自己府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装的斯文儒雅,尽兴便好。”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慕靖蕊想,他就是故意等她吃完了,让她后悔,她绝不能上当!她抬头,掏出手帕,掩面一笑:“人家吃饭一直都是这么斯文,呵呵呵呵~”她本想学书本上的那些女子,笑的像银铃一般悦耳,但毕竟她跟那些大家闺秀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最终她也只能笑的像鬼哭狼嚎。
  有人说,谁先说喜欢,谁就输了。
  慕靖蕊不想输,这代价太大,所以她不能输。
  顾北初比她想象中还要隐忍,无论她之前对他怎么冷漠无理,他始终默默承受。顾北初比她想象中还要坚韧,始终以他固有的方式,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内心深处,即便他的内心已经一片酸涩,他还能那样温暖的笑着。
  不言痛,不是不会痛。不言累,不是不会累。
  有些伤痛是不能言的,将自己的伤痛呈现给别人看,那是弱者的行为,所以他只能咬牙微笑。他不能被人抓到把柄,不能被发现软肋,用笑容湮没伤痛。因为越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内心越是强大,才越是坚不可摧。
  一瞬间,她突然很心疼眼前的男子,她不顾一切,将他拥在怀里。顾北初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了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一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问,便听慕靖蕊说:“很累吧。”
  顾北初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什么?”
  慕靖蕊说:“强撑着笑,掩藏真实的自己很累吧。”
  顾北初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我很好。”当一个人习惯了伪装,他的回答自然也固有的逞强。
  慕靖蕊突然觉得悲哀,又突然很惶恐,她害怕对她的百般包容的他,也不过是他伪装过的自己。
  不是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要喜欢你。
  不是一个人总是包容你,对你好,便是喜欢你,他或许有他的无可奈何,和他不能言说的秘密。
  慕靖蕊松开顾北初,淡淡笑了笑:“我累了,方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顾北初带着伪装面具,可她又何曾不是,人都怕受伤,每个人或多或少,总是隐藏着最真实的自己,即使明知道这样会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受伤,却还是坚持着不肯卸下保护着自己面具。
  顾北初将她送回房里,便去书房了。慕靖蕊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思烦乱。顾北初长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尚扬国不知多少姑娘等着他一眼回眸。
  可是人心总是不会满足的,人总会想要更多,慕靖蕊是俗人,所以她也不会知足,她也想得到顾北初的一切,她想将他牢牢抓在手心。
  房间已经被收拾一新,床上也换了新的床单和被罩,慕靖蕊躺在床上,望着幔帐,想着昨夜起伏的人影,脑海里一片茫然。
  他从未开口说喜欢他,他给她的保证,也只是很久以前的那一句“我不会娶小。”这句话在慕靖蕊看来,就像她说,她不会再嫁人一样苍白无力。
  她不愿再想下去,闭上双眼,却始终全无睡意。不知过了多久,门轻轻被推动,好像有人走了进来,慕靖蕊背对着门,懒得回头去看。直到感觉身边的床往下陷了陷,她眼睛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身边人动作极轻,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中,唇在她的玉颈上微微啄了几下。
  她突然转身,一头栽进顾北初的怀里,不愿再放手。
  她埋首在他的胸前说:“顾北初,我害怕。”她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因为得到所以才害怕失去,她抛下一切伪装,在她深爱的男子面前。
  他看着怀里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可她却不敢奢求更多,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她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或明示或暗示我,我会难过会伤心,会生气会发怒,但我最终一定会放下,会放下你。我不是圣人,我也不想当傻瓜,不想一味地做得不到回报的付出,也不想你一直竭力做不愿意做的事。”她声音哽咽,“如果你给不了我要的爱情,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要。”爱情本就是喜忧参半的,一方面渴望得到,一方面害怕失去,即使紧紧握在手中,也担心它有流失的那一天。她承认她不潇洒,说出这一番话,只是因为她更害怕,倾尽一切后,才发觉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顾北初的揉揉她的乱发,带着诧异问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泪水吧嗒一声滴在顾北初胸前的衣襟上,慕靖蕊摇头:“我不知道。”幸福来的太容易,随之而来的却是怕失去的恐惧。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人,是多么的难得。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人,她很难想象这样的幸福,会落到她的身上。
  顾北初沉吟许久:“有些话,我说不出口,我以为你能感觉到。”
  慕靖蕊深吸一口气:“是,我是能感觉到,可是我不是你,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我怕我会错意,我怕我自作多情,我怕一切都是我自己编织出来的美梦。”她紧咬着下唇,“我很不安,我想住进你的心里。”
  她从前不喜欢顾北初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宁愿顾北初不喜欢她,他们做一对名义夫妻,相敬如宾。可一旦爱上了,她便不再是她自己了,对他的感情,在内心不断悄然滋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她惶恐不安,她突然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受控制,她变得不能自己。
  顾北初说:“我只会对你会好,别人再好我也不要,我们之间,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他握着慕靖蕊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很久以前,你就已经住在这里了。”
  慕靖蕊想,有这么一句话便足够了。
  归宁与逼婚
  相府的桃花开了,三三两两粉嫩欲滴,听到脚步声,坐在树下的慕靖蕊回过头,粲然一笑。
  宋玉衍突然就愣在原地,眼里满满的都是慕靖蕊。她好像变得好看了,比以前更温和些,像是个温婉善良的好妻子了。看着眼前女子的变化,宋玉衍是打心眼里替她开心,他明白,顾北初更适合她。
  今儿慕靖蕊归宁,按照尚扬国习俗,这一天的中午要在女方家办归宁喜宴。相府财大气粗,办的这场喜宴自然也是极费心思。
  可饶是海味山珍吃在嘴里,宋玉衍依旧味同嚼蜡,喜宴散场,他却迟迟不愿离去,他顺着记忆的路线,停在姝静园前。
  慕靖蕊站起身:“桃花开了。”
  宋玉衍站在园外:“真好看。”面对着她,他却什么也难再说出口,除了这句真好看。宋玉衍站在园外,并不是他不想进来,而是他明白,有些地方,他已经进不去了。他落寞的站着,守候着她的幸福,他微不可及的叹息,她永远也听不到。心里难言的伤,就让时间来慢慢抚平。
  他说:“祝你幸福。”是真的希望她幸福,至少要比他幸福。
  看着她巧笑嫣然,他突然觉得,所有的话都是无力的。他强笑着转身离开,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顾北初,始终带着点点笑意。
  顾北初微微颔首,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姝静园内,走到慕靖蕊身边,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宋玉衍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已经背道而驰的两人,注定再无交集。
  顾北初眉头蹙起,手攀上一株桃花:“你不是一贯来不喜欢桃花吗?”
  慕靖蕊点头:“是啊,我不喜欢桃花。它开得太美、太艳,却又凋零的太过凄冷。”
  慕靖蓉还未入宫之前,也是住在姝静园里的,种下这棵桃花树时,她刚刚有了心上人,她以为能跟那个人终老一生。她种下这棵充满爱意的桃花树,却没来得及看它繁花似锦,便一朝入宫,宫门深深。
  世上没有什么事永恒的,但凡美丽的,便更是短暂。慕靖蕊宁愿庸庸碌碌一生,也不愿看着繁华落尽过后的凄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美丽的,总是短暂的,比如繁花;永恒的,总是残酷的,比如时间。
  顾北初道:“我也不喜欢,蛰伏三季,只为了这短暂一春。”
  “一春么?”慕靖蕊苦笑,“不尽然吧。姐姐入宫好些年了,这桃花树还是第一次开花呢。”她曾以为,这棵桃花树,随着慕靖蓉的离开,便已经死了。然而,今年,它居然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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