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风阙

第79章


  凝着这样的赵政,犀茴心里有些羡慕那些或因亲近大王或因醉酒而放肆起来的士兵们,曾几何时,她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离他更近,可是现在,她却好像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离他更远。
  究竟是谁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是时间吗?也或许,他们原本就从来没有真正地靠近过?
  此情此景让犀茴本能地握紧了腰际的剑,可明明剑在手,她竟觉得心中依然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又宝贵的东西似的,这种缺失的心情平生未有过。
  “阿姊,我好像明白了你当初的感受。”犀茴心中一酸,眼泪便在眼眶打转,想起她曾经那么不解与不屑赵柔对赵政的感情,等她自己真正深陷其中之时,她却发觉,她其实并没有比赵柔好过多少,或近或远地看着他,自始至终都不能走进他心底,守不守在他身边都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那种时而甜蜜时而伤感的感受,那种离得开却放不下的感情,实在煎熬,“阿姊,以前说你是大笨蛋的人也终于变得和你一样了……”说到这,她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因为吃不到肉就要哭了吗?”身旁的苏子易突然开口。
  吓了一跳的犀茴眼一眨,几颗透明的液体就那么坠了下来,但她并未掩饰自己的窘态,她吸了吸鼻子涩声道:“是啊,因为吃不到,所以难过的想哭,不可以吗?”
  “女人,真是麻烦。”苏子易掏掏袖子扯出一块锦帕丢到犀茴头上。
  扯过覆头的锦帕犀茴很不客气地擤起了鼻涕,“那什么,有个问题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大王不派兵猛攻寿春城?明明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却要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应付楚军垂死挣扎的突围,就算赢了还要放他们进城?”
  “这些都只是大王跟末路的楚国在玩一场心理游戏罢了。”苏子易摇摇头,“他们突围的次数越多就说明他着急,而情急之下的突围又一次一次失败,那样他们的心理防线与意志也会随着失败次数的增多而逐渐溃败,而等这些累积到足够程度时,他们便会彻底崩溃。”
  “那时候,他们就会自动投降了是吗?”
  “攻城本就是下下之策,攻心方为上策,如此一来,我军不必损伤太多还能完胜对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犀茴撇撇嘴,这种方式倒是赵政惯用的手段,脑子好使的人就是不一样,“呐,谢谢你。”羡慕之余,她还不忘将沾了鼻涕的锦帕感谢地还给苏子易。
  “不要还给我,丢掉。”苏子易则一脸鄙夷与嫌弃地拒绝了犀茴递来的锦帕,他觉得这女人除了直爽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优点了。
  “噢。”苏子易让犀茴丢掉她当真丢掉了,鼻子通畅之后,她垫垫脚尖在人群中寻找羌红雪的身影,扫视了一圈,她发现羌红雪独自端着酒爵站在一旁妩媚的双眼一直飘来飘去,半点都没有要靠近被士兵团团围住的赵政的打算。
  “那女人是在等待时机吗?”苏子易觉得羌红雪的行为有些怪异。
  “傅将军遇刺了,抓刺客,来人,抓刺客呀!”果不其然,苏子易的话刚出口没多久,后面的军营处就传来了哨兵的奔走相告声。
  此声一出,军营即刻骚动了起来,尤其是羌红雪那一队,傅砥身为她的夫君自然也被她属下所重视,于是他们齐齐丢下酒爵奔向傅砥的军帐。
  于是整个军营的士兵都行动了起来,他们或去抓刺客,或去看望傅砥,或是跟随苏煌、司空烈两位将军坐镇中军并加强全营的防守以备敌军突袭。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赵政军帐前顿时人群散光,而他却一人端着酒爵淡淡品酒不为所动,滋滋滋,哔哔啪啪,空气中只剩这两种声音与之为伴。
  见不得赵政孤单一人的犀茴忍不住迈开步子从暗处走了出来,她要去到他身边,无论如何都想。
  “你要干什么?”苏子易压低嗓音试图阻止她。
  哗,谁知犀茴腰身一转,她卸下腰际的佩剑在手中翻转了几圈之后用鞘尖指着苏子易,“别拦我,我是他的利剑,我要守护在他身边。”直觉告诉她,今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凝着犀茴变幻的眼神,苏子易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等着我,等着我……”犀茴脚下的步子渐渐加快,望着那个近在眼前的身影,她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了起来,就要近了,就快到了。
  嚓,一道夺目绚烂的剑光自赵政身后突起,那比流星还要迅捷、那比闪电还要快速的光芒凶猛地撕裂了黑暗的夜空,划破了周遭的宁静。
  “好快的剑。”几乎与袭来之剑光同时拔剑的犀茴也在心中暗叹。
  铿锵,在剑光触上赵政身体的前一刻犀茴闪到其身后将剑拦住了,剑光交错间,持剑黑衣人的那双眼深刻地映在了她的剑刃之上,而那双眼,她并不陌生。
  “果然是你呀。”紧靠着赵政宽厚温暖的后背,犀茴卷卷嘴角,一股逼人的杀人从她眼中弥散出来,“叛徒,羌、红、雪。”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8号更新
☆、第四十七回 叛徒的结局
    都说冤家路窄,犀茴仅通过一双风情的妩媚眼认出了夜行衣蒙面的羌红雪,同样,羌红雪也从声音辨认出了作普通秦兵打扮贴了两撇小胡子的犀茴。本以为,这两个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会斗个你死我活,但羌红雪再见到犀茴之后,她满眼除了震惊就再也看不到其余情绪了,短暂的对剑之后,她竟快速收招然后企图趁着夜色逃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一清一脆的嗓音重叠而来。
  犀茴欲追,却发现已经有人截住了羌红雪的退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政身边的那位青衣少年,名为璆鸣的新利剑。
  “你这刺客简直太没道德了,居然趁我小解的时候来偷袭。”璆鸣涨红着脸,一手持剑扛在肩上一手还时不时提提裤腰带,似乎小解的不太痛快。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者,羌红雪眼珠子贼贼地瞟了瞟四周见逃无可逃,她的脚步便暂时停歇了下来,但手中的剑始终握紧在手,似是在考虑到底是投降还是拼死一战。
  “羌红雪,不用思考了,缴械投降,寡人就饶你们傅氏家族一干人等的死罪。”赵政轻倚在犀茴背上,嗓音微醉的开口道。
  这一句话不仅让羌红雪一惊,甚至被赵政倚靠着的犀茴也大吃一惊,她侧过头,看见赵政将脑袋歪抵在她的脑袋上,半眯着眼睛,缓而慢的呼吸间尽是酒的气味,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大王,你还好吗?”犀茴不敢收剑,只得双脚站稳背脊挺直尽量让赵政靠得舒服一些。
  闻声,赵政揉揉太阳穴轻声回答道:“微醉,无碍。”
  “那就好。”犀茴嘴上说好,但心中颇有疑虑,律己的他向来处事谨慎,尤其是这等关乎命运的大事,今日怎么会让自己喝得微醉呢?
  连续七日与获胜将士共饮,就算海量也扛不住,好在今夜总算引出了潜伏军营的细作,尽管这细作的身份让人难以置信,赵政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再次开口道:“羌红雪,你也不要在做无谓挣扎了,为了傅砥也好,为了你们不满周岁的孩儿也罢。” 
  一个夫君,一个孩子,这两个词就像两柄利剑直戳羌红雪的心窝子,她以前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但遇见傅砥之后,她得到了爱情得到了家的温暖,更在不久前她还得到了一个属于他们爱情结晶的孩子,成为妻子成为母亲,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的幸福,这些幸福甚至让她忘了自己的过去以及过去的所作所为。
  羌红雪抱有侥幸心理地望着赵政,“大王,凭什么断定是我?”
  “荆河一役,你将叛徒之名推给了与楚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那个人,这的确是挺高明的一招,但你却忘了两点,第一,那个家伙除了吃与剑术基本就是个笨蛋;第二,我军驻守河口的五万将士只有你一部千人存活且一千个人统一口径说那个家伙是叛徒,这样毫无瑕疵的口供,你是在侮辱谁的智慧呢?”赵政捏着额头仰面看星空,羌红雪不开口,那么他就说到让她开口为止,“就算是你家傅砥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这话听得羌红雪心咯噔一沉,她以为幸存者的话总是特别有说服力,到大王对叛徒下达击杀令,她都以为她的伪装是完美无瑕的;而她的夫君傅砥确实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时不时就会面色沉重的陷入冥想状态甚至几次对她说话都是欲言又止,这一切,她总归结于战事或是思念孩子了,没想到……
  “其实你到现在为止还是伪装的不错的。”赵政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可惜呀,你本以为你的过去会随着楚这个国家的消亡而消亡,但你没想到吧,在亡国边缘的楚还是要将你拉上垫背,对吧!”
  羌红雪眉头紧蹙,眼神有所动摇,但口风却一点都没改,“大王,一切都只是您的猜测,您有任何证据证明您所说的吗?”她自信自己将一切罪证都处理得很干净。
  “寡人手中是没有什么证据了。”赵政缓慢地抚摸脑袋,“但是你今晚刺杀寡人,又怎么算?”
  听到这里,羌红雪紧蹙的眉头一舒,她自己拉下蒙面的面纱,弃剑单膝跪地道:“刺杀大王之罪,我认。但叛徒之名,我可不认。”
  “哈哈哈哈。”赵政忽然仰天闷笑了起来,“羌红雪啊羌红雪,刺杀之罪与投敌叛国之罪都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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