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讼师

第22章


  这不安份的家伙,倒是真会钻法律条文的空子,收钱办事两不误,还挺让他欣赏的。
  第二十九章、杀妻唆使案
  天气越来越冷,木瑾茗穿了新的夹袄,瑟瑟缩缩走在初冬的丽日里。这是南方的天,若是酷寒的北方,估计已经下雪了。
  木瑾茗有些庆幸生在江南的温暖气候里,她这种怕冷的体质,去了北方得遭罪。
  刚走进院门,就看见一伙平民打扮的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县衙,群情鼎沸情绪激昂,这种现象衙门里头每天不间断地上演,打官司的喊冤枉的,甚至在衙门口就撒泼打架的,木瑾茗就象在医院就职的老医生,看惯生死已经引不起任何情绪上的反应。
  淡淡掠过一眼,她镇定地走进了县衙。
  大堂上在审案,莫云岫高坐堂上,底下或站或跪着几个人。木瑾茗因为迟到从侧门过,把手上的油纸包交给等候在此的衙役,悄声说道:“大人要的五香肉。”不知道莫云岫一大早发什么疯,不让她公干倒支使她跑出去买肉?
  衙役点头,见她往堂上看去,故意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木瑾茗没放心上,随口道:“审什么案呢?”提步就往堂上走。
  衙役见她没有偷闲的自觉,只好出言提醒:“大人吩咐小的,若是木师爷回来得早,还有东西需要师爷辛苦去买。”
  木瑾茗点点头,忽地眸光一闪,看住了他。
  衙役与她对视,目光闪烁。
  木瑾茗皱了皱眉:“大人这是干什么?一大早让我跑东跑西……”探头往堂上看去,隐隐绰绰看到堂上人的衣角。
  衙役又挡住她的视线。木瑾茗疑窦丛生:“大人不想我今天上堂?”衙役抿着嘴不说话,“是要我回避今天这件案子?是什么案子?”说完伸手去拨人高马大的衙役。
  衙役尽职尽责地守着门口:“木师爷,这是莫大人的命令!”
  官高一级压死人,木瑾茗皱着眉毛往后退:“好吧,既然是大人的命令……”往后转的身体忽地转回来,衙役先她一步再次挡住。
  木瑾茗瞅瞅衙役面无表情的脸,干笑:“反应很快,哈哈!”这么死板地执行上头命令,准是莫云岫亲兵没有错。
  衙役盯住她没有说话,一脸再不走就砍你的阴沉表情。木瑾茗看着他身后空气的眼睛慢慢瞪圆,轻声提醒他:“啊,大人!”
  衙役阴沉的表情变成了蔑视,想诓他,不可能。但是身体很快被人推开,莫云岫当真从里边走了出来。
  衙役慌忙闪到一边,老管家指挥一班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莫云岫目不斜视地从木瑾茗身边走了过去,他穿着暗红色官服,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剑眉斜飞,两只眼睛星辰般闪耀,硬是让深沉的官服成为衬托他气质的点缀。
  “乡绅付家翁,状告县衙文书连宜,唆使屠夫张大千,蓄意杀人!”缓缓吐出的每个字都如惊雷一般炸开在木瑾茗耳朵旁边,炸得她脑袋轰响,瞬时瞪圆了眼睛。
  “不可能!”第一反应就是反驳,然后扭头看到跪在公堂上的连宜,头颅低垂,象是丧失了所有斗志,沉默地被两名衙役戴上枷锁。
  阻止已经不可能,木瑾茗咬咬牙追上顾自往前走的莫云岫:“大人,这里边一定是有误会!连宜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那种人……”莫云岫忽地停止了前进,所有跟前跟后伺候的人一起神奇地停住,象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只有微风吹拂撩起他们轻薄的衣角。
  “他是哪种人?”莫云岫神色怪异地看向木瑾茗,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势靠近她,“你认为你的连宜兄弟,到底是哪种人?”木瑾茗动了动唇,莫云岫替她回答,“老实憨厚?舍己为人?连蚂蚁都不敢踩死,拥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灵?”
  木瑾茗脸色难看地抿住了唇,莫云岫语气里的嘲讽太明显。
  “你的表情告诉我难道不是吗?”莫云岫眼里的讽刺更深,“知道今天本大人接手的是件什么案子吗?杀妻案!”
  木瑾茗霍然抬头。
  莫云岫眼神深沉地看住她:“屠夫张大千的杀妻案!”
  “连宜肯定是被冤枉的!”木瑾茗同时出声。
  莫云岫顿了顿,冷冷地看她:“要是现在你当官,不知手下会冤死多少人,感情用事!”
  木瑾茗不敢说你也差不多。
  “屠夫杀妻,跟连宜什么关系?”她小声地道。
  “说了是唆使。”
  “又跟付家翁什么关系?”木瑾茗声音更小了。
  “跟我来,把整件案子详细看一遍,你就明白了。”莫云岫拂袖离去,所有人一阵风地跟随,木瑾茗只能随大流跟他们一起走。
  屠夫杀妻:逸远县管辖下的梧桐镇上,有个屠夫发现自已妻子跟别人通奸,他那天晚上一怒之下冲进房间欲杀奸。结果一刀砍下去,奸夫跳起来逃走了,把自已妻子杀死在床上。大明朝规定捉奸捉双杀奸杀双,奸夫淫妇必须死在奸淫场所,屠夫杀了一个人,却跑了一个人,情况不妙。
  屠夫于是找人帮忙,有个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说,这不是很简单,明天早晨谁到你店里买肉,你把他拖进去一刀砍了,把尸体放在你老婆身边,不就完事了嘛!屠夫一听有理,千恩万谢地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等在门边,第一个上门来的顾客,把他拖进去一刀咔嚓了,翻过来一看,坏了,是付家的浪荡子。
  付志南,梧桐镇豪绅付家三代单传独苗,因过于溺爱放纵宠得一事无成,家里妻妾成群还整天眠花宿柳。娶进门来的第一房夫人是个泼辣的,每天在各大妓馆围追堵截,没有一天不制造爆炸新闻,让所有梧桐镇乡民津津乐道。
  也是付家浪荡子倒霉,这天早晨天蒙蒙亮被夫人打上门来,慌忙之下狼狈出逃,小厮也没带一个,衣服也来不及整理,刚逃到屠夫门前,就被焦急等待的张屠夫误以为生意上门,一把捂了嘴巴拖进来砍了。砍翻了才知道坏事,付家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梧桐镇还是横着走的。你砍了付家三代单传的独子,付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再说了,阅遍丛花的付志南是张屠夫那丑娘子的奸夫?谁信!
  张屠夫拾掇拾掇东西,脚底溜油赶紧逃。付家岂是好惹的,没半日就捉到罪魁祸首往死里打。屠夫为求自保喊出背后有人指点,付家死了儿子咽不下这口气,一纸诉状将张屠夫告上了公堂。
  连宜,就是背后指点的高人。
  木瑾茗怔怔地放下状纸,脑海里萦绕的是满满的不可能。连宜,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个老实憨厚,总是温和微笑着的人……
  莫云岫在她看状纸的时间,换好了衣服品上了香茗,坐没坐样地斜倚在书房的软榻上,一只脚撑在榻边,一只脚搁在地上,舒服地喝着香气四溢的香茶。摘下官帽卸去官服,锦缎华丽,身姿慵懒,重新回归富贵生活。
  “还认为是不可能?”莫云岫看穿她的心思,呶呶嘴示意管家把桌上的一叠卷册递给她,“看看这些。”
  木瑾茗表情呆滞地接过,随意翻阅,是以前审过的鸡毛蒜皮的小案。
  “别看这些案子不起眼,里面可都有你那好兄弟我的好下属的手笔。”莫云岫嘲讽地勾起唇角,不理睬不代表他不知道,衙门里哪个私底下的小动作能瞒得过他?莫家的亲卫可不单是摆设。
  木瑾茗怔忡地看着那些她或经手过或没经手过的案子,孝子忤逆案,咬耳朵案,屠夫杀妻案,手指不易察觉地轻颤,连宜温文尔雅的面具慢慢在她眼前龟裂。
  “知道他从这些案子中捞了多少好处吗?”莫云岫轻缓的声音无情地响起。
  “别说了!”木瑾茗蓦然生起一股怒气,大声阻止莫云岫说下去,莫云岫破坏了连宜在她心中的完美。莫云岫声音一滞,还未来得及生气,木瑾茗把卷册一丢,叭,结结实实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求大人,饶连宜一命!”恭恭敬敬地跪着,她趴伏在初冬的冰冷地面上,一动不动。
  莫云岫闲适的身躯顿时紧绷,脸上滞缓的怒气喷薄而出,手指捏得茶盏格格直响:“即使是你知道了他做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敛私财,收受贿赂,唆使他人蓄意杀人!你还是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了他?!”
  木瑾茗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是,小人相信连宜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请大人给连宜一个申诉的机会!”
  “申诉?”莫云岫一下子把手中的茶盏掼到地上,茶沫四溅,弄脏了木瑾茗的衣角。她依旧一动不动,任凭对方发泄。
  “今早的公堂上,我给过他申诉的机会!”莫云岫吼叫,从来都是笑着阴人的一旦发怒起来就是真正的雷霆,“可是他呢,沉默抵抗!你叫我怎么给他申诉的机会!”
  “大人!”木瑾茗抬头哀求。
  “滚!滚出去!”莫云岫暴怒地结束了此次对话。
  第三十章、离开
  不管哪个朝代,就算君主昌明太平盛世,地牢永远都是最黑暗的代表。
  阴暗,潮湿,空气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异味。
  牢头在前面捂着嘴带路,木瑾茗默默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托县衙师爷身份的方便,稍稍打点,牢头就答应了让她探视。
  罪刑未定,只是暂时羁押,看守也宽泛些。
  “连宜,有人来看你了!”狱卒开了锁,拍了拍粗木造就的牢门。
  里头一个蜷缩的人慢慢转过身来。
  木瑾茗走到亮光处,悄悄往狱卒手里塞了点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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